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篮球实在是太突如其来。
陆重毫无防备,后背被击中,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四周响起惊呼声。
“天哪!”
“谁扔的球啊!”
几个男生凑过去围观,看到是陆重,又满脸不以为然地散开:“原来砸到陆重了。好险,我刚刚就站在他旁边,还好不是我。”
有女生看不过去,想过去帮忙,被好朋友拉住。“别过去了,”好朋友于心不忍地说,“赵嘉明和孙猛那几个混混早就放话了,谁敢帮他,就是和他们过不去,你不要给自己惹到麻烦。”
赵嘉明和孙猛是国际部知名的男混混,仗着家里有点钱和权势,成天不学无术到处晃荡,和社会混混称兄道弟。
也是因为如此,哪怕学校里有人看不过去陆重被这么欺负,也只能保持沉默。
陆重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声音,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无动于衷地转身就走。
他没有找肇事者,也没有等谁和他来道歉的意思。被针对久了,他只当这又是谁的故意为之,也不觉得自己能等到道歉。
没走多远,他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叫他。
“等等,陆重。”
一道柔软的、他以前没有听过的声音。
陆重顿了顿,转过头。
“不好意思,”为了追上他,容唯抓着盛煜一路从球场狂奔过来,累得气喘吁吁,说话都有点抖,“是我朋友砸到你了,我让他跟你道歉。”说着,容唯推了把杵着不动弹的盛煜,“盛煜,快和人家道歉。”
盛煜不情不愿地掀起眼皮。
原来这小子就是陆重。长得真一般,看起来也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五官就像是被焊死了,连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从头到尾找不到一丝优点,哪里就值得被唯唯惦记了?
唯唯都叫他了,他居然还没反应,简直欠揍。
盛煜越看越觉得不应该给这男的说对不起,应该给他一拳,让他对着唯唯也冷脸。
见他半天没动静,容唯又提醒般推了他一下:“盛煜,你说话呀。”
“对不起。”盛煜不情不愿地扔出了三个字。
任谁都能听出来的敷衍和没有诚意。
但只是这样,都足以让周围的同学们感到震惊。
盛煜是谁?盛氏集团唯一的太子爷,有钱有势,天之骄子中的骄子;
陆重是谁?全校知名的贫困生,被混混学生针对,平时连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盛煜哪怕是故意把球砸陆重身上、或者随便谁的身上,都不会有几个人敢要他道歉;现在居然有人能让他在不想道歉的时候说“对不起”!
这个男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盛煜旁边的男生身上。
一看,发现这个男生长得真是漂亮。
漂亮中又带着一种娇生惯养的脆弱感,似乎今天的太阳稍微大点,都能把他晒化掉。
容唯感觉到了别人的目光,但不是很在意。
他更关注陆重的反应,视线几乎没有从陆重身上挪开过。
这种目光是有重量的。
陆重听到再多的嘲笑也不在意,此时却被这种带着温度的目光看得微微垂下了眼皮,甚至有点不敢和对方对视。
“哦。”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陆重转身又要走,但容唯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走掉。
按照剧情,他今天会在放学后被一群坏学生群殴、导致受伤。容唯本来还在想要怎么避免这场冲突,现在倒是有了办法。
容唯拉着盛煜跟上他:“盛煜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为了表示歉意,我和盛煜想请你吃晚饭,你放学以后不要离开教室,等我们来找你。”
盛煜:“???”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陆重:“我不……”
“就这么说定了哦,”容唯笑眯眯打断他,非常自然地抬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一定会过来找你的,你等我们,千万不要走。”
很软的一只手。
男生的手也能这么软么?
就像是被一捧棉软的云握住,皮肤接触的地方泛起了微微的烫,和某种让指尖酥麻的痒。
陆重怔了一瞬,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等他反应过来,男生已经和盛煜一起离开了,还转身对他笑着挥了挥手。
……
“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回教室的路上,盛煜还在对此耿耿于怀:“那小子敢这么对你,他也配我请他吃饭?”
没有当场把陆重脸打歪都是他走运。从小到大,但凡是有他在的场合,有谁敢这么对容唯?
根本没有。
“你还说,你对他道歉都没有用心。”
容唯对他道歉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当时人那么多,他也不会让盛煜再说一次。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盛煜难堪。
“我不想和他道歉。”盛煜说,“我讨厌他,讨厌他对你态度不好,还讨厌……反正就是讨厌他。”
他还讨厌唯唯关注他。但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容唯听得大脑里拉响警报。
盛煜怎么能讨厌陆重,男主角们一互相讨厌,那不是又得滑铲进原来的剧情。
“他很不容易。”容唯认真地说,“他家境不好,妈妈生了重病,他一边想办法到处打工,一边上学,还能考那么好的成绩。他在很努力地生活,你不要讨厌他。”
盛煜克制着,克制着,还是没克制住:“你怎么连那小子家庭情况都知道了?”
盛煜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黏人的大金毛看到主人抚摸别的流浪狗,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心碎和受伤。
容唯:“……就是知道了嘛。”
干嘛这么看着他啦。
……
盛煜对陆重道歉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赵嘉明和孙猛的耳朵里。
“真的假的,盛煜能对那个废物道歉?”
“真的,我当时就在现场好吗。”前来打小报告的男生说,“和盛煜一起的那个男的一句话,盛煜就道歉了,我靠。”
赵嘉明和孙猛对视一眼,随后对男生摆摆手:“行了,我们知道了。”
“现在怎么说?”男生还是有点忧虑,“陆重这孙子不会正好就巴结上盛煜吧?”
他只是个跟着混的小混混,平时玩玩仗势欺人,故意针对别人很过瘾,要是真碰到来头大的,他是一点作对的胆量都不敢有。
“怎么可能。”赵嘉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他班级就在盛煜隔壁,对这个天之骄子多少也知道点脾气,“盛煜又不是真的想和他道歉,心里肯定也憋着火呢,还和他玩?”
“那好啊,那我们就正好帮他出这口气呗。”孙猛满不在乎。
孙猛家里的生意涉及点黑色地带,自小见惯了所谓道上的争斗,对那些家里是正经生意人的都有种微妙的优越感,提起盛煜的语气也很轻蔑。
他觉得都是他爸要他在学校里低调,要不然盛煜之流怎么能和他比?
他脑子里一点也没有他其实根本不低调的概念。
赵嘉明仿佛听不出来,只是吹捧道:“还是猛哥猛啊,猛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是跟你混的。”
孙猛得意洋洋:“我这就联系人,就算陆重这废物真巴结上盛煜了,我也能让他知道谁才是真的厉害。”
……
国际部的放学时间比普高部早半小时。
容唯担心陆重会跑掉,放学就和盛煜到了普高部等着,一直到普高部也放学。
盛煜很不快乐,看着其他学生们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善,神情和那些蹲守在主人身边的恶犬差不了多少。
“他们俩过来这干什么?”
学生们不知道他们和陆重的约定,只是看着盛煜满脸不爽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是要来事后算账的。
“来找陆重麻烦的?白天不是才和陆重道歉吗?”
“估计是越想越气不过吧。”
而和孙猛一伙的学生却是感到了幸灾乐祸,迫不及待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俩老大去了。
容唯和盛煜倒是都没听见别人在讨论什么。
因为盛煜的表情,没有人敢往他们身边靠。
“等会到陆重教室了,你就不可以是这个表情了哦。”容唯说,“就当是交个新朋友,不要这么不开心啦。”
盛煜勉勉强强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行吧,我尽量。”
陆重在普高部的一班。
普高部一班也是尖子班,学习氛围比国际部一班要浓得多,学生们的课桌上都堆着厚厚的书本资料。
容唯往里扫了一眼,在最靠里的角落里看到了陆重的身影。
他也是一个人坐;但和盛煜不同,他一个人,是因为没有人敢和他当同桌。
挺拔瘦削的身影藏在高高的书本后,如同某种伤痕累累但依然顽强生长的植物。
容唯有点心酸。
因为他的孤零零,因为他的命运都被注定。
容唯也有点高兴。
因为他真的在等他们。
“陆重,”容唯敲了敲窗户,看到他抬起脸,于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我们来接你啦。”
陆重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手却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笔。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