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未歇 第5章 归来

ICU重症监护室。

家属只能在特定的时间进入探望，病人的衣食起居都由内部管理，但大多数病人家属并不放心家中重症患者，门口还是放了不少折叠床，选择在外陪护。

叶芙到医院的时候已接近凌晨，监护室门前除了络绎不绝赶来的亲戚外，还有不少其他病患的家属。狭窄闭塞的走廊里，杂乱的生活用品一股脑儿都摆放在窗台上，像是杂物间，让人没地方下脚。

从布置来看，好多家庭已经住了一阵，对于这种人来人往并不在意，甚至睡着的几个人都没被吵醒。

老爷子快九十，年岁已高，每次住院都有可能走不出来，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谁也不敢离开。

人丁兴旺的家族，这个时候，一般男的在安全出口的走廊边吸烟，女的则站在角落里从开始谈论着老爷子的病情，到扯的漫无边际。

叶芙来的仓促，视线环顾一周后，选择站到一边等他们有事的吩咐。长辈们也不理她，叫她来的目的也就是凑个人数，免得某些亲戚挑理。

站在角落的还有叶芙的表妹琳琳。

她刚考上大学，一头金发，这个时间居然妆发齐全，口红的颜色很是突兀。

整个人看起来比叶芙还成熟几分。

看见叶芙来了，走上前，亲昵的挽上她的胳膊，低声问，“姐，姥爷不会有事吧？”

叶芙摇头，“他肺部一直不好，血压也不稳定，这么大年龄谁也说不准。”

琳琳似乎没听进去叶芙的话，注意力忽然转移到她外套上，“你这羽绒服挺好看，哪里买的呀？”

叶芙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羽绒服，这还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打折买的，也不是什么新款，“不是好东西，你喜欢我等会把链接发给你。”

琳琳点头笑这答应，“姐，你这么瘦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我，什么衣服都穿不出气质来。”

琳琳的确比去年聚餐的时候胖了些，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体重总是会奇怪的飙升，“你年轻，等上了大学一忙，没多久就瘦下来了。”

话音未落，琳琳的妈听了她们俩的话走了过来，戳了戳她女儿的小肚子，教训道，“你看看人家什么身材，再看看你，还不减肥，到时候嫁不出去看你怎么办！”

杨秀也从里面走廊走了过来，眼神不耐烦的看了眼叶芙，扭头问琳琳，“新学期怎么样？习惯吗？忽然这么回来，学校没问题吗？”

琳琳摇头，“没事，请了假了。”

众人又呆了半个小时，医生也没给出什么治疗方案，众人决定离开。

叶芙跟杨秀与所有亲属一一告别后，打车回家。车上杨秀突然想起一件事，冷冷的问叶芙，“小夏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小夏是叶芙单位总部的高层，是杨秀的同学。当年如果没有他明里暗里的帮着，叶芙也吃不到公粮。

“前几天……他给我打过电话，说要给我介绍相亲。”

杨秀对此很是吃惊，眉眼竖起，很不悦自己居然才知道这件事，气呼呼的问她，“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什么都不说，没拿我当自己家人是不是？”

叶芙解释，“我也是忘了，不是故意不说。”

杨秀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眉头紧蹙，心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忽然对叶芙道，“他给你介绍你就去看，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听见没有。”

叶芙默默的点头。

杨秀想了想又说，“以后他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告诉我，听到没有。”

回到家，叶芙和杨秀回了各自房间，这一晚上的折腾让她累坏了，想倒床就睡。

可一想到又要去相亲，脑袋就阵阵发痛。

相亲之前，她从未觉得认识一个男生是这么折磨的过程，两个明明尴尬到能扣出三室一厅，还是要客客气气的谈天说地，虚假到没边。

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活，这么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叶芙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呆呆的天花板，不知道以后的生活究竟怎么办才能好。

突然，电话响起，叶芙看了眼来电，正是小夏。

咬着唇摁下接听，客气了几句。小夏来意明确，简单明了的定了这周六下午一点相亲，叶芙随口答应。

古人常说否极泰来，如果现在都不算否极的话，叶芙怕是等不到泰来了。

*

相亲，对于叶芙来说并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驾轻就熟。

但凡你上了这条船，在想下去，那就难了。

这条船很奇怪，像是加入了某个极难脱身的巨大团体，里面有着最不擅长和女性沟通的普通男性，和眼光不低且喜欢考验男性各个方面特征的各种类型女性。

这样的两种人要想结合成为情侣，除了颜值够强，叶芙想不到什么能打破其中壁垒。

真爱吗？

肯定不是。

相亲是一个无比现实冷漠的圈子，在这里，你可以寻找门当户对，家境背影，甚至金钱势力，任何你向往想要求的一切。

可以摊到桌面上来聊，来谈。

比较像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只要谈得拢，一切都好说。

而风花雪月，浪漫真情这些往往上不得台面。

这场聚会的出席者不仅仅是男女主角，很多时候，还有家中长辈，乃至介绍人。

没人寻爱带这么多人，也没人会在这么多长辈面前**。

所以，渐渐感情被放在最末端。

一个求爱情婚姻为目的的活动，感情却放在最后。

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悲。

叶芙从三年前便开始了这条路，如果说新手上路还是步行，那她在这条路上已经是飞驰了。

电影里一天同三四个相亲对象见面的剧情，并不夸张。因为她也有过，甚至最多的时候，她曾一个月相了十几个。这种批量不保质的活动，对叶芙来说，犹如上刑。

但这次，经验丰富的她，也有点不知所错。

这是一个怪异的局，同她相亲的男人因工作原因迟迟未到。包间内，除了介绍人小夏，叶芙和杨秀，还有男主角的父亲。

他是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男人，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叶芙，好想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叶芙觉得自己有点像桌子上的杂志，不停的在被翻阅读取。

杨秀提前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陪笑着说，“早就听小夏提起过您，久闻不如见面，我们家女儿特别内向，也不爱说话，你别介意。”

小夏圆滑得很，为人处世样样不落，不停给男人添茶递水，赞美之词也不绝于口，“如今各行各业都在受经济环境影响，顾部长从京都那边调回来，就是来带领我们渡过难关的。”

杨秀一听这话，笑逐颜开。

那不正撞到优化这事儿的正主身上了么？

怪不得小夏急于这两天见面，还找什么对方男孩事业稳定，就像谈恋爱成家这样的借口……

叶芙用手摸了摸杯子，脑子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杨秀故意敲打小夏，“那我们叶芙要让顾伯伯多照顾照顾了。小夏，这马上就年末了，可别让我们过不好年啊。”

小夏嘿嘿一笑，眼光瞟到领导那边，“哪能啊……这事儿要是成了，不是喜事一件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顾部长到是没说什么，眸子一直盯着叶芙。

他的目光实在不容忽视，叶芙奇怪的抬眼，他突然开了口，“你名字是芙蓉花的芙么？”

叶芙一怔，温柔的点点头，回答道，“是，出水芙蓉的芙。”

小夏哈哈一笑，“小芙长得水灵，可不出水芙蓉吗……”

顾部长抿了下唇，忽地笑了。

他的笑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叶芙总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

不一会儿，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众人扭头看去，一个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的清俊男人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朗，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斯文中有几分书卷气，可眼镜下的眸子却并不清冷，反而给人一种特别强烈的热情，让人看到就心暖暖的。

他携着得体的笑容走到顾部长身边坐下，“抱歉，有点堵车，来晚了。”

小夏给僵住的叶芙介绍，“这就是顾部长的儿子，顾磊。”

叶芙檀口微张，呼吸不稳。

不过，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杨秀没见过顾磊，也不认识他。这屋里，除了她和他，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杨秀看着顾磊高大挺拔，有些尴尬的问小夏，“人家这么高，和我家叶芙可能不太协调吧？”

小夏笑着开玩笑，“现在不是都流行最萌身高差么，再说，人家顾磊也许就喜欢叶芙这样小巧的姑娘呢！”

叶芙垂目低头，叹息声压到桌子下去，此时此刻真的无比滑稽。

小夏又开始打圆场，可话还没说两句，一旁的顾磊忽然开口，“阿姨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都没有接触试试？”

杨秀突然觉得这男孩声音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笑问，“听说你现在也在总部工作？干几年了？”

顾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不多不少，整三年了。不过，最近工作有些变动，可能会离开总部，去分公司。”

杨秀点头，“我家叶芙和你同岁，而且生日还比你大呢，你不介意吗？”

顾磊盯着快把头埋到桌子下的叶芙，继续笑，“我还没谈过姐弟恋，只要她不介意，我无所谓。”

小夏开心的说，“你看看，我就说俩孩子有缘分吧，这以后多联系，多相处，兴许没过多久，俩人就能请我喝喜酒了。”

杨秀没有在问什么，一顿饭基本上都是小夏在活跃气氛，最后买单的时候，本来说好的小夏请客，顾磊却在进来时候就买了单。

小夏提议他送杨秀回家，让顾磊送叶芙，俩人单独接触接触。

原话是：时间还早，正好兜兜风。

杨秀算是默许了。叶芙对顾部长礼貌的道别后，眼睁睁看着长辈们一一离去。

她明白顾磊爸爸为什么那个眼神了……

饭店门口。

叶芙回身，那个在她生命里杳无音讯三年的男人再次闯入她的眼眸。她脑袋空空，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面对跟前的男人。

顾磊淡淡地看着她，像是意料之中她这副模样。他从黑色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俊眸片刻未离开她，亦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芙站在原地，没离开，也没过去。

冷风吹到她脸上，刮的生疼，也不知道他穿那么少，冷不冷。

***

好安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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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