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歌 第17章 浓浓的年味

腊月初九，天光大亮，冬日暖阳透过木窗的缝隙照进李卿的闺房。李卿裹紧被子静坐在床榻之上，呆呆地看着那几缕阳光。

“小姐，您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绿蕊推门而入，冷风立即随之灌入房中。

“嘶，好冷！”虽然出大太阳，但毕竟已是深冬，被阳光照过的空气依旧冰冷刺骨。

“小姐，我们今日做什么？”绿蕊帮着刚起床的李卿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

“不用请安、不用出门、不用赴宴，我要在自己的园中想做啥就做啥。”李卿想起以后的生活就开心。经皇家围场一事，李卿回想了自己穿越来近一年的事情，且不论她这个前身是因何原因摔伤失忆，就府中几个姊妹间整日争风吃醋已让她厌烦不已，还有那个不知为何总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恒王，李卿实在不想再与这些人打交道。接下来，她想专心做自己的事。“马上便是年关了，我们就好好休息迎接新年吧，你呀，得空就到十绣坊去看看生意怎么样，纺车制作的如何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卿早起便练瑜伽，打太极，吃饱喝足，认真画完花样子交给绿蕊后，就躺在户外躺椅上晒太阳嗑瓜子，好不惬意。

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一大早，众小辈又齐齐到祖母罗氏、主母王氏房中请安。之后一众女眷被领着去厨房祭灶王爷，吃灶糖。

古代物资相对匮乏，对于没啥零食吃的李卿来说，灶糖也不错。

“四妹妹！”这边李卿正聚精会神地嚼着灶糖，侧面就传来李婉的声音。

李卿望过去，就见到了站在人群后双手被纱布包裹得高高隆起的李婉。嘁，到底是府中的贵小姐，说是掌手三十下，那些下人哪敢下狠手，这么多天了还裹着个纱布，给谁看了。李卿闭口不回，眼看着李婉又要梨花带雨，掉转头就走出了厨房。

腊月二十四，小年。一大早，府中众人就早早起床开始掸尘擦窗。芳园也不例外。

李卿将绿蕊等人召集园中，每人分配了一个任务。见李卿自己也拿着扫帚忙上忙下，王婆子都不好意思偷懒了。忙活了一个上午，在众人努力下，芳园焕然一新。

三十，月穷岁尽，过大年。

期待已久的除夕终于在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声中如约而来。

经历了腊月一系列隆重而繁复的迎新年仪式，好久没有感受过浓厚年味的李卿对除夕和春节有了不小的期待。

时辰尚早，天色一片昏暗，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穿上厚厚棉袄，把园中杂物象征性扫两下堆在一起，换门神、钉桃符，众人齐心做好准备后，绿蕊就打着灯笼引着李卿去往祠堂。

祭祖是今日最重要之事。在族长的带领人，李府众人三叩九拜，祭拜祖先。待族长一番祝唱遥告天地祖先后，李裕上前代为祭酒，王氏上前代为敬献祭品，众小辈男在前女在后齐齐向祖先祭献香烛纸钱。

祭祖完毕后，李裕与家中几个在朝为官的长辈即刻换上官服奔赴宫中。今日百官朝见，他们也得机会面圣，自是耽误不得。其余人等齐至罗氏房中去用早膳。

因为起得太早，吃过早饭李卿便开始犯困。见其他姊妹正围着罗氏有说有笑，便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至屋外醒神。

此刻北风裹挟着雪花越发密集，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将庭院裹成一个莹白剔透的世界。不得不说李府这个老宅子确实不错，建筑精美，布局精致。五彩斑斓的廊檐、精致的雕窗、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与皑皑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李卿仿佛置身故宫雪景中，屏神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贪婪地望着眼前的美景。

景色美是美，冷是真的冷。吹了一会冷风，李卿自觉脸要冻僵，赶紧缩回温暖的室内。

除夕府中自是要大团圆的，平日难得见到的族亲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李卿等小辈也不停被拉出来见礼领赏，这情景倒是古今别无二致。

热闹了一天，早早吃过团圆饭，众小辈已经左顾右盼，个个按捺不住了。入夜，鞭炮声越发此起彼伏。突然，“砰”得一声，一个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紧接着，两个、三个......，宫中方向隐隐传来锣鼓喧叫声。今日最精彩的驱傩大戏已经上演。

看着众小辈激动的表情，罗氏笑道：“你们这群猴崽子，早等不及了吧，罢了，今儿个除夕夜，就准你们放肆一回。各带好随从自去看戏吧。记着，亥初须回。”

听到罗氏发话，众小辈一阵欢呼顿作鸟兽散。

古人信奉巫术，为驱赶邪气、灾难，除夕夜宫中就举行盛大的驱除疫鬼仪式，之后皇城诸司班戴着各类鬼神或小儿女形状的假面具，身着奇装异服，手执金枪、银戟，举着木制刀剑、五色龙凤旗等，共千余人，从宫中开始敲锣打鼓、鸣笛吹埙，驱祟出容华门，转龙池湾，至西华门“埋祟”而散。

等李府众人出来时，街道两旁乌压压一片全是看戏的百姓，道路中间从宫中鱼贯而出的驱傩队伍已浩浩荡荡而来。白面判官、绿脸瘦鬼、五方门将、赤足小妹......各色妖魔鬼怪或跳着傩舞，或凄凄而行、或突然冲向人群，惹得阵阵惊叫，有胆小的孩童被吓哭，待长辈抱起又哭闹着不肯离去。游行队伍中更有执茅鞭弯弓者，或鞭子抽得地面雪花乱舞，或拉弓而射，偶有钝箭射中小鬼，引得人群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眼瞅着驱傩队伍渐渐向下一条街出发，没看够的众人自然跟着队伍游行而去。

“卿姐儿！”人群中突然有人叫李卿的名字，李卿一回头，原是将军府白兰。

“兰姐儿！”好姐妹相见自是要详谈一番的。

“我就猜你肯定不会错过驱傩大戏，刚才一直在人群中寻你。”白兰挽着李卿的胳膊道：“我都好多天没你的消息了，你怎么样？受的伤可全好了？前几日我下帖本欲去府中拜访，你母亲却说你身子不适不能见客。”

“咳！”李卿想起自己要谢绝见客的事忘记和白兰说了，心虚道：多谢关心，已无大碍，只是大夫吩咐要多休息几日罢了。”

这边两人聊得正欢，李嫣已脱离众人视线，李斌自是要跟上去相护的。李婉带着李珥这个皮猴，东奔西走急得出汗，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李嘉是长姐，又见李卿有白府小姐相陪，想想还是嘱咐二人结伴而行注意安全，便追着李婉等人而去。

李卿和白兰挽手在人群中阔步走着，一会看灯笼，一会抢过路人的炮仗放着，甚是开心。

一个瘦小的灰衣男子疾驰而来，不小心撞到了左侧的白兰。

“啊！”被撞了一下的白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名男子头也不回地快速没入人群中。

额，这莫不是小偷？白兰有预感般地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果然荷包不见了。她与李卿相顾一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劲，齐声大喊道：“抓小偷！”

众人只见人群中，一个灰衣男子左窜右跳，两个白衣姑娘紧紧相追，驱傩队伍被他们冲散四落，牛鬼蛇神面具上下翻飞掉落满地。

眼瞅着身后两个女子紧追不舍，灰衣男子忍不住哀嚎，真是见鬼了，本以为是两个娇小姐，没想到这么能跑。

灰衣男子大汗淋漓地窜进一条无名小巷，眼看就要跑出巷口，从后追上来的白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摔落在地。

“女侠饶命！”灰衣男子一把跪倒在白兰面前不停求饶。

“饶命？一看你就是惯犯！天子脚下，竟敢当街行窃，走，跟我去见官府！”白兰上前欲抓起灰衣男子。

“女侠，不要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求您看在他们孤苦无依的份上饶了小的吧。这是刚才小的从您身上顺下来的荷包，小的这就还给您。”灰衣男子哆哆嗦嗦着将手伸进袄子内里，要将什么东西掏出来。

“小心！”站在三步开外的李卿见灰衣男子卖惨的脸上一丝贼光闪过，直觉不好，立即上前欲扯开白兰。可此时灰衣男子已从怀中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朝两人脸上洒来。李卿立即捂住口鼻。

“你竟敢......”反应过来的白兰正欲收拾灰衣男子，脑袋却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身体软软地往地上倒去。李卿见状想上前拉起白兰，一阵眩晕传来，也失去了知觉。

等李卿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和白兰正处在一个昏暗的土砖房里，下半身还套着麻布袋，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锣鼓鞭炮声，看来此处甚是偏僻。她悄咪咪四处打量着，一侧的白兰还在昏迷之中，而绑走她俩的那个灰衣男子正背对着她坐在屋中一张四方木桌椅上大口喝水，旁边一个约莫四十有余的微胖妇人不时给他添水，后边还有一个胡子拉渣身材甚是魁梧的男子。

“慢点喝，急着投胎呐！”

“娘的，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沉，把她两背回来可没累死我。”

“好，知道你辛苦了。”眼瞅着那女人快要望向自己，李卿赶紧闭上眼睛，只听到那女人慢慢走过来，似盯着自己瞧了瞧，又走过去捏了捏白兰，继续道：“真真是极品货色呐，怎么被你弄回来的？”

“别提了，算这两丫头倒霉，本来我只要她们一点钱财，可她们穷追不舍，没办法我就只能把她们迷晕给送你这来了。咳，你就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货是好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只是我看这两个的穿着打扮、容貌气度，怕是家里非富即贵，小心别招惹来麻烦呐。”

“放心，我给她俩下的迷药，就算两百斤壮汉没个四五个时辰也醒不来，只要我们快点出手就没问题。”

“那好。”那妇人略一犹豫道：“这除夕夜向来偷蒙拐骗的多，官府一时忙不过来，我们这就找人发卖了去。”说罢三人便商定要将李卿两人送到平津渡的货船上连夜卖到南方去。

没想到竟遇到拐子了，李卿心里一阵着急，听脚步声那两个男的已经朝她和白兰走来，要是又被他们用麻袋套住丢船上去就瞎了。李卿眼睛悄悄掀起一条缝，发现是灰衣男子走向自己，魁梧大汉走向白兰，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眼瞅着灰衣男子弯腰靠近要重新将麻布袋给李卿套上，李卿突然出手摸向灰衣男子的胸口，果然摸到剩下的迷药。她一手迅速掏出迷药撒向刚刚反应过来的灰衣男子脸上，一手捂住口鼻。这迷药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了，之前白兰被下迷药时，自己在旁边被波及，吸入的少，这才能醒过来。这会她近距离往男子脸上撒，迷药掉落了不少。

旁边的魁梧大汉见状立即扑过来，李卿反手就将最后一点迷药撒向他。

“啪！”灰衣男子一掌重重拍在李卿头上，把李卿打得晕头转向狠摔在地，随即又气急败坏地上前给了李卿几脚。然而没几下，“砰”地一声巨响，灰衣男子竟应声倒地！魁梧大汉上前想要抓起李卿，浑身却没力气，脚步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情况太突然，不远处受到惊吓的微胖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个死丫头！”随即奔过来要抓住李卿。

李卿迅速从麻布袋爬出，却被微胖妇人抓住，对方力气很大，李卿只能用起太极的招式，借力打力才堪堪从微胖妇人手中逃脱，一把将她推在地上。

见灰衣男子脸上、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迷药，李卿立即抓起撒向微胖妇人的口鼻。眼瞅着微胖妇人也似乎没了力气，李卿迅速将白兰从麻布袋中拖出，吃力背起，推开门逃了出去。

“你们两个死丫头，给我站住！”身后还剩一点力气的微胖妇人和魁梧大汉挣扎着追过来，李卿头也不回，吃力地背着白兰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李卿感觉自己的腿都快废了，浸入雪中的靴子早已湿透，双脚麻木地不像自己的了，只知借着天上烟花的光亮，努力朝着人声鼎沸处走去。

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眼前就是热闹的主街区了，松了一口气的李卿失去最后一点力气，白兰自动从她的背上滑落，李卿堪堪接住将她平稳放下，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恍惚中，竟有一双手伸过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李卿微微睁眼，一个丹凤剑眉、双目星朗、姿容俊美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是你！”

“姑娘认识我？”秦瑾昱听着从眼前女子樱唇中蹦出的两字，心湖仿佛被石子击中泛起一圈涟漪，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啊。看着眼前这个大汗淋漓，头发凌乱却甚是俏丽可爱的少女，秦昱瑾忍不住问道：“你可是......”

“邾城街白将军府，朱雀大街李府，帮帮我......”李卿指了指白兰，又指了指自己，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李卿醒来时，她已躺在自己的榻上，李嘉和绿蕊正担心地围坐在床边，见自己醒来甚是高兴。

“水！”李卿觉得喉咙冒烟。绿蕊立即端过一杯水来，伺候李卿喝下。

“慢点，慢点喝！”李嘉见李卿咕噜咕噜喝完几杯水，心疼地给她擦着嘴角。

“大姐姐，现在几时了？我是怎么回来的？”李卿缓过劲来问道。

“现在快子时了，众人都在正屋守岁迎接新年。才前是丰泰街秦家的一位公子送你回来的，只说见你和白兰小姐差点被歹人所拐，出手相救后送你们回的府。四妹妹，对不起，才前我不该离开你的，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姐姐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大姐姐，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李卿想起自己晕倒前见到的那个公子，心里默念还真是缘分啦，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扯平啦。想想又问道：“母亲那边怎么说？”

“门房将此事相报后，母亲派了管家向秦家道谢，其他什么也没说，这会应该都在守岁了。我放心不下你，便来这边了。”

“还是大姐姐对我好啊！”李卿觉得筋疲力尽浑身乏力，打着哈欠又想睡下。

“先别睡！”李嘉阻止道：“秦家公子说遇到你时，你泡在大雪里大汗淋漓，恐对身体有伤，特给了三副名医开的药方嘱咐我们喂你喝下，你先喝了药再睡。”

“啊！好吧！”这可是古代，若真感染上伤寒咳嗽什么的，可大可小，小命要紧！李卿打着哈欠强忍着睡意，将绿蕊端过来的中药咕噜几口喝了下去。

“砰！”刚喝完，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一阵光亮映照在窗台上，紧接着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绵延不绝地传来，跨年啦！李卿和李嘉相顾一望：“新年好！”

在新年祥和的氛围中，李卿和李嘉相拥望着窗外的热闹景象，此情此景，经年难忘。

等鞭炮声稍微轻点，李嘉回头一望，李卿已伏在自己的肩头沉沉睡去，她小心地将李卿放下，给她捏紧被角，陪了一会又吩咐绿蕊几句便悄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