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牢狱,周照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他出来,忙迎上去。
周亭山道,“查得怎么样了?”
周照道,“有一点线索。”
两人回到府衙中的西厅,这里是周亭山平时办公的地方,偶尔忙到太晚,没时间回去了,便会在此处歇下。
周照关上门,周亭山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凳子上,听他慢慢说。
周照端起茶杯,他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也实在是累得够呛,“这个狗儿,死因还真有点蹊跷。”
“哦?”
“当初他被人发现溺死在河里,官府断定他是夜里喝醉了酒失足落下去的,但奇怪的是,狗儿为了照顾母亲,怕喝酒误事,所以滴酒不沾。这事他的街坊邻居们都知道。”
周亭山点点头,这些和赵叔说得一致。
“还有呢,狗儿死后,他的老母亲按理说是该活不成了,但偏偏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说是王家可怜狗儿,特意派了个小丫头过来照看着。”
周照哼了一声,“这两年,王家原来的走织物的路子早就散了,其中有人过得比狗儿还惨,但是没听说王家有伸手帮忙的,偏偏对多少年前的一个寡母照顾有加。要说其中没什么猫腻,我是不相信的。”
周亭山今日听了赵春生讲了多少年前的事情,心中清楚,王瑞是杀了狗儿之后,心中有愧,又觉得对不起狗儿娘亲,这才派人去照顾她。
“那小姑娘现在可还在狗儿家?”
“在的。那丫头是个忠心的,得了王家的吩咐,便半步不离狗儿他娘。”
周亭山看看外面的日头,已经是正午偏西,道,“我们现在去一趟狗儿家。”
“周大哥,你不吃饭啊?”周照哀嚎,“我们吃了饭再去呗!”
周照为了查这点线索在外面忙得饭都没吃,就刚刚喝了两口水。
周亭山已经大步迈了出去,“等回来再吃!”
*
正午,王府门口。
“大牙哥,醒醒。”
大牙正在打瞌睡,猛地被人喊醒,心中有些不悦,本想发火,但看到来人后便愣住了。
“萍儿姑娘,你不是出府了吗?咋又回来了?”
萍儿笑得露出白牙,“我没出府,我是去办老爷交代我的事情了。大牙哥,我现在有点急事要见老爷,还请您快快进去通报一声。”
大牙半信半疑,但又怕她说的是真的,不敢耽搁,“好好,我现在就进去通报!”
*
王府大厅里,王瑞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何姑娘,来府中这么多天,可还习惯呐?”
何娘子点点头,“托老爷的福,一切都好。”
“嗯,进了王府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何娘子讷讷点头。
她也不知道好端端的王瑞为何唤自己过来,莫非她今天偷偷送给周亭山一盒点心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但王家一个这么大的府邸,应该不至于一盒点心都要跟她计较吧。
何娘子心中直打鼓。
王瑞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今日他已经证实了何娘子和周亭山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既然找到了周亭山的弱点,那么就要挟制住何娘子来控制周亭山。
自打周亭山到任以后,便将矛头指向梁志,但他和梁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周亭山便也将矛头顺便对准了他。
周亭山软硬不吃,这些年来他试了无数办法,但周亭山似乎像是没有软肋一般,让人难以下手。
现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铁血汉子也难逃绕指柔,只要何娘子乖乖地听命与他,他就不怕周亭山还能继续翻出什么浪花。
“何姑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只呆在王府,会不会觉得屈才?”
何娘子拿不准他想说什么,试探着回答,“我做的点心能被老爷和老夫人认可,小女感激不尽,没觉得有哪里委屈的。”
王瑞见她不接招,只能把话挑明,“是这样,王家有开个点心铺子的打算,我看姑娘有一手好厨艺,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与我合开?”
“这……”何娘子没想到,王瑞叫她过来,竟然是想说开铺子的事。
有一个自己的点心铺子,她怎么会不想呢?
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她没有经验,没有银子,王瑞怎么会选择和她一起开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王瑞道,“是这样,我出银子,姑娘出人,无论盈亏,我们都六四分,但是姑娘放心好了,我手底下有这么多产业,没有哪一个是不赚钱的。姑娘认为如何?”
乍一听,这个提议似乎是很好的,和一个本地最有钱的富商做生意,自己除了出一个人外,其他什么都不用提供,就这样的情况下,便能赚到盈利的四成。
王家的铺子,最不赚钱的,一天也能挣个二三十两,一天的四成,便能挣到八两多。
比在王家当厨娘还赚钱,更不用说其他的行当了。
果然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何娘子有些心动,但这事儿毕竟太大了,她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王瑞见她有些动摇,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五六分分,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喜色来。
这时,一个常常伺候在王瑞身边的小厮急忙进来,凑在王瑞耳边,低头说了几句话。
王瑞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让她进来!”
何娘子斟酌道,“开店的事情事关重大,老爷还好容我考虑一下。”
王瑞面上已经恢复了沉静,“这是自然,那我就等着姑娘的好消息了。”
何娘子出门时,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和她擦肩而过,那女子刚一进到屋里,便立即道,“老爷,今天有捕快来了!”
听到捕快两个字,何娘子的耳朵都要竖起来,脚步也放缓了。
王瑞看着何娘子的背影,给萍儿使了个眼色。
萍儿立即会意,忙闭上了嘴巴。
等何娘子走远了,王瑞面色阴沉,“你说今日看到捕快去你那里了?”
萍儿点头,“今天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谈论狗儿的事情,我就去问了问,这才知道刚刚有个捕快在打听狗儿去世的事情。”
王瑞脸色更难看了,“他们可打听出来什么了?”
“还是那些呗,来来回回就是狗儿去世的事情,别的也没什么。”
萍儿撇了撇嘴,“虽然当初老爷让我去照顾狗儿他娘,也没吩咐我别的,但今天的事太奇怪了,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就过来告诉老爷了。”
当年狗儿的事情,萍儿是不知情的,王瑞让她过去的本意,还是希望让她照顾好狗儿他娘,给她养老送终。但萍儿心思活络,今天觉得势头不对,便立刻来通风报信了。”
王瑞点头,“你做的很好。对了,这些年狗儿他娘怎么样?”
“挺好的,能吃能睡,就是人有点糊涂,偶尔分不清人,老是问我狗儿在哪?这趟货要跑到什么时候?我都瞒过去了。”
王瑞“嗯”了一声,低声道,“此事是我对不住她。”
“老爷可千万别这么想,狗儿自己掉进河里淹死了,哪里怪得了别人,要我说,老爷能出手帮他娘一把,已经是顶顶的好人了。”
王瑞苦涩一笑,“是吗?”
萍儿重重点头,“当然!”
“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你先不要对外声张,我自会处理。照顾好狗儿他娘,有什么情况尽管告诉我。”
“好嘞,那我先走了,老爷。”
“嗯。”
等萍儿欢快地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王瑞才失力般地坐到椅子上。
狗儿的死,始终是他心中的痛。
*
周亭山和周照马不停蹄地来到狗儿家。
周照说的那个小丫头似乎不在,门从外面锁着,这会儿大家都窝在家里,巷子里面没人,周亭山和周照对视一眼,两人从墙上翻过去。
院子不大,但胜在收拾的干净,周亭山和周照放轻了脚步,慢慢地往屋子里面走去。
“是萍儿回来了吗?”屋中响起了一个年迈的声音。
想必这就是狗儿他娘了。周亭山和周照放下心,快速走到屋中。
“你们是什么人呐?”狗儿他娘,也就是郑氏,躺在床上,半眯着一双混浊的眼,看着进来的两个陌生男子。
周照上前一步,“大娘,你还记得你狗儿吗?”
“狗儿我咋不记得,那是我儿子呐!”郑氏念念叨叨,“狗儿说了,他这次起半个月就回来了,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你们两个是来找狗儿的吗?”
“是!我们是官府的,现在想重查一下狗儿的案子,大娘,你家狗儿和王家关系咋样?”周照声音有些大。
周亭山一直盯着郑氏,自然没错过当周照说道“王家”两个字时,郑氏眼中闪过的一丝清明。
郑氏道,“王老爷对狗儿有大恩,不仅给狗儿找了活干,还经常照顾他!狗儿经常跟我说王老爷是个好人。要不然,狗儿也就不会冒着杀头的罪给他运送银子啦!”
“你说什么?银子?”周照和周亭山面面相觑,当初狗儿给王瑞运的不是布匹吗?怎么成银子了?
周照催促,“大娘,你再说清楚些,什么银子?”
“就是银子啊!”郑氏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箱子翻了,全都是银子,狗儿把箱子封住了,谁都没说,就告诉王老爷了!”
周照心中一震,还想再多问几句,外面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郑氏嚷嚷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狗儿啥时候回来啊?老问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狗儿托你们给我带话了吗?他现在在哪儿呢?”
周照忙给郑氏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萍儿在外面喊,“大娘,你在跟谁说话呢?”
周照来不及回答她的话了,眼看萍儿已经来到了门前,周亭山拉着周照躲进了一旁的暗室。
萍儿推门进来,“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