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营内铁铺亮着火光,敲击声在寂静的寒夜中极有规律地响起,炭火的热度驱散冬日的寒气,烘得人热汗淋漓。
许念恩身边没跟人,自己进了铁铺。
陆朝暮穿了一条极为宽松的裤子,光着上身,只戴一条皮围裙,汗珠顺着皮肤滑下,洇入裤腰。他身上的肌肉紧绷,上臂粗壮结实,全部力气汇于手上的大铁锤,一下一下用力敲着烧红的铁。
莫离与他一样的打扮,拿着小铁锤从旁辅助他。
铁块烧得发黄,几近透明,周围的空气都被它烫化了,大锤小锤交错落下,迸出一地银花火树,像划过苍穹转瞬而逝的流星。
许念恩进来先脱了氅衣。陆朝暮歪头看他一眼,脸上汗珠涔涔下落,嘴角露出一个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说点事儿。”
陆朝暮停了锤,长舒一口气,小臂一抬擦额头上的汗。
许念恩递给他一块儿干巾。
莫离极有眼力地离他们远些,倒了杯茶喝。
陆朝暮道:“回去吧,明晚再打。”
“是。”
莫离简单收拾了一下,动作麻利地套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铁铺。
陆朝暮接过干巾胡乱擦了一把,伸手解了皮围裙,扔到一边的凳子上。
这副男人的身子太有冲击力,肩宽腰窄、胸肌厚实、腹肌分明,没有一处赘肉,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烛火将皮肤映成暖黄,上面有几处陈年伤疤,每一寸都在诉说这个男人拥有多么强悍骇人的力量和无穷无尽的雄性魅力。
许念恩的脸热热的,不敢再看,连忙扭过头。
陆朝暮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净,用干巾擦后颈上的汗,随着他抬臂的动作,清楚地露出腋窝下杂乱丛生、无比繁茂的黑色毛发:“什么事儿这么急,都追到铁铺来了。”
陆朝暮搬了两个小凳子,将其中一个吹了吹上面的灰,又擦了擦,放到还算干净的地方:“坐。”
许念恩坐下,压抑不住好奇偷偷瞄他,看着他的身材,眼里都是羡慕。
陆朝暮还在擦汗,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了声:“想看就看,我又不收你钱。”
许念恩嘴硬道:“不看,一身腱子肉,**的,我才不喜欢。”
陆朝暮拖着凳子往他跟前凑,笑着地逗他:“督公,我刚才没问你喜不喜欢,督公怎么答非所问啊?”
“你…你……”许念恩脸红了个彻底,伸手推他,“你别过来。”
他边推边往一边蹭,半个身子都悬在凳子外。
陆朝暮伸手揽住他的细腰,将他朝里带了带。
二人的距离骤然缩短,许念恩呆呆地看着他,连脖子一起红了。陆朝暮看着眼前的璧人,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近到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目光于空中缠绵,密不可分又迫不及待地化在对方的温柔中。
许念恩知道他该推开他,给这个大手放肆抚摸自己腰身的男人一巴掌。好奇怪,为什么没了力气,好像这双大手游走于自己腰背之时,连力气也被他抽走了。
陆朝暮的呼吸急促起来,双眼里燃烧着难以扑灭的火苗,每一次的劈啪作响都在诉说对他的渴望与占有。
铁铺真的好热,太热了,明明是在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冬,却好像置身于心浮气躁的三伏天。
“念恩,我们相好……”
“不!”
可能是“念恩”两个字,也可能是“相好”两个字,许念恩像被谁突然用钢针狠狠刺入心脏,神智回归,猛地推开身边的男人。
陆朝暮一下子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背过身的许念恩。
升起的热气突然散了,寒意不动声色地侵袭一切,炉火发出噼啪的爆炭声,好像结冰的湖完成合龙,变成一整块平整光滑得没有缺口的冰面。
许念恩夺门而出,陆朝暮当机立断追了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握着他的手,急切地认错:“我错了,督公,你原谅我,我不该缠磨你。”
许念恩抽手没抽出来,不再挣扎,垂头看着地面,低哑道:“你放开我吧。”
陆朝暮试探着松了手,随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不该撩拨你,是我不好,我没遵守约定。”
许念恩拦住他还要打的手,话语里全是掩藏不住的心疼:“别。”
陆朝暮笑道:“你还是心疼我。”
许念恩看他光着上身,道:“回铁铺吧,我冷了。”
“好。”
进了屋,许念恩淡淡道:“侯爷,奴婢明日会搬回总镇府,操练也会和其他内宦一样,这些琐事以后就不必劳烦侯爷费心了。”
“别回去。”陆朝暮急得要命,“督公,我以后一定不缠磨你,你别回去。你相信我,我能控制好自己,绝对能。”
许念恩不为所动。
陆朝暮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木凳上,自己则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轻轻抚过他细嫩的脸颊。
粗糙的大手划过皮肉,带着点汗味和铁味,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许念恩却在这味道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
“念恩,”陆朝暮神色郑重严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会证明给你看,除了你,我不在乎那些。”
许念恩搀他:“你快起来,你是侯爷,怎能仰视一个太监?”
陆朝暮不在意地笑笑,捉住他的手,与他相握,带茧的手指与那几根娇嫩的指尖缠玩:“你是人,有七情六欲是正常的,别想着割除自己的情感,也别厌恶自己,那样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你了。”
许念恩低低地“嗯”了一声,眼圈红了。
陆朝暮站起来,重新坐到他身边,道:“你来要跟我说什么?”
许念恩收敛起自己的柔软,恢复严肃的模样:“我想到办法找出细作了。”
“说来听听。”
——
正月将尽,人们又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危素天天带着徭役修城墙,但天寒土硬,进度十分缓慢。陆朝暮担心胡羯人再次攻城,城墙巡防极为严密。
近几日,陆朝暮渐渐撤回了大部分巡防。
这次帐中议事,副将孙豫担忧道:“侯爷,冬天还没过去,撤了巡防胡羯可能会反扑。”
陆朝暮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胸有成竹:“不会,胡羯损失惨重,他们短时间内难以重新聚起一支骑兵。前两天周将军探查边界,说说探到的情况。”
周行行了一礼:“是。末将这几次在边界发现的只有胡羯的散兵游勇,他们甚至发生了内讧,而且答儿密不知所踪。”
陆朝暮非常满意:“除夕一战,胡羯元气大伤,看来已经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俱。新招募的士兵需要粮草军饷,”他下令道,“陶大正,你带三百人去葫芦镇调粮草来同州。带着张守备,让他即时清点。”
“是。”
“周行,你照常巡查边界,有异动立刻来报。两日后,你带人从边界直接去葫芦镇镇口,接应陶大正,押运粮草回营。”
“是。”
众人退下,陆朝暮离开帅位,坐到许念恩身边:“你说的那个江琮没做过跟踪,能带来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会的。”许念恩神态悠闲地喝着茶,“江琮现在急需在我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张戴不死,他就得继续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陆朝暮轻笑一声:“你这小肚子里怎么那么多心眼儿?”
许念恩淡然道:“没心眼儿我在宫里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还好,现在离了宫,终于不用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许念恩粲然一笑:“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他冲陆朝暮歪歪头,有几分调皮和得意,“现在同州一把手武定侯都要听我的话呢。”
“是吗?”陆朝暮站起来,“休息够了吧?走,去校场,操练。”
许念恩悠悠叹了口气:“真是不给面子。”
陆朝暮握住他的皓腕,轻轻将他拉起来:“走吧。”
——
两日后,夜晚。
陆朝暮带人埋伏在葫芦镇镇口,杨凡往掌心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看着平静的黑夜和官道上周行带来的人马,低声对陆朝暮道:“侯爷,胡羯人会来吗?”
“胡羯没有粮食,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他们会不会知道这是个圈套?”
陆朝暮冷笑一声:“知道也得来,否则他们就等着饿死在雪原上。”
连绵的粮车吱呦吱呦地出现在镇口,陶大正下马对周行道:“你来了。”
周行“嗯”了一声,看了眼望不见头的粮车,满意一笑:“这次能吃好久。”
“嗯,咱们得连夜走,我就带了三百人押运。”
陆朝暮看了眼远方,只有风声。
周行突然拔刀劈向陶大正。陶大正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躲过一击,抽刀骂道:“周行,他娘的!叛徒果然是你!”
下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周行带的人不管不顾地乱砍,陶大正的人在黑暗中分不清敌友,不敢贸然下手。
杨凡压抑不住,提刀要带人上,陆朝暮压住他的胳膊:“答儿密还没来,再等等。”
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答儿密来了。
陆朝暮看着他们进了葫芦镇腹地,旗杆上升起一盏红灯,两面的山坡顿时布满火箭,随着红灯升到旗杆顶部,坡下的胡羯人成了活靶子。
冬天穿的棉袄和皮毛,遇火就燃,胡羯骑兵滚下马扑打身上燃烧的火苗。
“冲啊!!!”
隐藏的同州军纷纷现身,他们跑下山坡与胡羯骑兵打成一片。
陆朝暮的铁钩枪横扫,三个胡羯骑兵没了脑袋。他如入无人之境,几步来到周行面前。
周行松了刀,闭上眼睛。
同州军出现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完了。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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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