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飞白 第27章 第 27 章

排练结束之后，冯羽心情不太好。

按着赵军的要求，我们依旧住在一起。不过每次结束排练，他都会先送周洇倩，再自己回来。一个是我不愿意当他俩的电灯泡，另一个，他应该也不想让周洇倩知道我和他正在同居这件事吧。

前几次排练倒还好，他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点评一下对方的表现，提出问题方便改进。可今天自他进门到落座，甚至我俩都已经把剧本拿到了手上，开始了例行复盘，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翻了两三页，看到岑兰的戏份时，他终于按耐不住，合上本子，叫了我的名字。我一抬头，就撞进他复杂的目光之中。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我心里已经提前有了猜测。

用好听的话来说，冯羽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当仁不让。换难听的话来讲，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虽然最开始确实是和我爱用‘傍小雯姐’来逗他有关系，但即便是后来事情解释清楚了之后，他也对我参加剧团里的聚会有些草木皆兵。

他不是那种会强迫我在聚会和他中间二择一的性格，我只要开口，他的回答永远是‘可以’、‘好的’、‘没问题’。而在那些他全然应下的夜晚，将我送到聚会的地点之后，他总佯装离开，而后悄悄地等我散场。要不是偶尔有迟到或者提前离开的朋友看到了他，我恐怕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背后等了多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是因为周洇倩今天和我走得太近，有些不舒服。

在他叫我名字之后，我等了一会儿，却半天也没等来后续，看他神情，似乎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了想，还是主动把话接了过来，反正到了最后都要把事情说开，谁来挑明都一样。

“你想问周洇倩的事情，是吗？”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吗，只依旧这么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下一句。

“我和她没什么，今天真的是很偶然地碰上了，就聊了一会儿。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尽管我心里阴暗的念头已经疯长到快要侵蚀我的皮肤，但好在它们还没有凝成实质，从表面上看，我和周洇倩依旧相安无事，甚至算得上和气。

话说到这里，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介意？”他拧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表情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惊讶。

很久之后我回忆起他的表情和重音，才后知后觉体会出他这句反问底下真正的含义。只不过此时此刻，我依旧以为他是因为和周洇倩还处于暧昧阶段，不好以‘男友’身份开口。为了显得不突兀，我还自作聪明，煞有介事地冲他笑了一下，说：“对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故作的表情太像街边嚼人舌根的闲散人士，冯羽短暂地扯了一下嘴角，“你说清楚。”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

我莫名有些气愤，再开口时语气也有点不受控，“冯羽，有意思吗？”

“不就你喜欢周洇倩，看见我和她走太近了，不开心嘛。我刚已经说了，以后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你还担心什么呢。”

我以为听了这话他会和我吵起来，可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觉得我喜欢周洇倩。”

“需要我觉得吗？你俩之前晚上不是聊挺好的么，”我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又平复了一下情绪，“人网上点评得也挺对，你们确实合适。般配。”

“你看到那次热搜了？”他倒是敏锐，一下子就把具体事件给点了出来。

我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可在我回答之后，他竟然反过来问我，“我记得你不看这些的。”

“你别管我怎么看到的，反正周洇倩这件事儿就算说清楚了，行不行，”我抖落了一下手上的剧本，“能继续干正事儿吗？”照我看来，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已经是给冯羽突如其来的坏心情做足了功课，哪怕天王老子来，都应该是要配合地和我一起继续复盘今天的表现才对。

可冯羽偏偏就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甚至把手上一直捏着的剧本拍到了腿上，直勾勾地看着我，问：“就只是和她保持距离吗？”

他语速很快，又说：“你是我的老同学，不帮忙撮合一下我跟她吗？”怎么看都应该是请求的话，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说出来，配上没有起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但他说的没错，拿了‘同学’的身份，就该干好‘同学’的工作。

就像我们分手时留给对方的都是祝福和叮嘱，我相信，我们应该是最希望对方能够活得越来越好的人。在这五年里，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有了新的爱人，或是走入了最为世俗接受的那一条路，结婚、生子……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一定要虔诚地期盼，他和他新的爱人不再重蹈我们的覆辙，能够长长久久地圆满下去。

而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参与到他和周洇倩的故事里，帮助他们快点走到那个完美的圆。我应该要努力，应该要像以前大学时候的男同学们一样，做彼此的助攻。

可为什么，当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正出现的时刻，我一时之间竟然还是无法开口。喉咙里像积满了厚厚的糖霜，粘腻得我既无法吞咽，又难以发出一言。偏偏冯羽还不肯放过，他甚至靠近了一点，沉默又倔强地在等待着我的回复。

既然如此，我只能丢掉那些无畏的修饰，直白地说：“可以。”

“帮我给她买花，约她出来吃饭，请她一起去看电影，你都可以？”他问。

“……可以。”我答。

“那要是我和她开房，□□，你是不是还可以帮我赶走狗仔，顺便买安全套啊。”

我疲惫地闭了闭眼，“冯羽，你想听我说可以，是吗？”说我愿意看着她成为你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说我会开心、会快乐、会为你骄傲吗？而我的心，那颗始终在为你跳动着的心脏，在见证你们的大团圆结局之后，又该要怎么重新拼凑完整呢。

“是。”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个字。

剧本已经被他捏出一个皱褶的痕迹，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是。”

我避开了他的眼神，“那继续……”

“不对了，”他把剧本往桌上一扔，“晚上时间这么宝贵，我得多和周洇倩聊聊。”

没等我给出回答，他就拔腿朝房间去了。

睡在沙发另一头的比丘听见动静，还以为这是喂食的信号，不明所以地伸了个懒腰，摇头晃脑地打算跟上去。我一把抓过她，一遍一遍摸她的小脑袋，告诉她不要过去，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遗憾的是猫的脑子还是容纳不了人的对话，她唰地一下从我手上跑出去，理所应当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只不过她等了好一会儿，想象中本应要喂她吃饭的人还是不见踪影。于是她调转了方向，走到我面前，冲着我疑惑地叫了两声。

我一把抱起她，脸埋进她的毛里。

“他不会喂你了。”我说。

正式排练安排的时间不像之前那样松散，几乎保持在每周6天的频率，冯羽前一晚刚和我不欢而散，后一天我俩还得老老实实同坐一辆车出门奔赴排练室。

扮演岑兰丈夫莫华武的演员叫李子嘉，之前由于工作原因，没有和我们一起排练过。听赵军说，昨天他工作刚结束，就马不停蹄地坐红眼航班回来了，为的就是今天能和大家一起排练。

导演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们底下的演员也得对他展示足够的尊重。他推门进来之后，每个人都轮流上前和他寒暄了一番，轮到最后，赵军索性大手一挥，决定先和冯羽一起带他出去转一会儿，熟悉熟悉地界。

于是排练室就剩了我、周洇倩和两个小朋友，他俩倒是认真，导演走了都还你一句我一句地聊本子。我不好打扰他们，也得和周洇倩保持距离，左右都没什么好说的，也照旧回去老地方抽烟。

我以为冯羽肯定和周洇倩已经聊过了。他向来有规划，和我开口之前，应该已经在送周洇倩回家的路上说了不少。

可谁成想我这儿烟都还没点燃，一个并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就在背后响起。

我心内直叹气，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躲也躲不脱、避也避不过。

“周老师。”我侧身让开距离，边礼貌性地笑，边回头往厕所走，打算尿遁为敬。

不料我刚走出两步，就被周洇倩叫住了。

她慵懒地半靠在栏杆上，声音很轻地说：“蒋青，你知道我昨天和冯羽说了什么吗？”

理智上来说，这个问题和我关系不大，我和她只是同事，犯不着要听她抒发关于冯羽的任何感想。我应该要婉拒，要独善其身，和这趟浑水离得越远越好。可实际上，我的腿却像被下了咒语，僵直地钉在原地，迈不开下一步。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和他说，我有点儿喜欢你，但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这可怎么办呀。”

大家好呀，端午节快乐，多吃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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