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往返厨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纪姝颜以为她会很快回来,没想到没等到她,却等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蓝绸襦裙,头上盘着螺髻,插着银钗,看装扮朴素的不似主子,但也绝非丫鬟。
纪姝颜见她突然闯进院中奇怪,正要说话,却见她朝自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打扰娘子了,婢是飞云轩里的人,因无事拾掇个风筝放着玩,没想到飞到树杈上挂住了,奴见附近就是娘子的院子,所以厚着脸皮来找娘子借根竹竿。”
飞云轩——是秦天翰屋子里的人。
对了,之前是听说秦天翰睡了一个戏子带了回来,面前这人莫非就是那个戏子?
纪姝颜越看越像,这女子盘条靓顺,声线袅袅,五官虽不算特别惊艳,但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望你一眼便欲语还休,好似万千情谊都要涌出来,一看就是个唱戏的好料。
但纪姝颜并未被这一双眼睛欺骗,望着她依旧不动声色道。
“你放风筝为何会放到我这儿附近来?”
飞云轩位于全府最好的中央位置,距离东北角的静院可有很大一段距离。
女子听到这话,似窘迫地望一眼纪姝颜,又害羞垂下眸去,犹豫片刻,才温温柔柔地开了口。
“不瞒娘子,下个月就是爷的生日了,奴也没有其他东西可送,就想着做个风筝讨爷欢心。所以这风筝是偷摸做的,试放也是偷偷放的。我本看府中东北方向没住什么人,就把风筝带到这边放了,没想到,”她脸红一笑,似不好意思道,“这边儿人是少,但树却不少,风筝刚飞上天不久,就被缠到树枝上去了。”
“我身边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商量,听说住在这里的表小姐贤惠善良,情急之下,只好腆着脸皮来朝娘子借竹竿,若有冒犯,还请娘子见谅。”
她极有礼貌,边说边给纪姝颜鞠了个躬。
纪姝颜望着她,却陷入了深思。
秦天翰是朱氏最宠爱的唯一嫡孙,作为他的房里人,身边却没个伺候的人,穿着也这般小家子气,就连放风筝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放,看来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受宠,在府里境遇也很是尴尬。
怪不得自从那次玲珑提了一嘴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女人的消息了。
“娘子?娘子若是不方便,就算了,”见纪姝颜迟迟不说话,女人局促地绞了绞袖子,“是奴唐突了。”
纪姝颜扫过她被袖口绞的发白的手指,摇摇头,“不是不方便。”
“只是这附近的古木都是百年老树,枝干极高,我这儿的竹竿都是晾晒衣服的,并不长,恐怕够不到那么高的地方。”
纪姝颜指指院中靠在一旁的一堆晾衣杆,最长的也不过只有两丈来长。
“你来找我借竹竿,不如去找府里管事想想办法,他那里能用的工具肯定更多。”
“找管事....”女人听着纪姝颜的话,犹豫着,咬唇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她目光扫过一旁的晾衣杆,小心翼翼地道。
“其实,那挂住风筝的树枝也不算太高,奴会爬树,从下面爬上去,再用竹竿挑,也许就能够的着。”
爬树?
也对,唱念做打,是学戏的基本功,更何况当今这世道,能去学戏的一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会爬树并不奇怪。
宁愿自己爬树,也不愿意找管事帮忙,估计之前在管事那边没少吃挂落。
不过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大多依附男人而活,若能温柔小意得到男人喜爱,就能使奴唤婢,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若不能,便连寻常丫鬟都不如,被人任意折辱。
自己之前进入秦府后故作温顺,一味逢迎,不过也是被情势所迫。
这样一看,自己与她,实际上差别并不大。
纪姝颜沉吟片刻,有了主意,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
“既如此,我便跟你走一趟吧。”
女人惊讶,“娘子要跟我一起吗?”
纪姝颜好笑,“你拿着竹竿,怎么爬树?”
“我身子弱,跟你去也帮不了你其他的,只是帮你拿下竹竿,等你爬上树再递给你。不过你也不要勉强,如果真的勾不到也就算了,一个风筝而已,值不得犯险。”
纪姝颜其实还没说,如果她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自己跟她去,至少还能帮她叫人帮忙,不然以她这种尴尬身份,就算掉进湖里,也未必有人会伸手拉她一把。
不过这话太过辛酸尖锐,纪姝颜就没说出口。
女人本来只是来借根竹竿,没料到纪姝颜竟然会主动提出去帮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连连朝她俯身作揖。
纪姝颜让她不要多礼,跟她去墙角挑了根最长的竹竿,就要出门。刚走了两步,前面拿着竹竿的女人忽然扭头,“娘子,不如带把剪刀吧,我那风筝缠在树上,要是解不开,干脆就用剪刀把线给绞了。”
这话说的有理,反正玲珑刚才用的绣箩就放在旁边矮凳上,纪姝颜直接拿起绣箩里的银剪,朝她点点头。
“走吧。”
女人挂到树上的风筝的确离纪姝颜的静院不远,从静院出去,再往北边走一段距离,是一个小湖,旁边紧挨着府墙,很是偏僻,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
那枚风筝就挂在湖旁的一棵大树的分枝上,看距离离地面的确不算太近,但若是爬上树的主干,再蹲在树上用竹竿去够,的确有可能够得到那枚风筝。
纪姝颜拿着竹竿站在树下,看着女人将裙摆往腰间一系,双手爬到树上,手脚并用,像只壁虎似地顺着树干攀蹑而上,须臾就爬到了树干的分叉位置。
“你怎么样,”纪姝颜仰头望着树上的女人,“要我现在把竹竿递给你吗?”
“这树太高,我不敢乱动,等我调整好了,娘子再把竹竿递给我。”
女人扶着树枝小心翼翼站起来,转了下身子,又慢慢朝着风筝挂落的那根树枝蹲下,再攀着树枝缓缓上前。
纪姝颜目不转睛地抬头盯着她的动作,看她伏下身子,顺着树枝往前爬,压得刚发出嫩芽的树枝颤了颤,最后整个人爬在那根树枝之上,距离枝头的风筝咫尺之遥。
“可以将竹竿递给我了。”
她向树下伸手,一直随着她的动作在转的纪姝颜立即抬手,将手里的竹竿递给她。
说时迟那时快,全身心盯着树上的纪姝颜压根没有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草丛矮藤蔷薇后面,偷偷藏了一个人,在她慢慢靠近的刹那,嗖的蹿了出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
纪姝颜太过专注树上人,又是久病初愈,完全不察,竟被那个人扑个正着,倒在刚刚萌芽的细草丛里。
纪姝颜心神大震,拼命挣扎,但平日里她一胳膊就能捅飞的人,此时却如铜墙铁壁将自己牢牢包裹,仍凭她如何拳打脚踢,仍旧纹丝不动。
纪姝颜一阵手忙脚乱发现徒劳无功后,慌乱的心终于慢慢回落,发懵的脑子也开始逐渐运转。
突然抱住自己的这个人是谁?
他能把自己整个人压住,肯定比自己高,极有可能是个男人!
纪姝颜能够感受到对方喷到自己脖子上的灼热气息,听到他为了压制自己而发出来的粗喘声,他似乎还在迫不及待地亲吻自己的脖子。
被一股潮热激地心神一震,纪姝颜一边左右摆头,躲闪他那恶心的嘴和舌头,一边快速思量。
一个清晰的念头袭上她的心头——这人突袭自己是为图色!
可这是柱国公府,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动手动脚!
不,是有人有这个胆子的。
秦天翰——他是朱氏的唯一孙子,被朱氏宠的无法无天,娇生惯养,而且他还喜欢自己。
对了,自己被人袭击这么大的动静,树上的女人不可能没看见,她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因为——她本来就是秦天翰的女人,是他的侍妾,今日也是她将自己引到这里的,这原本就是秦天翰的指示,那女人行动的一场局。
脑中将前因后果想的清清楚楚,纪姝颜感到身后的人几次亲吻自己脖子不成恼羞成怒,干脆去拽自己腰带,心头一跳,慌张地按住他扯腰带的手。
“表哥.....”
三分娇弱三分犹怜,叫的人心头一荡,也让身后人停下了动作。
真的是他!
纪姝颜一双眼睛瞪的雪亮。
但身后的人显然也不在乎被她认了出来,听到这话只是一顿,很快冷哼一声。
“真是难得,你竟然还能认出是我!”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秦天翰喜欢自己纪姝颜一直是知道的,可以往这人哪怕内心是个草包,见自己时也还会打扮的整整齐齐,披上一副谦谦君子的皮囊,来谋求自己的好感。
如今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变化,不仅不装了,还公然在府里对自己用强,欲图不轨。
哪怕这件事他不在乎,但到底是不光彩的,以往的秦天翰根本不会这么做。
所以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秦天翰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纪姝颜心中疑窦丛生,感到秦天翰又开始拽自己的腰带,也顾不得其他,便像往日一般撒娇示弱。
“表哥,疼疼疼.....”
她倒抽气的嘶嘶声,果真让秦天翰动作停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很快他又继续扯纪姝颜的腰带。
“别想像以往那般糊弄我,我今天一定要办了你,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乖乖听话,我让你少受点苦。”
他低头安慰似的凑到纪姝颜脑后吻了下,继续手上动作。
纪姝颜已经无暇顾及到他刚才的猥亵,只抓住他话中的“来不及”三个字,觉得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发生了。
“表哥表哥,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住在一个府里,谈情说爱很是方便,你要真是喜欢我,就好好待我,去向我的母亲提亲明媒正娶不好吗?”
“来不及了,”纪姝颜将腰带压得死紧,秦天翰不得不稍微挺起身子,用力将腰带从纪姝颜身下慢慢抽出来,“祖母已经打算把你许给郭国公的幼子郭鸿仪了。”
纪姝颜一怔,“郭鸿仪?”
“对啊,一个三十五岁的老鳏夫,膝下一对儿女,之前克死三任妻子了,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夫,不仅粗鲁长得还丑,就跟年画上的钟馗一样。”
朱氏将和郭家议亲的事捂的严严实实,但秦天翰是朱氏最宠的孙子,朱氏身边的人都敬着他不敢得罪。初五去郭府赴宴,朱氏跟余老太君谈论纪姝颜,谎称她抱恙时,他正好去找朱氏请安听到了。他当时就觉得两人语气不太对劲,而且好端端地谈论纪姝颜做什么,随后找府里送茶的丫鬟一诈,就把两家议亲的事给诈出来了。
这事就像瓜田里藤蔓,顺着一摸,他才知道,郭鸿仪和纪姝颜两人甚至已经交换庚帖了。
他本就喜欢纪姝颜,一直宠着敬着她,是以为她进了秦府,以后铁定就是自己的媳妇了,谁知道半路突然冒出个程咬金要截胡,那肯定是不能依的。
张嘴胡诌一阵诋毁,将郭鸿仪描成了黑乌鸦,秦天翰才阴测测地问。
“表妹,这样一个老头子,你应该不愿意嫁吧?”
纪姝颜心里一个哆嗦,立即笑着回答,“我当然不愿意嫁,又老又丑,还有孩子,谁愿意去给别人家当后娘啊!”
这话引得身后人哈哈大笑,纪姝颜满以为这话正中对方下怀了,谁料到笑声之后是一声更加阴鸷的冷哼,秦天翰倾身凑到纪姝颜耳边,对着她耳朵吹气。
“你当然不愿意嫁,因为你早就心有所属了,不是吗?”
纪姝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身后的人轻飘飘道。
“你喜欢的人,是西苑里的那个,对吧!”
纪姝颜脸色大变,神情比之前听到秦天翰说她在和郭鸿仪在议亲还难看。
秦天翰一直关注着纪姝颜的脸色,看到她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恼火。
“西苑那个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么喜欢,我对你不好吗,一见到你就跟在你后面陪笑,逗你开心,你烫伤了我我也不计较,还让人天天买你喜欢的糕点送给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姝颜打断秦天翰自以为是的话。
秦天翰说到兴头被人打断,黝黑的眸子更加不悦。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们私下里的动作做的够隐秘了吗?我告诉你,早就有人看见了。就上次,秦露和曹威被人发现在湖心亭私会那事,其实是你捣的鬼吧,有人看见了,你根本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的湖心亭,而是早就在那儿了,还跟西苑里的那个男人一起!”
秦天翰在外面睡了一个戏子的消息传到金珠耳中,金珠在家里搅烂了几条帕子,最后还是不甘心,将那日跟踪纪姝颜,发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告诉了秦天翰。
她不认识青叶,但纪姝颜私下跟神秘男人有接触这点足以让秦天翰警觉,他再让人留意观察,自然就发现了纪姝颜每日晚上偷偷潜去西苑,一待大半个时辰的事。
真是贱人,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私下里偷偷去幽会其他男人,真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
想到这儿的秦天翰眼神更加狠厉,咬牙望着纪姝颜。
“所以我劝你乖乖听我话,不然的话,你每晚跑到西苑跟人私会的事,还有陷害曹威和秦露的事,都会被说出去,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每天好吃好喝地待在静院,你的奸夫还能好端端的守在西苑吗?”
纪姝颜也没想到竟是那日湖心亭便露了马脚,她想起当时青叶察觉到周围有动静,所以当时附近的确是藏了人吗?
纪姝颜心里好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枉她当时自作聪明地用秦霜顶上了自己,又置换了纪姝漪的帕子,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漏洞百出,还落到了别人眼里,成了别人如今威胁自己的把柄。
不过,听着背后人志得意满的威胁,纪姝颜扭头朝他弯唇一笑。
“表哥,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人最好不要有好奇心,不然的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少女潋滟的红唇一启一阖,像盛开的牡丹一样诱人,秦天翰看的入迷,直到右腹传来一阵疼痛。他眼瞳一缩,浑身泄了力气,五指想要紧紧拽着纪姝颜,试了几次还是无力松开,随后往下一垂,如死尸一般趴在纪姝颜背上。
女主:外软内硬
男主:外硬内软
主打一个互补hhhhh
明天请个假出去修电脑哦,就不挂假条了,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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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