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尽更阑,官道上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哒哒哒”一阵马车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从对面飞驰而来,马车车夫“吁”的一声,拉着马车的缰绳,慢慢地停下了马车。
月泷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为何马车听了下来?”
车夫回头,“回姑娘的话,似乎是国公府的出行的旗子!”
对面的人马也发现了国公府自家的马车,更加急促地快马加鞭赶来!
吴锦婳呆楞片刻,随后,携了月泷又下了马车,上前去与陆懋见礼请安。
陆懋见竟然是吴锦婳,即刻下了马,箭步上前来,一把把吴锦婳搂进自己的怀中,望着怀里的这人,“如何,可是吓到了?有没有事?怎么自己回来了?”
然后有些冷峻地俯视着月泷,“出门在外,你如何能让你家姑娘这般就下车来,难道不知道先准备好披风帏帽?若是着了风,便为你是问!”
月泷月万分恐惧,立即伏地请罪,答道,“都是奴婢的错。”
“二爷,是我自己着急了!你别生气!”吴锦婳还想再为月泷辩说几句话。
然就在这一刻,危机却突然之间出现,一众十几二十个黑衣人却似看准了这一众人松懈的时机一般,从树林两旁倾泻而来。
不知是谁人,是何目的,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似乎还是朝着英国公陆懋而来。
陆懋身边的侍卫纷纷抽出刀剑对抗,陆懋即刻将吴锦婳护在身后,单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劈开往前涌来的一群黑衣人。
敌方人数众多,幸好今日陆懋身旁带上的护卫也不少,月泷也即刻抽出了软剑,加入打斗中。
一时之间,场面便及其混乱,致使侍卫根本无法上前保护陆懋。
黑衣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跟在陆懋身后多久了,却看准了这一时机,分出数十人阻挠侍卫前来,剩下最精锐的杀手,全数往陆懋这边倾巢而出。
他们看出陆懋因护着吴锦婳而有所顾忌,因此数人加紧围攻而上,毕竟人力终有不逮,数人围攻之下,陆懋终有些抓襟见肘起来。
众人力战许久,双方都不断有人折损,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此次行动的难度,便更是不要性命一般,全力击杀陆懋和吴锦婳。
吴锦婳被陆懋手拉着护在身后,眼见着其中一名黑衣人手起刀落即将砍向陆懋左侧边拉着自己的手臂上。
吴锦婳瞪大了眼睛,急忙大力挣脱开陆懋的手,致使黑衣人刀落了空,并没有砍到陆懋。
黑衣人带着杀气的眼神望向了吴锦婳,只见他再提刀却要朝她砍了过来,吴锦婳惊的一凛,忙往边上躲了开来,而陆懋此时已被数人围攻,却仍一心只顾及着她的安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臂已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陆懋一再地把吴锦婳护到身后,丝毫不顾及自身的举剑挡住了劈向吴锦婳的刀,黑衣人见他如此在意他身后的姑娘,便明白这人在他的软肋!
于是调转头把更多的招数都用在吴锦婳身上,让陆懋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陆懋被数人围攻,无暇顾及他的背后,黑衣人便看准了陆懋这个漏洞,一刀狠狠地朝陆懋背后砍去,眼见着那刀就要朝他的背后落下。
吴锦婳眼角处瞥见地上那不知被谁人遗落的一把鲜血淋漓的刀,她即刻蹲下捡起刀,举刀到身前,双手紧紧握紧刀把,大叫一声,全力砍向那名黑衣人背后。
那名黑衣人没有注意到背后吴锦婳的举动,听见大叫声,才转头看向吴锦婳,眼见竟要被吴锦婳举刀砍到眼前。
只是吴锦婳一个柔弱女子,即便是全力一击,也不过是在黑衣人手背划出了一道血痕罢了,却也惹怒了黑衣人,只见他手腕一挽,刀剑已挥到吴锦婳眼前。
一瞬之间,吴锦婳被这把劈向眼前的这把刀吓得是魂飞胆裂,以为自己这一刻便要命丧黄泉了,却见陆懋从后面剑刺入黑衣人后背贯穿腰腹而出,陆懋抽剑而出,黑衣人倒下。
如若吴锦婳上过战场,便能明白此刻,什么叫做战场上瞬息万变,只一个轻忽或是分神,便能要了他黑衣人的命,可他的腰腹也被其他黑衣人的刀刃划破了一道伤口!
陆懋以剑杵地,捂住腰腹的伤口,把吴锦护在身后。
此时又有数十位护卫从前方急命赶来,却是严松带来了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赶了过来,原来陆懋把全府的人马分成了两波出去寻找吴锦婳,因这边的护卫方才放了响箭,才召回了严松他们。
我方已有救兵,不到一刻钟,黑衣人便也全数被杀被俘。
严松奔向陆懋,单膝跪地,“属下该死!”
陆懋神情冷厉,“留下活口,带回府中。”
“是。”
严松等侍卫们皆有经验,早已第一时间卸下了被俘黑衣人的下巴,以防他们咬破牙齿里的毒药,或是舔了衣襟上藏的毒。
吴锦婳仍有些被惊吓过度,手里仍紧握着滴着鲜血的刀,僵直着身子,陆懋见状,向吴锦婳走近一步,吴锦婳却吓得倒退一步,防备地举起刀抵在胸前。
“没事了,不要怕。”陆懋轻轻的靠近吴锦婳,拉过她的手腕,轻易地就夺去了她手里的刀。
刀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吴锦婳,她望向陆懋,“你受伤了!”
“你受伤了?”陆懋也异口同声说道!
她被他保护的毫发无伤,他却伤得不轻!吴锦婳望着陆懋,眼眶中噙着盈盈泪水,呆呆地摇了摇头,“没有……”
陆懋看见吴锦婳手上衣裳上全是鲜血,眼神再三确认了她没事,才放下些心来。
见她着实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便即刻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拉住她的手腕搂到怀里,往马车走去。
月泷也立刻赶上前来,幸好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养个三五天应就能好了,“姑娘,你没事吧?我方才找不着姑娘,吓死我了!”
吴锦婳见她无事,也放下些心来,“月泷,我没事,你怎么样?”
陆懋却没理会月泷,拉着吴锦婳的手上了马车,严松拦住月泷,拿着金疮药和止血纱布上了马车。
陆懋闭着眼睛端坐在马车正中,在吴锦婳身边的位置上。
这架马车本是要送她回兖州府的,那么远的路途,陆懋自然早就命人把马车弄得极尽舒适,坐垫是垫了又垫极软和的,如今倒也是便宜了陆懋自己了。
吴锦婳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陆懋的伤口,不知为何,还似乎有些惊吓过度的样子。
“先去善后事宜,封锁消息,回府后,你亲自去审问,今日内若查不清楚,便以死谢罪,也省得留下来丢人。”
在整个京都城皆在陆懋的掌控之下,却发生此等袭击事件,若还查不出来是谁,确实该以死谢罪了。
严松神色带了几分冷厉,“是。”
“药放下,你出去罢。”
严松望了一眼陆懋,随即敛下眼睑,答,“是。”
随后退下。
马车外人声鼎沸,传来的是严松命令清点人数,休整片刻后回府的声音,又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接到消息,前来请罪的声音。
此时此刻,五城兵马司若还接不到消息,没有立即赶过来便也该以死谢罪了,哪里还敢轻忽,指挥使亲自过来面见陆懋请罪。
马车外,是严松命他勿扰退下,以及陆懋吩咐的封锁消息的命令。
马车上却一片寂静,陆懋睁开眼,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吴锦婳,今日先是被王直掳去,也不知受没受委屈,方才又受自己连累,受了一路惊吓。
他的眼神充满怜惜,“可有吓着没有?”
吴锦婳总还有些惊魂未定,呆呆地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张了张嘴巴,轻轻回了句,
“没有。”
“可会包扎伤口?”
吴锦婳愣了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会,我会。”
陆懋点了点头,拿过药和绷带,解开衣裳襟扣。
吴锦婳轻声“啊”了一声,转过头去,却有些羞红了脸。
“抱歉,本该避开你,只是不好让外人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外面外男众多,你也不便出去,只能委屈你了,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敢毁了你的名节。”
吴锦婳低垂着头颅,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懋望向她,看见了她干搓着满手的血迹,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药,从衣袖里掏出素白手帕,递到她的眼前。
吴锦婳愣愣的抬起头望了一眼陆懋,犹犹豫豫的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呆呆的望了望他,这是他给她的第二张帕子,上次的还未还……
“擦擦手。”
吴锦婳又轻声的“啊”了一句,他受那么重的伤却不管,还顾着先照顾自己,自己却还在意着这些,她一瞬间感到有些羞愧起来,随即又傻傻地掏出自己的帕子,“我自己也有。”
陆懋看了她一眼,便拿起药撒在腹中伤口处,有意缓解她的紧张,便又状似无意般与她闲谈道,“刚刚明明很害怕,为何不躲在我身后,竟然还敢拿起刀杀人!怕我护不住你?”
吴锦婳有些讶异,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当时情况很危机,我也,也只是没有想,只是觉得,就看到了地上的刀,就拿了起来。”
吴锦婳有些语无伦次,又望了望陆懋,才又镇定了些,歪头想了想,“何况,我觉得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理所应当的站在另外一个人的身后寻求庇护,何况别人也终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那个时候,呆着身后的人又该如何!”
陆懋与还有些羞涩的吴锦婳对视着,他总是会被眼前的女子震撼住,在他的人生里,从未有任何一位女子,甚至男子敢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整个英国公府皆在自己的庇佑之下,甚至于整个京都,整个朝堂之上,自己还是说得起“庇佑”二字的。
而这样个娇娇柔柔的小小闺阁女子,不知从何来生出这样的底气,竟要与自己比肩,说不想站在别人身后寻求庇护,还拿起刀想护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