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搜寻招募,贺跃尘已收进二百余人,他也听闻坊间流传的天兵一事,遂命王二凑近细听内容。
“东家,传言观音庇护长阳,降下神兵,一箭封喉击杀了大将军巴哈。”回到马车上,王二低声转述所听内容。贺跃尘听后沉思片刻,突然笑了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王二惊讶,“东家还会作诗?”
贺跃尘也吓了一跳,竟然不知这个时候有没有这首诗便念出声,失策失策,忙糊弄王二,“不过是道听途说,作诗可废脑浆。”
“此时应过了酉时,东家可是现在回去?”王二也没纠结,舞文弄墨他也脑袋大,还是舞刀弄枪合适些。
“回去吧,明日早上回老家。”
老家便是寨子,王二有些遗憾只招募了二百六十三个人,但是人太多又恐粮食不够吃,也只能暂且收手了,况且也不知这些人训练一番效果如何。
这几日的工夫,两个寨子早已牵通了索道,大马居然成了第一个完整滑行全程索道的人。如今春暖花开,蜜蜂成群飞舞,慢慢都被养蜂桶的蜂王带了回来,是以,大马一回便被宽子俩叫回养蜂屋帮忙。
唉,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
能不养蜂的话,我宁愿给大头再洗三个月的衣服!大马深感忧伤,做事间又问麻子,“嘿,你还记得当日是谁跟我们一块儿留守不?”
麻子也愣了,“还有人么?不是我们仨么?”
“还有一个人,不得看着东西呀?咱们往回走的嘛!”
听见外面的动静,宽子告诉两人,“应是东家回了。”
大马立刻丢下铲刀,“那我去看看,狗儿还托我传话呢。”
正好可以逃避这群蜜蜂,大马跑得那叫一个脚底抹油。郑东悬仔细将贺跃尘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见东家的确没有受伤才终于放下心来,后者吩咐朱思带二百多个新人,先围些房间搭些通铺出来。
“东悬兄,我需你帮我卜一卦。”贺跃尘交代完其他人,立刻要拉着郑东悬进内,后者有些诧异,他也看出来贺跃尘应对卜卦不甚相信的,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主动开口求卦。
适逢大马咋咋呼呼跑来,“东家,狗儿托我传话...”
贺跃尘只能暂且停下脚步,“什么话?那边一切可好?”
“好,我们把寨子全围了一圈,也每天巡逻...”大马猛点头,又接着说:“狗儿把外甥和大壮娘俩都接上来了,狗儿托我问东家可要再次出去招募人马,他要跟着去。”
“还是要去,辛苦你两个寨子来回奔波...”贺跃尘点头,冲大马温和地笑了笑,又说:“我给你们三个养蜂的人带了礼物,你记得找李吉领取。没事儿你先忙去吧,我与东悬兄有事相谈。”
“哦哦,好的,谢谢东家!”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这辈子都没这种体验,大马晕晕乎乎地回去先和自己两个难兄难弟说了礼物一事。宽子颇为惊奇,立刻又催他去找李吉把礼物拿来,“免得心里惦记,干活也不专心,又得拖到明天才做得完了。”
“好嘞,我这就跑着去!”
李吉正带新人隔房间,见大马跑来问礼物,他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先取了来。
“东家不忍见你们时时被蜜蜂蛰,便让人做了斗笠,你们把这个戴在头上,周围的一圈纱便能兜住你们全身。”
大马这下真感动了,抱着礼物先感谢一番李吉,然后飞快折返回,“弟兄们,我们有救了!”
三人放下工具,都赶紧把斗笠戴好,既安全又透气!宽子突然道:“如今既有斗笠,那便可换人来养蜂,我想上阵杀敌。”
旁边两人唬了一跳,麻子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你能杀得来么?”
大马惊了一下,自顾自沉思片刻,却道:“在狗儿那边几日,我见他们把棍子使得威风凛凛,又能射箭打猎,蹭蹭爬树,狗儿说都是东家教的。”
宽子径自取下斗笠要去找贺跃尘请示,大马赶紧先叫住他,“还是午饭再说吧,东家这会儿与少爷有要事相谈。”
房间内,贺跃尘原想托郑东悬替自己卜卦,看自己能否顺利招揽祝广进一众,怎料后者听闻,竟叫他自己净手焚香卜卦,“东家,你掷卦一次,我便替你记下,六次之后便可成卦,到时我与你解读。”
“那好。”贺跃尘按照郑东悬的指示,净手焚香,又接过郑东悬递来的三枚铜钱,先安静等自己平静下来才出手掷卦。
一刻钟后,郑东悬将铜钱收入怀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对贺跃尘解卦,“睽卦,求大同存小异,合作不顺,多有矛盾,需防小人,但做己事,无忧前程。”
将他的话仔细思来,贺跃尘眉间一凛,沉默不语。郑东悬又宽慰道:“东家,我知你应是欣赏祝广进为人仗义,虽此间卦象不佳,但凡事都在变化,或许将来再卜,卦象会大不相同。”
“东悬兄,原本我只是欣赏赭袖军勇猛无畏,领头仗义豪爽。但前日在城中听闻传言,已知祝广进必然有勇有谋,若我不与其争,且他长命,必然一统大业...”
郑东悬听言立马打断,“东家恕罪,东悬不甚赞同此言,东家必是天下之主,此乃天意,不论时局如何变化,亦不更改!”
贺跃尘似悲似喜,喟叹一声,让郑东悬稍安勿躁,沉吟道:“东悬兄,不必生气。我所言实非夸大,你冷静下来思索,便知我此言有理。我心中甚为矛盾,欲前去绥平与祝广进交谈将来之事,若他与我所想相近,或许...”
郑东悬闻言已是悲痛不已,竟猛然站起身负手背立,“我未曾想,东家竟也有退缩之时,我的确明白东家所说,确不假,但是我更要告诉东家的是,人是会变的。若有一日,祝广进登上高位,他眼中是百姓还是权利仍未可知,能否守住江山亦未可知,与其寄希望于他人,何不将机会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东家难道只想做皇帝,这么简单么?”
见一贯温和的郑东悬今日如此沉重强势,贺跃尘已是惊诧,又闻他此话,更加胸臆难抒。
沉默良久,他终是走到郑东悬面前,眼中俨然蓄泪。贺跃尘畅快大笑几声,心头澎湃浩然,郑重对前者一拱手,“东悬,能得你相助,实乃我幸。”
见他如此,郑东悬亦感动落泪,两人又相携坐下,心中皆激动难以抑制。贺跃尘终于不再犹疑,“你说得对,若能兵不刃血,不作牺牲地收归祝广进,自然圆满。若是不能,我为心中理想只能忍痛对战,百年后,死去的亡魂亦会知我苦衷。”
“东家,不必这样逼迫自己,我甚为心疼。”
此话虽肉麻,但情意真切,叫贺跃尘心头一暖,郑东悬又命朱思端来温水,两人洗了面颊,冷静片刻才让人看不出异样。
是夜,郑东悬将朱思叫到自己房中,低声叹道:“东家心胸浩瀚,我既感动于此,又心痛于此。”
见少爷满面忧色,朱思又不知如何开解,只能道:“少爷,我看东家平日惯爱说笑,应不会郁结于心。”
“还是要狗儿多待在东家身边才好。”
“胡硕与狗儿不相上下,都是妙人。”
听言,郑东悬总算露出笑容,又道:“二哥已回信,三日后让家眷先出城,你先带人准备接应,若东家想去,便应他的。”
“是,少爷不必忧怀,早点歇息吧。”
替他掩上房门,朱思出去安排好守岗之事,又进了新人的屋子看了一圈,大家都适应良好,已经在交谈长阳一战。
他也没有呵斥,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早点休息,不要交谈太久,明日要训练。”
“是!我们一刻钟后便睡。”胡硕也在房间,话题就是他给起的。
等朱思走后,周良又催胡硕继续讲,“东家怎么说的?”
“你们可听好了......”
巴哈身亡的消息人尽皆知,大都自然收到消息,乌娜卜顿时长舒一口气,再看父亲阿尔泰,竟然眉头紧锁,她不禁纳闷,“父亲,如今巴哈已死,无人可以威胁大都,不是好事么?”
“好事?你真是...妇人短见!”阿尔泰对女儿的愚蠢有了更深的理解,被他这么一说,乌娜卜脸上挂不住,想自己贵为太后,何必还要处处委屈自己,听命丞相?几息之间,便已对父亲阿尔泰生出强烈不满。
阿尔泰不知女儿心思,见她沉默,便又解释,“如今竟有人能将巴哈一箭封喉,还未伤分毫,如此恐怖,让人后背发凉。”
“不是传言天降神兵么?自然不可能受伤啊。”乌娜卜不以为然,阿尔泰也懒得纠正了,只说:“必须加快火铳制造,或可与之一战。”
要知道即便回收旧火铳改良,也已经斥了巨资,还要怎么加快?乌娜卜暗地已经想好要拒绝,“父亲,如今大都权贵纷纷外逃,你不让女儿阻拦,如今国库紧张,理应让他们伸出援手,已经回草原的姑且等一等,还在大都的一个不许再放走,走也可以,必须留下六成身家!”
这次,阿尔泰难得没有反驳,反而赞许道:“太后高明,本相即刻命阿希格处理此事。”
见他夸赞,乌娜卜又决定还是姑且原谅父亲对她的不敬吧,哈图也需父亲扶持才能稳住朝堂,她始终不过一个弱女子,无力招架群臣。
已经回去草原的图布无聊到每天躺在草地上望天发呆,还得仔细不要躺在羊屎疙瘩上。
“图布,你怎又躺这儿?帐篷里不舒坦些么?”陶丽将新鲜的牛奶放进帐篷后,见儿子又不在里面,只能出来寻找,“马上吃饭了,快回去吧。”
“阿娘,我想回大都。”
每日图布一开口便是这句话,陶丽已听得耳朵生茧,任她脾气再好,此刻也无奈了,“儿子,你怎还这么固执?如今我们一家无拘无束,已是多么幸运,回大都再想出来必定难于登天。”
图布感伤道:“儿子整日无所事事,形同废人,阿娘可愿见儿子这般?”
“怎会无事可做?是你眼里看不见罢了,牧场可需要打理?家兵可需要操练?商贸亦需要人经营,诸多事宜,阿娘只愁时间不够用,你父兄三个皆忙得脚不沾地,哪像你这般躺在这儿清闲...”
“我不喜欢那些事情,兄长能力远在我之上,我只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与塔拉一起当值。”
陶丽叹了口气,懒得跟小儿子纠缠,直接起身往帐篷走,边走边说:“夜里气温低得很,你小心感染风寒,到时候可得难受一阵子。”
哪想,图布根本不理会她,双手交握枕在脑后,继续看着蓝天。被他惦念的塔拉近日听闻巴哈之死,也是心事重重,夜里当值亦难以集中精力,同僚亦在无人进出城门时偷偷讨论此事,话里话外俱是心惊。
“塔拉,或许图布才是最聪明的一个呢...”同僚达阳见他一个人沉默,便走近些与他感慨,塔拉笑了笑,“傻人有傻福吧。”
“你听闻了么?火铳军的军都尉阿希格,他听了巴哈大将军的死,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乱砍乱杀。”
塔拉故作不知,只道:“此事休要讨论,恐惹祸上身。”
达阳又如何不知?只是私下里说说罢了,阿希格自从掌管火铳军以来,颇受阿尔泰器重,导致阿希格气焰嚣张,对他们这些宿卫完全不放在眼里,达阳一众都无比怀念原来的蒙恩。
“那你说,真有神兵降世么?”达阳又换了个话头,塔拉见无人来往才答道:“真假都有可能,全看听者如何认为了。”
往周围瞥了瞥,达阳又走近一步,低声对塔拉说:“我是说万一啊,万一造反的杀入了大都,我们是战、是逃还是降呢?不瞒你说,我已连续两晚都梦见大都被攻破,自己亦肠穿肚烂...”
说话间,他已是满脸忧愁,这个问题,塔拉又怎能答得上来呢。他只能安慰达阳,“若你实在害怕,不如也和图布一样,回草原避一避吧,将来之事我亦无法言准。”
他们这些宿卫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三岁,亦未曾上过战场,一想到巴哈大将军如此勇士也命丧黄泉,叫他们心里如何能不担忧呢?
受陈昌所托,乔装商队出行的葛文胤一众从长阳出发,星夜兼程,四日时间已经到了大都。
“来者何人?”见有马车靠近,塔拉一众立刻停下闲聊,严阵以待。
马车之内,正是葛文胤与杨晟一等,葛文胤因有伤在身,杨晟便主动叫停车夫,自己下了马车。如今他已褪去将军打扮,穿上华美常服,如富家少爷一般。
“各位官爷,我等乃是从津中前来大都做点买卖的商人,这是我们的路引。”杨晟笑着恭敬说明,又主动掏出路引双手递了过去。
塔拉命达阳等人检查马车内的情况,自己则查看路引,虽路引与马车内均无异样,但塔拉本能地觉得不妥。遂与达阳悄悄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抬手一拍杨晟肩头想探探他的反应。
出发前,杨晟已经过陈昌的反复训练提醒,此刻被达阳一拍,立刻吓得一抖,对一众宿卫叫嚷道:“你们检查了路引无误,何故还不放行?还想扣留我等不成?”
塔拉没有答话,而是亲自去马车检查,见葛文胤躺在一个姑娘怀中,车内还有三个妙龄少女。见葛文胤似乎身有不适,便问:“你可有碍?”
“回官爷,我们曾遇上流匪,幸得家丁保护才保下性命...唉...”
“你等到大都做何买卖?”
葛文胤回道:“我们是世代经营酒家的,想着大都安全又多富贵,便想来这边继续家业。”
塔拉仍继续询问:“你们说从津中来,但是听你们口音并不是津中人士。”
此话实际上是塔拉诈他的,他又未曾离开过大都,去哪儿知道各地口音有何区别呢?葛文胤却面色如常,“回官爷,我们原是湖广人士,成家之后便去了津中置业。”
达阳走近塔拉,低声问:“可是你觉得有问题?”
“放行吧。”塔拉摇摇头,直接挥手示意打开城门。
杨晟只是淡淡道了一声谢,便再次坐上马车,车夫连忙驱车进城。按照陈昌所给地址,一行人到了宅子,夜里起了点风,吹得杨晟一个冷颤,才惊觉背后已渗出汗水。
“先把东西安顿了。”葛文胤下了马车,对杨晟说道。
车夫锁好门栓,四个姑娘两两一间厢房,葛文胤因为要与杨晟商量事情,所以他俩便睡在一间主房。等人铺好被褥,葛文胤闷哼一声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上床,杨晟赶忙搀扶,“可是伤口疼?”
作者:东悬,可能为这本书卜一卦?莫非我这本还是要扑街?
郑东悬:...扑街或许也是天意呢?你不适合此道,还是趁早撤吧,我乃好心告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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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