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歌 第16章 西郊围猎

在房里烤火养膘了两日，李卿慢悠悠印完了三十篇女戒。第三日，恒王府的马车如约前来接李府众人。因西郊围场专供皇室使用，等闲马车不得入内，所以恒王府便派了马车来接。

上得马车，里面镶金嵌玉的豪装闪瞎众人眼。除李嘉比较淡定外，见过世面的李嫣，没见过世面的李婉、李卿都忍不住眼冒心心。

路程较远，马车晃悠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下得马车，金城郡主、将军府白兰均已先到。立即有人上前将众人迎至场内。

今日天气大好，青翠连绵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头，冬日暖阳下，积雪静静融化，只剩下小滩小滩的白渍。

无风无雪，但冷是真冷。

“大姐姐，这大冬天的，这里的树怎么还这么翠呐？而且这天，动物都冬眠了吧，哪有什么可供围猎？”李卿和李嘉走在人群最后咬耳朵。

“你这小丫头操啥心呐，这可是皇家围场，只要这些贵人想玩，底下的人什么法子想不出。”

李卿想起以前电视剧中看到的皇帝老子要喝一杯清茶，那些太监整夜无休跑死几匹快马去接泉水的场景，暗暗咋舌。

等众人入内，恒王亲迎了上来。

“承哥哥，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彦哥哥呢？”金城郡主上前道。

“那厮什么时候有过准信，不等他。”恒王坐在马上对着其余人道：“本王已命人在西殿暖阁备好美酒佳肴，诸位可自便。”

“好不容易来一次围场，谁要去无聊的宴席。承哥哥，你答应了要带我去围猎的。”金城郡主撒娇道。

“你这鬼丫头，好吧，你自去选一匹好马，我派几个侍卫跟在你后面。”恒王停了一下又道：“诸位若是想一睹皇家围场风光的，也可一同前去。”

白兰自是要见识见识的。

李府这边，李斌、李嫣自不用说，李珥没来，李婉略作犹豫也表示要去，只李嘉和李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骑马。

“李四小姐，今日本王可是亲为你和白兰小姐开的围猎，你不去见识一番？”恒王说道。

“卿姐儿去吧，你与我一道，我护在你身侧。”白兰也游说道。

皇家围场确实难得一见，李卿略犹豫便答应了。李嘉实在不敢，便一人去了西殿。

众人选好马匹便一齐出发，李卿以前在游乐场玩过几次骑马，悠着走倒是没问题，只是很快便被众人甩在身后。李卿也不在意，骑着马慢悠悠地晃着。

仔细瞧，李卿才发现，原围场里的树木多为针叶林，怪不得这种时节还有一片绿意。

树林前头突然发出喝彩声，似是谁猎得了什么动物，李卿纵马跟过去一看，原是白兰猎得了一只罕见的灰狐。

“白小姐当真厉害，本王还说要亲猎动物皮毛赠与小姐，这下本王不射个更厉害的动物都拿不出手了。驾！”恒王一抽马尾，很快便消失在树林里。

“承哥哥，等等我。”金城郡主纵马跟上。

再往前树密路窄，金城郡主身份尊贵，侍从蜂拥着跟了上去。

李斌、李嘉也跟了上去。

“卿姐儿，你与我一起吧。”白兰将灰狐交给留在原地的侍从，对李卿道。

李卿当然乐意。越骑越溜的李卿纵马跑起来，李婉紧随其后。

到底是爱玩的少女天性，白兰左突又奔追着猎物，几下就看不见人了，最后只剩下李卿和李婉两人。

不知为何，走着走着，李婉竟往树林茂密处奔去了，李卿有点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纵马跟上去了。

走了几圈却不见李婉身影，李卿急了，只得大声叫着李婉。

“四妹妹，我在这，快来救我。”树林里突然隐隐传来李婉的呼声。

李卿听着声音是从密林中传来，马根本不能进去，便下马找了过去。

越往里走树林越密，几乎遮天蔽日。李卿艰难地拨开路面的荆棘杂草，李婉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走到密林深处，李卿终于找到了李婉，她正被倒吊在一颗树上。这是怎么回事，皇家围场怎会有这种陷阱？李卿顾不上许多，赶紧奔过去，找到被绑在树下的绳子后，用满是荆棘划痕的手把绳子解开，又使出全身力气慢慢将李婉放下来。

李婉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李卿奔过去将套在她脚上的绳子解开。

得救的李婉一把抱住李卿，大声哭道：“四妹妹，还好有你救了我，刚才吓死我了。”

“没事了。”李卿轻拍李婉后背安抚她。

“四妹妹，我脚受伤了，你扶我起来一下。”

李卿小心搀扶起李婉，然刚走了没几步，胸口却猛然传来一阵推力。李卿反应不及仰头向后摔去，眼前只剩下李婉伸出的一双白净的手。

“啊！”枯草杂木下竟然藏有一个深坑，李卿极度惊吓，双手乱舞间碰到了一根粗糙似藤蔓的东西，赶紧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可惜下坠的力道太大，她的手被藤蔓划出长长血痕才堪堪停住。

“救命啊！”双手传来剧痛，李卿借着昏暗的光线低头看了下，发现这竟然是个抓捕动物的陷阱，要是她再往下坠一米，底下的尖刺能把她刺穿。

“四妹妹，你怎么掉下去啦，你等着，我这就找人来救你。”李婉扑到洞口大叫几声，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洞壁几乎没有什么支撑点，鲜血从李卿的手上不断滴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咬牙撑多久，只能大声喊着救命。

不知叫了多久，李卿声音渐渐虚弱，似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向洞底摔去。

那头李婉拐着脚来到了恒王等人面前，众人只见她脸上手上都是被荆棘挂到的血痕，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求恒王，快救救我四妹妹！”李婉扑通一声跪地。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与四妹妹走在一处，她似是见到一只兔子想要将其抓住，就钻到了密林里，我怕她有危险就跟了过去，谁知树密草盛，我不小心被横生的荆棘丛绊倒，四妹妹救了我却不小心摔到了陷阱里。”李婉梨花带雨地说道。

“什么？卿姐儿竟掉到了陷阱里，这太危险了！都怪我，刚才不该和她走散的。”白兰想起刚才自己贪玩将李卿甩在身后后悔不已，纵马就要去找人。

“白小姐且慢，她们怕是钻进了禁区，里面多设有陷阱，你不知道具体地方，如何去找。”恒王拦住白兰，又对李婉道：“三小姐带路去找是最好的，你受了伤，就和本王同坐吧。”恒王向李婉伸出手，轻轻一带，就把李婉横跨马鞍怀抱在了胸前。

望着同乘一骑的恒王和李婉，李嫣咬牙跟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帮忙去找。

众人来到密林里，李婉一会指这边，一会指那边，毫无章法。

“李三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卿姐儿掉进陷阱里生死未卜，这十万火急的事，你刚才就婆婆妈妈说半天，现在又一阵乱指半天找不着地！”白兰眼瞅着找不到人，急得拿着马鞭指着李婉。

“白小姐冤枉，卿儿是我妹妹，我也着急啊，实在是岔路太多，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那边吧！”李婉指向一侧，众人又往那边找去。

找了半天还是无果，却见侍从来报，李卿受伤已被五皇子所救，现在正在西殿休息。众人又赶紧掉转回去。

回到西殿时，李卿正在内殿卧榻上休息，行宫御医已为李卿包扎好伤口，众人拜过五皇子后，男子留在殿外，众小姐入内。

里头榻上李卿早已换了件衣服，脸上好多细小的划痕，双手也被包扎起来。

“四妹妹，都怪我，适才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掉进陷进里，受这么重的伤！”李婉痛哭着扑到李卿旁边，李卿却转头不看她。

“好了，你且起来吧。”李嘉扶起李婉，又对众人道：“多谢各位如此关心小妹，小妹受了伤需要休息，还请各位先出去吧。”

白兰执意留下照顾李卿，待李卿休整一番后，众人才启程回府。

入夜，月冷稀疏，寂静无声。恒王正在廊下拨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侍从匍身详细禀告着今日之事。

“我们的暗哨一直在暗处跟着各位小主，李四小姐应该是被李三小姐推到陷进里去的。五皇子赶来后听到呼救声飞身下去救了李四小姐。李四小姐上来时衣服破碎不堪，五皇子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并抱着她回到西殿。”

“这李家四姐妹当真有趣，继续给我盯着。”

“是。”

李家众人回府后，下人报李卿受伤之事，王氏也未在意过问。李卿自回屋修整了几日没有出门。

腊月初八腊八节，年味悄悄来袭。天还未亮，鞭炮声就络绎不绝地传来，李卿也早早起床。打开门，白雾夹杂着硫磺硝烟味扑鼻而来。那日在围场自己的手被刮伤，脸上也到处是细小的划痕，多亏了五皇子给的药膏，仅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中医确实厉害啊，李卿由衷感叹。

今日自是要去罗氏、王氏那里应卯请安。李卿和众人拜见过祖母罗氏后，齐齐去了正屋。

王氏已端坐上位，众小辈依次上前给王氏请安。轮到最后上场的李卿请完安后扑通跪在了地上：“请母亲为卿儿做主！”

众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为何？”本来没拿正眼瞧李卿的王氏皱眉问道。

“那日恒王邀我们几兄妹赴围场围猎，三姐姐不小心被密林里的陷阱所困，被绑在了树上，我赶过去后将她救下，并扶她离开。谁知她竟突然动手将我推落抓捕猛兽的深坑。要不是五皇子殿下闻讯赶来将女儿救下，那日女儿就要被扎成个窟窿，血溅围场了！”

“母亲，冤枉啊！那日是四妹妹自己不下心掉进陷阱里。当时我也心急如焚，奈何凭一己之力无法救起妹妹，就连忙跑回去找恒王帮忙。”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李婉既然敢做就是料定李卿不敢吭声。谁承想，今日李卿竟当着众人面直接告状，李婉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后赶紧扑通跪到地上狡辩道。

“冤枉？你生性善妒，和安公主寿宴上就耍尽心机，皇家围场围猎，你定是嫉妒四妹出了风头，就趁机加害于她。”李嫣插口道。她对两人之事并不关心，但李婉跑去找恒王求救还与其同乘一骑的事，她记李婉一辈子！

“三妹妹，四妹妹为了救你自己也差点陷入险境，你为何还要害她？”李嘉自是相信李卿的。

“你们都不相信我！好，四妹妹，我且问你，你说是我推得你，可有人看到替你证明？”

“没有。”

“空口无牙，无凭无据，你就将谋害姊妹的罪证加诸于我身，你良心过得去吗？”

“良心？你应该问问自己有没有心。我是没有证据，但我也绝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就欺负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作恶的人终究会得到应有的下场。三姐姐，我们本是亲姊妹，理应同气连枝相互扶持，可是你看看你行事做法，哪一步不是为自己树了一个敌人，找了一条死路。母亲！”李卿转头对王氏说道：“我虽没有证据，但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撒谎甘愿遭天打雷劈。”

“母亲，我也......”李婉紧跟着也要立誓。

“母亲！”李卿打断李婉大声说道：“是非曲直我相信母亲自有公论，今日我将此事当着众人面说出，并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只是姊妹间争风吃醋若是小打小闹还好，可若是上升到谋财害命，女儿人小命微承受不起，若让外人知道也有辱门风。那日五皇子殿下问我缘由，女儿闭口不言就是为了府上清誉。”

“区区家务事，何须闹到五皇子殿下面前。”都扯到五皇子了，这事可千万不能继续闹大了。王氏并不关心事情真相，只想息事宁人，便略作犹豫道：“你们姊妹二人各持一词，又谁都拿不出个证据。今日之事，暂且打住，日后若你们还有行事不端着，我必严惩。还有，你们有此一争，终是忘了体统规矩、女子训诫，既都有错便各掌手三十下，罚抄女戒三十篇吧。”王氏略作犹豫又道：“但卿儿在五皇子殿下面前顾全了大局，如此功过相抵就免了责罚吧。”

“母亲，女儿还有一事相求。”李卿又抢在正欲开口的李婉前面道。

“你还有何事？”

“女儿生性鲁莽，不知如何与其他贵人小姐交往，经此几次，已惹出诸多麻烦，未免日后做错事为家族惹来祸端，还请母亲准许，日后若有各种宴席、邀约，帮女儿都推了吧。”

“既如此，便允你所求。”王氏本就不满意李卿抢了自己一双儿女的风头，没想到其竟主动请求不再与外人来往！王氏脑中转了几圈，觉得李卿所言并无不妥，便点头应允。

闹了这一出，众人也无心过节。李婉呼天抢地大喊冤枉，泪眼婆娑得受完三十掌，被扶着回到了房中。李卿也称身体不适早早回屋。

“夫人，老奴想不明白。这三小姐和四小姐少有过节，怎滴今日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夜晚，和一双儿女欢聚一堂吃完腊八粥后，王氏在钱嬷嬷的服侍下准备就寝。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杨氏那个没脑子的教出来能是什么好东西，净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李婉那丫头定是嫉妒李卿近日出了风头，才有此一举。”

“那夫人是相信四小姐所言？”

“李卿向来是个不经事的，此番被李婉整了一遭，直接吓得不敢再出门会客了。哼，也是个无用的！”

“可老奴瞧着这四小姐不是个简单的，她今日所请莫非另有它意？老奴觉得还是注意点为好。”

“我看你也太小心了些，王妈妈那边盯了那么久不是什么事都没吗？如今她既自己不愿与外人打交道，正合我意。”王氏不在意地打着哈欠道：“嬷嬷要是实在不放心，便让王妈妈继续盯着些便是。”说完便闭目渐渐进入了梦乡。

钱嬷嬷瞧着王氏已入睡，为她掖紧被子，放下帷幔，又拨弄了下火盆中的木炭，这才悄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