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华一大早带着整理好的钱来到怀远坊。
来福过来开门,看张伯华喜意难掩,赶忙将他迎进来。
“昨日怎么样?”来福掩上门。
“天爷,昨天过来排队套圈的人乌乌央央,我们三个差点忙不过来。”
“快进屋里说吧,娘子正等你呢。”来福将张伯华引进正屋。
张华华坐在郭三郎的书桌前,手指如飞,正抱着算盘拨拉。看见他过来:“等会儿,我这就算完了。”
“蜡烛和香薰倒模是请木匠师傅刻的,加急多加了两贯钱,一共五贯。香皂和蜡烛成本……四舍五入,大约也在五贯。灯笼是自己做的就不算钱了。成本一共十贯。说说吧,昨天生意怎样,赚了多少钱。”张华华将算盘扔下,过来迎接张伯华——手里的钱匣子。
张伯华好笑的递给她。
“哎呦!”张华华知道铜钱沉,但没想到这么沉,被带的一个趔趄。
张伯华本就是虚拢着,顺势将钱匣提起来,绕开她放在地上。
“这么沉啊?你也不提醒我一下。”张华华心里乐开了花,不忘给自己找补。
“你上来就问我要钱匣子,我以为你钻钱眼里去了呢,哪敢多话。”张伯华对张华华向来不吝唇舌口角。
张华华将钱匣打开,满满一匣子钱。今天本来天气阴沉,在张华华打开钱匣的瞬间顿时云开雾霁。一如张华华的心情。
“铜钱收了二十五贯零五百六十文,碎银二十三两半。都在这里了。我可没昧下一文钱。”
张华华高兴的时候就个格外活泼,此时亲热的揽住阿兄,“不会亏待你的,说好的对半分嘛!”
张伯华摆摆手,喝了口热茶。“我跟阿娘阿爷说了,他们的意思是叫你自己留着,当时给你的陪嫁不多,以后郭三郎入仕,你也少不了跟贵人娘子来往,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当然得跟你对半分,其实还有一件事。”张华华有些为难的看着张伯华。
今天张华华特意将郭三郎支出去,就是为了跟张伯华好好聊聊。
“什么事?有话就直说。”张伯华有些疑惑的问。
“我想在西市开个铺子,专门售卖香皂、香薰、香包、绣品、这类女孩家用的东西。”
“这很好啊,但你不是说,不想影响郭三郎入仕吗?”张伯华被她弄糊涂了,等等,那为什么要跟他商议,她不会是想……
张华华看他想明白了,对他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种生意,你不如让阿娘出马。”
孙氏确实是个好人选,但是她的身份始终是个炸弹,张华华猜测她可能是个细作,或者是谁的暗线之类的。反正她惹不起。
阿兄就没这种问题了,她暗暗试探过好几次,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曾经失忆的事,身份清白。
“阿娘年纪大了,不适合操劳。你最合适了。”张华华给予肯定。不容他辩驳,又接着说:“之所以对半分,是因为你我是血肉至亲,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负责研制产品,你负责出售。你也看到了,这个生意若好好做未必比杀猪赚的少。”
张伯华眉头蹙起,“那阿爷怎么办?”
“阿爷那边也不是非你不可,再招几个人不就好了吗?”
张伯华站起来,“这事急不得,我得回去和阿爷阿娘商议一下。”
“当然得商议一下。”张华华也没想他当场就答应,稳妥些总是好的。
清点了十九贯零二百八十文,让张伯华带回去。
“零头也分?你阿兄我可没那么小气,零头就送你了。”
“做生意这样可不行。”
——
郭三郎刚好被张华华差遣出来,行至西市,一队车马开道,郭三郎和路人纷纷回避。
他周围喧嚣声统统散去,目光炙热的望向队伍离开的方向,四周不乏艳羡观望之人,没人注意到他。
是那个人,那个谗言诬陷他阿爷,致使他家族覆灭的元凶。
本想去裴家替张华华问一下游方术士的下落,但是现在已经全无心情。
茫然走出西市,还是回家温书罢,他的力量太弱小,甚至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见他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浑身散发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张华华有些奇怪。
“三郎,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太开心呢?”
郭三郎勉强打起精神,但依然有些神思不属:“……晚点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他不想连累她,还是尽早结束这段婚姻吧,之前是他考虑的不周全,可是如果贸然和离,若有流言蜚语中伤她……
张华华虽然察觉他似乎情绪有些不对,但也没太在意,郭三郎情绪比较内敛,虽然成亲一月有余,但至今没有跟她打开心扉,她虽说很喜欢他,但她还要忙别的事,没有时间天天琢磨他。
她还有客人呢。来人是李十五娘的婢女。
她刚穿来的几天在李府小试牛刀,做了一道姜汁撞奶,因此李十五娘对她有些印象。
这次过来找她是因为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些果丹皮给老太太,老太太本来食欲有些不振,吃着着果丹皮很是喜欢。
稍一打听,还是熟人呢,于是就派这个小丫鬟过来买些。
张华华听她说完前因后果,“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备的山楂都用完了,果丹皮自年前就不做了。”
这个情况婢女早打听清楚了,于是就顺势开口:“小姐的意思是,方子您卖不卖!”
张华华对李十五娘印象很好,虽然方子泄露以后来年可能就赚不到什么钱了,但这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方子,能帮到李十五娘也不错。
“和姜汁撞奶一样,十两银子?”要是不行,五两也可。
婢女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眼皮子这么浅,区区十两银子就把赚钱的方子卖了,为防她反悔,赶忙答应:“行,娘子写来吧!”
张华华繁体写的还不是很好,于是求助郭三郎,让他帮忙写了方子。
“……模具方面最好选择宽大光滑的方形瓷盘,用木铲均匀的刮成薄薄一片。就这些。”
郭三郎写完,轻轻捻起抖动,让字迹干的更快一些。
张华华看郭三郎字迹疏朗俊逸,很是喜欢,有点不舍得把单方给人家了。再一想那李十五娘也是个女子,把郭三郎笔迹给她会不会影响不好。恋爱果然使人小气,她思想快跟古人一样封建了。
但是,这字好好啊,“我舍不得给别人了,我要誊抄一份给她。”
郭三郎见她盯着看了半天,以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无奈道:“行,随你!”
婢女等了好大一会,她都以为张华华要反悔了,她才终于把方子写好,婢女识字,见这方子写的面面俱到,所有的不快顿时消散。留下十两银子风风火火回去复命去了。
李府给的银子成色很好,张华华爱不释手的把玩一会,就将它塞进柜子的暗格中。
还是卖方子来钱快,她费劲心力卖了一个多月糖葫芦和果丹皮,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刨除成本才刚刚赚了六十贯。一个果丹皮方子,几分钟就得十两银子。
不过,要是没有前面的努力,也不会有李十五娘这单生意了。要是这种单子多来几个就好了,张华华心里美滋滋。
“三郎,晚饭想吃什么,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郭三郎心情阴郁,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耽误张华华,但感情上他有点舍不下,想了好几种和离的办法都因为会伤害她而不得不放弃。
“三郎——”张华华在院子里催促。
“骨汤拉面。”郭三郎诚实的说。
“好,你等着,我回娘家拿点骨头过来。”
张华华不好天天去娘家打秋风,让福伯从地窖里拿出一罐腌渍好的鲻鱼。
“阿爷!给我多留点大骨头。”年后客人变少了,现在他们家铺面一个人都没有,张敏在一旁搓麻绳,看着还有几分萧瑟。
“哟,没抱着钱匣子数钱,这么快就跑回娘家来了!”张敏打趣道。
“我孝敬您这么多钱,您怎么没抱着钱匣子数钱?”
“……好你个二华,竟然敢跟你阿爷叫板。得教你阿娘好好治治你了。”
张华华欲哭无泪,这人成精了吗,他怎么知道她怕孙氏,她表现的很明显吗?“……好好,您就欺负我吧,谁叫我是您最不疼爱的闺女呢!”
“哼,赶紧滚进去吧,别在这耍嘴了。”
反正也没客人,张敏索性直接把门板上好,跟着张华华进去了。
张仲华和张叔华一过上元就又去先生家里了,于是家里就只有张敏孙云倩,还有张伯华和张宝华。
踏雪长大了一圈,比以前更调皮了,见到张华华呲溜一下窜到树上去了。小心翼翼的盯着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两脚兽。
“阿姊。”张宝华从屋里冲出来。
“宝华!!”张华华将张宝华抱起来,哎呦,这小姑娘又沉了!
张伯华见她吃力的样子有些搞怪,笑着将张宝华接过去了。“宝华,你阿姊弱不禁风,抱不动你,只能抱些……钱匣子之类的轻便之物。”
张华华可算知道为何她一来张敏就调侃她,原来都是这大嘴巴子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