此行 第13章 迷失海岸

“夏天么，淋湿一点没关系的。”

肩膀处的衣料贴着皮肤，柳清姿拽了拽，将它整理平整。她想她现在的模样应该有点狼狈，虽然她并不在意。

傅昭南跨一步，站到了廊檐下，收起雨伞。

柳清姿看他这会的形象也有一丝凌乱，大颗的雨珠砸落地面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鞋子，半截裤腿有深浅不一的水痕。

她想问，你出来干什么呢，一转念道：“你是特意出来接我的吗？”

“嗯。”傅昭南反应平平的，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但看起来没必要。”

“是没必要。”柳清姿开玩笑的语气，“你这样就弄得太客气了，下次不用管我的。”

傅昭南定定地瞥她一眼，随即他头一点，示意自己记住了。

“走吧，进去吧。”

他带路，步伐迈得沉稳有力。

柳清姿小跑着跟上，想到他昨天说的今天还见，不确定他过来餐厅是不是有事，就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应酬。”傅昭南丢来两字。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清姿太阳穴一抽，叹口气。

两人都是手长腿长，迅速移动到室内，进去了，柳清姿才发现里面很热闹。左边小型的中央舞台上，有一支乐队正在表演，主唱是一位身材性感火辣的女士。

舞台下面的那片餐区是被包了场地的，几张餐桌拼接在一起，坐了一堆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正眉看眼笑地说着什么。

“好热闹啊。”柳清姿颇为意外。

“今天周五，如果不是下雨，人还会更多。”傅昭南看着她问，“你想坐哪里？舞台那边也可以。”

“不用。”柳清姿摆摆手。

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和卓薇说说话，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氛围。

“有另留座位给你。”傅昭南也只是跟她客气一下，心知她不会去凑热闹。他抬抬下巴，领她围着酒墙，绕了一个弧线，来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这边有一台抵靠玻璃幕墙的长桌，面朝向室外的街区，视野还算开阔。这会儿因为下雨，道旁槐树的树叶上铺满亮晶晶的水珠，在路灯的照射下别有一股朦胧美。

柳清姿看着还挺喜欢的。

她拉出高脚凳，慢慢地坐下，怕傅昭南招待她，又连忙挥手催促道：“你去忙你的。不是说有应酬，让别人等着不太好。”

“好。”傅昭南搭在台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卓薇马上会过来，想吃什么跟她讲，你自在一点。”

“嗯。”柳清姿点头。

傅昭南转身走了。

柳清姿也是下意识地微微侧身留意了一下他的去向，竟没想到他径直走向了舞台那片区域，在其中一张餐桌坐了下来。

旁白一位穿花衬衫的男士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宽敞的空间。

两人说了几句话，碰了碰酒杯。

仰头喝酒时，那位男士看过来，冲她甩了个媚眼。

柳清姿对此没什么反应，也没再看傅昭南，背过了身。

她以为他参加的是正式的饭局，原来不是。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卓薇才从一个小隔间钻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清姿浑身肌肉酸痛，她捂肩，轻轻嘶了一声。

“早知道今天会招待这么一群人，就不让你冒雨过来了。”卓薇舒口气，疲惫地说。

柳清姿看她风风火火的，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突然萌生退意：“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不然我现在回去好了。”

“你跟我说什么打扰。”卓薇瞪她，“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让你吃饱饭吧。”

她示意她等着，脚踩风火轮似的跑进厨房，再出来端了半份牛肉饼。

“吃吧。”卓薇说，“虽然卖相不如米其林餐厅的精致，但味道很不错。”

正当卓薇询问，想喝点什么，服务生端了杯酒靠近。

“老板那桌的人请你喝的。”她解释。

“不用。”柳清姿拒绝了，她阻止服务生递酒的动作。“我今天不喝酒。”

服务生有点难做，求助卓薇。

卓薇问：“谁啊？”

“今儿撒钱那一位。”

服务生说着就笑了，卓薇也笑了，她笑着对柳清姿说：“你吃你的，甭理他们，我去一趟。”

她招招手，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酒杯，言笑晏晏地走到傅昭南那桌。

傅昭南人不在，她搜寻好几眼，才看见他正站在外面打电话。

怪不得，她心说。

“你可真逗，都不认识人家，就随便请人喝酒。”卓薇跟他们都很熟，说话不拘谨。

花衬衫风骚男十分好奇地问：“是没见过，看着眼生，谁啊？”

“全城的姑娘都得你见过不成。”卓薇翻他白眼。

“你的客人？喊她过来一起坐嘛，大家都是朋友。”他热情邀请，说着起了身。

“是我的客人。”卓薇忙拉他一把，又微微一推迫使他重新坐下，“但不单是我的客人，你可别动歪心思。”

“瞧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他喷着酒气嚷嚷着，却也没再有下一步行动。

“什么人？我的罪不起的人，餐厅开门做生意，仰仗以后多来捧场呢。”卓薇应付一些难缠的主，已经如鱼得水，见他安生了，铺台阶下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对你们的服务一定是最周到的。”

她可着好听话讲，将一众人哄的开心大笑，这才松口气离开，走时，正好傅昭南挂了电话，推门回来，两人对视一眼，卓薇朝柳清姿努努嘴。

傅昭南轻轻一笑，摆摆手说：“没事，她不在意这个。”

“确实，看都没看一眼。”卓薇问，“他们这一摊准备什么时候走？”

“快了。”傅昭南说。

“五个小时了都，真能折腾。”卓薇嘀咕一句，走回柳清姿身边，挨着她坐下。她累的坐不直，索性趴在桌上，盯着柳清姿看了好一会，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说：“怪你长得太漂亮了。”

“我当你是夸我了。”柳清姿吃的差不多了，拿纸巾擦擦嘴，又喝了一口水，看着卓薇问：“你吃点吗？”

卓薇摇摇头，说：“懒得再扯动我的面部肌肉，嫌费劲。”

“笑不出来了吧。”柳清姿伸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苹果肌，触感硬邦邦的。

“笑不出来也得笑，谁让我干的就是这笑脸相迎的生计呢。”卓薇深深叹气，“老话说的真好，面皮老老，肚皮饱饱。”

“哇。”柳清姿赞赏地看着她，“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白事理了。”

“开始的时候当然也抹不开面。”卓薇一抬下巴，竟觉得这半年有些恍惚，“是傅老师的模范带头作用给我立了一个好榜样。”

柳清姿对傅老师这个全新的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傅昭南坐在一群人之间推杯换盏，眉眼一层清淡的笑意。

卓薇懒懒地说：“果然，人都是会变的，这要是搁上学那会，谁敢想象这个画面。”

“嗯。”柳清姿目光错杂，轻声附和：“他以前都不怎么理会人的。”

柳清姿以前想过，傅昭南和李昱清关系不错，而她整个大一期间都在体育部跟在李昱清手下做事，却迟了一年，才跟他认识，根本原因在于他总是不露面，独来独往的。

有的时候，难得上下学路上遇见他，他斜挎着书包，手臂搭着进实验室要穿的防护服，简短的打个招呼，并不选择与之同行，三两步就走远了。

卓薇那时跟班里的女生为此老是偷偷打趣他，望着他消失不见的方向，哎哎两声，说，你们注意到刚才有什么从我身边飘过去了吗？总不能是大白天见鬼吧。

逗的一群人乐得前俯后仰。

他为此并不在意。

“哎，你说。”卓薇像是真的好奇，询问格外认真：“他这会是不是也挺难受，挺烦的。”

柳清姿敛了神色，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活该！”

卓薇突然“噗嗤”笑了，“谁让他昨天不开车，偏要今天过来，正巧赶上一摊儿过生日的呢。这其中的关系一两句说不清，反正人家请他坐坐，他不好甩脸色。”

柳清姿绷了一下嘴唇，慢慢地喝水，不吭声。

雨还在下，硕大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簇拥成一团小河奔落地面。

她的手指突然麻了一下，手机在振动，一连振动了好几下，她点开看，是孙展鹏发来的微信消息。

上面就是他们全部的聊天记录了，他说。

柳清姿点开截图，大致翻了翻，回复他，明天再跟你细说。

孙展鹏：好的，老师，先提前谢谢你。

柳清姿发过去一个“没事”，关闭了聊天页面，再抬头，发现卓薇不知何时走开了。

她环视一眼，看见正门口聚集了一堆人，廊檐挤不下，有两个站在门内，推拉门敞开着。

都喝的醺醺然，他们控制不住说话的音量，吵吵嚷嚷的。

柳清姿依稀听见谁说：“一起呗，傅老板，包间开好了，什么都有。”

傅昭南的身影分外好辨认，他站在人群中，愈发显得高大挺拔。

只听他沉沉地说：“我就不过去了，还有事，你们玩吧，尽兴一点。”

“怎么，你这就要回家了吗？才几点，你说你一直男单身汉，回家还不是费纸又费电......”

这属于开黄色玩笑了，一道清亮的女声犀利地将他打断了，“喝点酒，说话不着四六，臭德行。”

有人在窃窃地笑，花衬衫的男生又邀请了他一次，说：“真不去啊，怎么，我请不动你。”

“嗯。”傅昭南语气挺狂，“你请不动我。”

“靠！”

不多时，谁催促了一句，他们三三两两撑伞走进雨幕中，转去别处续摊了。

一瞬间，吵闹便停止了，雨声变得清晰。

傅昭南再次走进来时，眼皮微垂着，看向柳清姿，才往上抬了抬眉。

柳清姿正好也看他，两人视线慢慢一碰，傅昭南脚步停了停，才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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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迷失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