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似梦 第2章 社死现场

鹤南梦送完卡座的那几杯酒后，因为身上的黏腻，准备去问好友许星盏借件衣服换下。

他拿着托盘回到后厨房，正巧看到许星盏端着客人点的小吃正准备送出去。

许星盏抬眼看到他，瞬间就笑了起来：“这是被泼酒了？”

鹤南梦带笑的双眼立即垂了下来，烦躁得很，他把托盘放好，淡淡地“嗯”了一声后，说：“你工作服给我穿穿。”

许星盏表示无能为力：“我也是临时工。”

鹤南梦气鼓鼓地：“那我怎么办？”

许星盏耸了耸肩，看他这个样子却笑得更欢了：“你这运气也是顶天了吧，要不乘着你这运气去买注彩票吧，绝对能中大奖！”

看着许星盏笑嘻嘻的脸，鹤南梦一阵没好气地回怼：“对对对，中大奖，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给钱让老板炒了你！”

许星盏听了这话，满脸都是‘还有这等好事’的狡黠：“那我是不是还能因祸得福？”

鹤南梦瞪了他一眼：“福福福，福气得很，谁都比不上你，你就是福报！”

“我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哈哈哈。”，许星盏干脆把托盘放在厨台上，撑着手臂，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鹤南梦心里气闷得不想再继续听他的笑声，嫌弃地催促：“笑笑笑，祝你出去也被泼酒！赶紧去送点心吧！也祝你被客人投诉！”

许星盏摊了摊手满脸的无所谓：“投诉就投诉呗，让他们等着也算是他们沾了我的福气，他们还赚了！”

鹤南梦摆了摆手，反唇相讥：“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快走你的吧！”

话虽是说的一番霸气侧漏，许星盏还是端着托盘麻利的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鹤南梦，嘴角还有控制不住地笑。

鹤南梦真是好一顿感慨交友不慎，然后皱着眉低着头拎了拎被打湿的衣服，气呼呼地踢了一脚地板。

许星盏说得可是太对了，他不就是运气好嘛。

今天第一天来这里打工就能被泼酒，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要不是因为有许星盏在这里，他是决计不会来酒吧打工的，不是嫌弃酒吧的意思，纯粹就是害怕。

用许星盏经常吐槽他的话来说，他是个活的胆胆小小的人。

他是孤儿，从小生活在福利院，虽然不愁吃穿，但福利院里孩子众多，不可能每个都能照顾到，更多的是靠自己。

早早的独立生活、独立成长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平常打工的地方除了图书馆助管员、社区志愿者外，多是些快餐店，发传单之类的兼职，酒吧这种形形色色的场所他实在是不敢接触。

但是他现在已经大三了，马上面临着毕业就业，出了社会就不可能像读书那样一直缩在内心世界里，所以他才跟着许星盏来提前适应一下所谓的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但是第一天就遇到了许星盏一个月都没遇到的事，不知道这算不算入世的当头一棒，鹤南梦傻兮兮地想着。

“咋了，被酒泼傻了？”

发愣被打断，鹤南梦看着拿着纸巾不停在他眼前晃的许星盏，一言不合就开怼：“你才傻了呢！”

许星盏扯着眉毛看他：“没傻你站在这里干嘛，准备穿着这一身出去送酒啊？”

鹤南梦也夹着眉毛瞪他，没回话。

虽然酒吧灯光不是那么明亮，但是作为跟客人直接接触的服务员，这样衣着不洁难免给人印象不好，再加上他今天第一天来，根本没有工作服，只有一个围裙，难不成把围裙挂胸前？领班估计能直接让他走人。

许星盏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把纸巾递给他：“要不去洗手间洗洗？”

鹤南梦一脸害怕地问：“不是说酒吧的洗手间都不安全吗？”

许星盏翻了个白眼：“这里又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地方，况且你又不脱衣服，只是用纸巾擦洗，什么安全不安全。”

鹤南梦还是一脸纠结。

“别想了，再想下去，等那酒液完全干了你想用纸巾擦都不行了。”，许星盏直接把手中的纸巾塞给鹤南梦，半推半就地将他推出了后厨。

鹤南梦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洗手间，先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看来没有人，他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镜子里那鲜艳的红色，他连忙走到洗手池前，拿出许星盏塞给他的可湿水纸巾，打开水龙头把纸巾打湿，皱着眉慢慢擦拭着被酒泼到的地方。

红色的液体沾了水虽然淡了颜色，但是却晕开了更大的一块，胸前的衣服被打湿了一大片，冰凉地贴着肌肤，有种冷冽的触感。

他看着衣服，又看了一眼没有那么浓稠的酒渍，只能把衣服的扣子解开两颗，用另一只手托起衣服隔绝湿润的凉意，微微噘着嘴继续擦拭。

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千万不要被泼酒了，他可没有多一件的衬衫来换啊！

眼看着衣服上的酒渍马上就要擦干净了，他总算是收起了翘起来的嘴角，心情爽朗了几分。

洗手间的门突然在一声“啪”和一声响亮的“啵”的声音中，打开了！

这响声吓得鹤南梦擦拭的手一惊，连忙转过头看着门口。

四眼相对的瞬间，场面极其尴尬。

鹤南梦红着脸站在洗手台前，这发蒙的情况让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脑中一遍一遍地骂许星盏，真是个会出馊主意的人！

手上的纸巾还在滴水，他却一点不敢乱动，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纸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局促又可怜地盯着地板上的花纹。

游见桓看着站在洗手池边脸色红晕的少年，敞开的胸口让他眼神跳了跳，他压下眼眸立刻伸手推了推路盛清紧紧贴住自己脖子的嘴唇，神情也有种不可控的尴尬。

他本来扶着路盛清准备离开的，路盛清一路上都不安分，嘴里不停嘀咕着找模特，风流风流，被游见桓拖着到了门口，硬是不肯走，就差撒泼打滚砸场子了。

好不容易制住他，还没掏出手机给张顺打电话，路盛清又一阵嚷嚷地要去洗手间，看着他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游见桓没办法，只能又扶着他来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门外，游见桓抽出一只手推门的功夫，路盛清因为没有了托力直直地就要往门上撞，游见桓立刻眼明手快地重新托住他。

结果就是他俩现在的姿势就像是两个需要来洗手间解决点事情的，还是着急到撞开门的那种。

这该死的社死现场！游见桓只能无声地感叹！

倒是一旁的路盛清，脑袋突然被推开后，像是突然清明了一样，哼哼唧唧地继续问：“桓啊，厕所到了吗？”

游见桓瞟了他一眼，没搭话。

路盛清没得到回答不罢休，以为是游见桓没听到他的话，他一把抓着游见桓的手肘一个借力，凑到游见桓的耳边又问：“是不是厕所到了？”

路盛清喝醉后红润的脸颊，以及迷糊的嗓音，还有贴着游见桓的动作，把此时他俩的情况衬托得更为微妙。

眼神瞄到洗手池的少年听到这句话脸色更红艳了，游见桓轻轻地啧了一声，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解释，只能故作冷静回复路盛清：“到了。”

一听到这两个字，路盛清像是得到指令一样，立马就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这生猛的动作让游见桓脑袋瓜子开始嗡嗡地跳，他一把压住了路盛清正在拉裤链的手，眼神中的愠怒泄露了他此时的窘迫。

路盛清解了半天发现没解开裤子，还在不停地催促：“桓啊，帮我脱裤子啊。”

游见桓眼中的恼怒更盛，表面上虽然一脸平静，此刻的内心却只有一个脏字，良好的教养使他并没有骂出声。

余光中发现洗手台前的那个少年好像连身体也转过去了，游见桓深吸一口气，认命一般地起身，拽过路盛清前行几步打开了隔间的门，然后把他扔了进去。

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他在这里脱裤子吧！

想他二十五年的人生第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的教养都无处遁形，游见桓略作从容地稍微侧了一下身体，站在隔间的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年，一动不动。

画面一时有些静止，仿似飘落的雪，有点冰冷。

门后路盛清依旧热情似火，响起了哼唧哼唧的声音，声声急唤听着像是带着喘息：“桓啊，你在哪儿？桓啊，我裤子脱不了，桓啊，……桓啊...”

游见桓眸中的愠怒快要没过峰值，望着少年却想也没想地要开口解释。

“我…”

我什么？我不是？我没有？我们俩不是你想得那样？种种的解释对于现在的情况都不合适，更别提他们本来就不认识，游见桓张了张嘴后只能无奈地止了声。

洗手间顿时又安静下来。

随之安静下来的还有鹤南梦因为窘迫和惊吓而狂跳的心。

不能怪他误会，任谁看到两个人以那样的方式进门都会有点误会。

虽然他二十二年的人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是却不代表他没有看到过。况且被迫听着又被迫看着对面两个人的对话以及一系列动作，他的内心不可谓不尴尬。

决定要来酒吧打工的时候他就上网查了查，网上的人都说酒吧的洗手间是很危险的地方，进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办事。

至于办的是什么事，鹤南梦也从网友口中那些掩人耳目的回答里朦朦胧胧的知道了。

今天第一次上班就完成了两个特大勋章，鹤南梦觉得他可能真的需要去买彩票来证明一下自己。

果然亲眼看到是会让人面红耳赤的，鹤南梦感觉自己的脸止不住地发烫，好想拔腿就跑！

他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转过身，偷偷地瞄了一眼关上的门，却跟站在门口的人短兵相接，视线一交汇，鹤南梦愣愣地又把脸转了回去。

霎时间洗手间里又是一阵尴尬，只剩下隔间的门后那点哼哼唧唧的声音：“桓啊我解不开，桓啊我尿出不来，桓啊我坐不上去，桓啊……”

饶是游见桓再良好的教养，此时此刻都让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且第一次有了想把路盛清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想法。

啧！这烦人的醉鬼！

游见桓平复了一下烦躁，摸出手机给张顺打了个电话：“把车开过来，再到洗手间来搬个人。”

有了这个电话的过渡，游见桓挂了电话后自然地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鹤南梦终于说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你还...”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游见桓：....

鹤南梦在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就开始想要跑路，但是一直没敢动。

大概是因为站在门口的人气息太强势，他胆小地挪不动脚，现在又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那若有似无紧紧看着他的眼神，那一步一步都仿佛抽走空气般，让他忍不住全身紧绷到提着口气不敢吐出来。

待对方走到他面前，近距离之下对方的气息更盛，鹤南梦头脑发胀，脸上的红晕更深，像是要烧起来。

高热下的体温却在对方冷然的眼神中逐渐冷却，他陡然间打了个冷战，紧紧抓着大腿绷着呼吸结结巴巴地惊出一长串话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这就出去了，希望，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话音一落，鹤南梦快速伸出手拿过洗手台上的纸巾，然后脸红地朝面前的人鞠了个躬，抓着纸巾脚步虚浮地奔出了洗手间，出门口的时候还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希望，他现在出去还能挽救一下他们两人因为自己而被打扰到的不愉快吧，鹤南梦耳朵发烫地一边跑一边这样想着。

游见桓伸出去准备阻止少年鞠躬的手被搁置在了原地，手背上被少年刘海一下一下地拍打出的软糯触感已经随着擦肩而过的风归还于空气中。

看着跑走的少年，又看着小心翼翼被关上的门，他终于得出个结论，这是彻底被误会了。

游见桓：……

果然还是自己太吓人了吗？

路盛清适时挠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桓桓，裤子，裤子，呜呜呜……”

游见桓此刻的内心已经被沉默化成了一个寡言的脏字，并且生平第二次想把路盛清踹到太平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