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礼中学后门是一条小吃街。
街上买什么的都有、麻辣烫、米线、馄饨、面包甜品奶茶店。
放学后,正是最热闹的时刻。
麻辣烫店一口大锅摆在门口,师傅熟练地往漏斗里添加配菜,抬手颠漏斗的功夫,香气跟着一起往外冒。
甜品店外排满了人,新出炉的面包香气非常有侵略性,几乎霸占所有人的嗅觉。
容唯目光扫视一圈:“我们吃砂锅粉丝煲怎么样?”
他清楚盛煜的喜好,盛煜的喜好就是他吃什么他也要跟着吃什么;
而陆重,让他自己选择,他只会说随便。
他不清楚后街有什么好吃,也从来不在外面吃饭。
盛煜:“我没有问题。”
陆重:“随便。”
他这两个字里有一种习惯使然的冷硬。说完的下一秒,他敏锐察觉到盛煜向他投来了一眼。
直白的警告和不悦。似乎这两个语气不那么温和的字都会对容唯造成伤害。
陆重抿了下唇。
他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友好的相处,忘了要怎么正常交流。
容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点眼神争斗,领着他们俩走到粉丝煲店。
老板娘拿笔和小账本迎上前,热情招呼道:“几位同学吃什么?”
容唯看了眼贴在墙面上的红底菜单:“三份牛肉粉丝煲,谢谢。”
不用想,直接点最贵的!
店面不大,又是人多的时刻,一张空位都没有。
容唯左右观察,想看看谁快要吃完了空出位置。
与此同时,盛煜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桌男生面前。
他不认识这群男生;但学校里哪个男生不认识他啊。
几个男生在他充满压迫感的无声眼神里战战兢兢举手:“老板娘,给我们打个包,我们突然有点急事……”
“哎,行。”老板娘拿着三个塑料打包盒出来,利落打好包,“给,当心烫哈。”
“谢谢老板娘。”
几个男生接过来,心情复杂地往外走,随后听到那个很漂亮的男生开心地说了一声“好巧哦”。
巧个鬼!
都是迫害!都是盛煜这男的用眼神迫害他们!
男生们敢怒不敢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牛肉粉丝煲刚离灶,端上来还在冒着咕嘟咕嘟的小泡泡。
容唯是猫舌头,吃饭怕烫,盛煜特意要了只瓷碗,方便他将粉丝凉一凉。
“谢谢。”容唯坐在里侧,顺手将摆在里面的辣椒油和醋推到中间,“你吃辣吗,吃的话可以加一点。”
后一句话是看着陆重说的。
陆重微顿,目光很短地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喉结滚了几下,挤出一句不那么生硬的话:“不用。”
明明“谢谢”已经挂在舌尖,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你不吃辣,我也不吃,盛煜也不吃,方知则也不吃,真巧。”容唯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男主们都不吃辣,天底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注定要成为朋友!
盛煜嘀咕了一声:“才不巧。”
虽然他很讨厌姓方的,但他也得说,他和姓方的都是跟着唯唯的饮食习惯才不吃辣,这男的打哪来的,也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盛煜和陆重是体格很高的青春期大男生,吃饭速度也很青春男高,滚烫的粉丝和配菜吹一吹就咽下去,很快吃完了粉丝煲。
容唯刚吃了一半:“盛煜,你去帮我买三杯奶茶吧,都要茉香奶绿。”
陆重:“我……”
容唯抬起眼,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柔和地问:“嗯?你不喜欢茉香奶绿这个口味吗?”
很微妙的,容唯和他对话时都是只给他两个选择,而这些选择里没有“不”的选项。
陆重:“……不是。”
这双眼睛实在有可怕的魔力,第一次看着他时就让他说不出话来、现在还是如此。
……
盛煜不情愿,但还是去了。他走没多久,一群不学无术的混混进了门。
“哟,陆重,真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啊,你家里有钱啦?都能出来吃得起饭啦?”
极其嘲讽的语气,和扮出一副夸张怪相的丑陋表情,恨不得每根眉毛都写满对陆重的轻蔑和嫌恶。
陆重如同进战的兽类,一瞬间变得紧绷,脊背挺得笔直。
他甚至没有空去因为被揭露出来的窘迫境地而感到难堪,更担心这几个男的会误伤到容唯。
“跟哥几个出去聊聊呗。”其中一个金毛混混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里侧的柔弱男生,嗤笑一声,“你跟哥几个出去,哥几个就不难为你这朋友了,怎么样?”
可恶!
这个打架的剧情怎么还是来了!
容唯放下筷子,慢吞吞擦了擦嘴唇,在此刻紧张的氛围里,他的动作透着一股格外乖巧安静的感觉。几个混混不自觉往他脸上看过去。
……长得还挺漂亮,像女的。
陆重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言不发抬起脚。
“陆重,”容唯很柔和地念了一声他的名字,“不要出去。”
陆重停顿几秒,垂下眼皮。
“你不用管。”
不必引火上身;他不欠他;陆重也不想给他惹麻烦。
“你什么意思啊你?”
几个混混没想到这个脆脆弱弱的像女的一样的男生会这么说话,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和张狂的气势被挑衅了,弯腰凑过去,“哥几个还想放你一马,你主动找茬是吧?”
“真当我们不会揍你?”
同一时刻,陆重出手攥住他们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扯;再下一秒,他挡在容唯面前。
“有事冲我来。”陆重眼底浮现出某种很沉的阴郁,“别找不相关的人。”
“行啊,算你小子有骨气。”混混被拽得一个趔趄,站直后露出一个自认为痞帅阴狠的笑,“那就走呗,老地方叙旧。”
陆重往外走。
容唯拉住他的衣角,再次说:“不准去。”
“你他——”
可一不可再,出来混的混混可不能忍耐尊严被一再挑战,转过一张扭曲的脸,三两步走过去,伸出手——
下一秒,这个混混整张脸被人从后按到桌子上。
“嘭”!
非常大的一声,还留在店里吃饭的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
“——你刚刚在骂谁?”
混混鼻血和眼泪一起流出来,强烈的酸疼和眩晕袭来,他连这句话都没听清楚,拼了命想要抬起头。
但扣住他脑子的手非常有力,让他宛如一只徒劳挣扎的蠕虫。
盛煜俯身下去,阴森森问:“我在问你话,你听不到吗?”
他攥着混混的头发,拉起对方的脑袋,又嘭一下砸下去:“你还想动手?你想死吧?”
好残暴。
温柔善良的唯唯选择捂住眼睛。
二连击让所有混混都懵了。
方才还得意忘形的几个男的,现在站都站不稳,小腿肚直打颤。
他们也不敢逃跑。
他们认识盛煜。
或者说,这一片是个活人,应该都知道盛煜。
盛氏集团大少爷,长得帅,还特别能打架。
前段时间,不知道这大少爷发什么神经,看谁都不爽,每个从他面前路过的混混都被他揍了一顿,理由还是他们的眼神像是在挑衅他。
从此以后,他们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们没想到,普普通通出来找陆重的麻烦,会撞上这尊煞神。
更没想到,盛煜会和这个像女的一样的男生有关系。
要是知道这个,他们打死都不敢过来张狂。
被他攥着的混混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被撞碎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混混哭了出来,含混不清地说,“我不知道你们认识,我真的不知道……”
“对、对不起煜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盛煜:“你跟我说对不起?”
“对、对不起,这位同学。”
小混混想抬起头,恨不得鞠躬九十度表达自己的诚恳。然而盛煜牢牢按着他,根本不让他抬头。
“动什么动,你这个德行,吓到唯唯怎么办?”
混混眼泪长流。
容唯露出一只眼睛,猫一样祟祟偷看:“还有。”
混混在疼得要死的关头,脑子灵了一下,居然理解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的意思。
他倍感屈辱地开口:“陆、陆重,对不起。”
容唯再抬起头,看向缩成鹌鹑的几个混混。
几个混混立马领会:“陆重,对不起!”
生怕道歉让他不满意,混混们特别大声,且整齐划一。
陆重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被这群混混找茬很多次,打过很多次架,这一次道歉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是……
陆重攥起手指,慢慢的,渐渐攥紧了。
“你们下次再找陆重麻烦,”容唯狐假虎威地说,“我还让盛煜打你们。”
混混们连忙摇头:“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盛煜这才松了手。
混混们哆嗦着过来搀这个倒霉的混混,在临走之前,又一人被盛煜重重揍了一拳。
盛煜:^w^
唯唯说的是“们”。没揍错。
“擦擦手。”容唯从书包里翻出无酒精湿巾,递给他,“你手痛不痛?”
盛煜斗志昂扬地说:“不痛,我还能再打十个。”
还在店里吃饭的男生们:“……”
这对话怎么怪怪的。
盛煜擦手的功夫,容唯走到陆重面前,也给了他一张湿纸巾:“来,消消毒。”
陆重接住,却没有拆开。
“我们刚刚共患难过,现在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容唯笑起来,又给他递了一杯奶茶,“以后你的事,就和我们有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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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