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一说话,付灵瑶反而又精神起来,脑中一根弦忽然清明,跳起来招呼道:“桃枝,快来帮我穿衣服。”
“公子?”
“我改变主意了,赴宴。”她扭头对付鸿音说,“等我一下,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见付鸿音点头,她拉上了窗户。
衣服早准备好,只要重新从柜子里拿出略微整理,立刻可以换上。她不由感慨,还是男装方便,要是穿女装,等换好了,宴会早结束了。
还不忘一边穿一边嘱咐桃枝:“等会儿你就别跟我去了,去了得站着一晚上,多没意思,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她换好出门,付鸿音已经在马车上等她:“怎么又想去了?”
“猜的,你听听我这个思路对不对。”她左手食指在右手手心画圈,“族长让你来看望我,他应该是站你这边的。”
付鸿音缓缓点头。
“按照一般的待客之道,你来请我,要不然我盛情难却,你把我迎过去,要不然我病得爬不起来,你奔波给我找大夫。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在一处。”她悄声,“这说明,他觉得今晚可能发生咱俩单独应对不了的事。”
“有道理。”
付灵瑶翘起下巴:“那当然要在宴会待着了,有你,族长和三位高手护着,总比在客栈安全。”
到达会场外,两人下车,在迎宾的引导下穿过大门。如篮球场一般大的空地上,四周摆满了桌子,加上正中间的两层高台,至少坐了有六七十号人。场地中央有人耍着杂耍,还有人正在表演喷火。
付灵瑶看呆了,回头问付鸿音:“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的宴饮而已,原来这么大阵仗?”
付鸿音忍笑:“三天后是严家一年一度划分商队地盘的大会,所有出资人都会参与,算接风宴,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见到付灵瑶,铁手三人起身,朝她这边走来:“见过公子。”
族长也亲自从高台上下来迎接,亲热地握她的手:“您肯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您都派鸿音公子亲自请我了,就算是爬也要爬过来。”付灵瑶抽手回礼,“就是不知这么晚,有没有打扰到各位?”
今天给两人通风报信的首领,看样子是族长的左膀右臂,上前道:“没有没有,您肯亲临,那自然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才是正点。”
两人被迎到高台顶层,族长与铁手三人中间被挪出的两个位置。
刚坐下,侍女们如流水般端上各种美食。丰盛程度其实不比玉城差,可是太讲究原形了,付灵瑶看着如活着一般的鱼眼睛,鸽子脑,猪耳朵,下午那个血淋淋的场景瞬间浮现,她顿时没了胃口,单捡素菜吃了两口。
表演告一段落,族长端酒杯起身,在场正在交谈的人安静下来,看向他。
“各位严氏子孙,今日,很荣幸请到付灵瑶付公子莅临。可能还有外地来的亲友不知,金坡与玉城之间,那伙盘踞了接近十年的山贼寨子,被付公子与付钟(付鸿音大名)联手,几日之间一举歼灭。我已经上表,请西川长府嘉奖。这天大的喜事,让我们共同举杯,向两位表达敬意。”
哗啦啦,在场六七十号人全都从座位上起来,加上周围的仆从侍卫,几百人的声音响彻天空:“恭喜付公子,贺喜付公子。”
付灵瑶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尴尬地脚趾快能挖出二室一厅。不过看其他几位倒是一脸理所应当又心情舒坦的样子,广兴小朋友隔着十几张桌子也忽视不了,越来越亮越来越崇拜的小眼神……
嗯嗯,享受就行,确实是你们应得的。
举杯完,众人落座,表演再次开始。
族长对付灵瑶说:“老三的位置空出来,以后鸿音会更常往玉城跑,到时候还请付公子多加照顾。”
呃……要是认亲成功,估计我就要过来住了。不过八字没一撇,付灵瑶先点头称是:“那是当然。”
接下来又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朝付灵瑶敬酒。凡打探她底细的,都被打哈哈打过去,想灌酒的,往冷面铁手旁边一靠,在他眼神威压,和她身体不适以茶代酒的借口下,统统堵回去。
至于此番操作后,好多人以为付灵瑶身份深不可测,是付鸿音新找的靠山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
酒过三巡,付灵瑶觉得差不多了:“时辰不早了,我明日还有事,先告辞。”
还在挽留中互相推拉,忽然有人进来通传,族长一听,一脸歉意道:“您暂且留步,又有贵客光临,我去去就来。”
当个族长不容易啊,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迎来送往的。付灵瑶不为难他:“行,我再坐会儿。”
族长让付鸿音好生招呼,自己带着首领和其他几个亲信前往门口。
门外,一群身着全副铠甲的士兵一字排开,手中长矛锃亮。
“围住前后门,一个人都不许离开!”有人命令道。
族长赶忙对首领说:“进去,锁好门,安抚住宾客。尽量别让这里的动静传进去。”
首领点头,回身进院关大门。
在士兵的簇拥下,一个身着艳丽长袍,挺着肚子的官员坐着六人抬的步辇,从队伍后慢慢出现。
族长一见,弯腰俯身上前跪下:“草民拜见孔司马孔大人。”
孔司马没有理会,待步辇落地,轿夫到自己身后站定,这才慢慢悠悠地说:“严老儿好久不见,起来吧。”
族长起身,但仍没有抬头:“今日见喜鹊报喜,原来是您老人家前来,真真草民之福。不知孔大人可否赏个薄面,进去喝杯温酒?”
“不必了。”孔司马慢悠悠地说,“听说你家有人,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破了城外山贼的寨子?”
“正是。”族长简要叙述了下经过,“草民已经上表,到时还得请您帮忙递交长府大人。”
“哼。你怎么知道是他俩破的寨子?大火把那里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族长觉出不对,往日严家孝敬孔司马不菲,他每次来都客客气气的,怎么今日倒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
“那位玉城付公子带来的头颅已经一同递交,经多人辨认,确定是山贼匪首。”
“我见过,那头颅缺耳朵断鼻子的,你确定?”司马揉肚子,“可别被人蒙蔽了。”
族长一听,取下身上玉佩恭敬递上:“还请司马指教。”
“我这里有苦主伸冤,说那玉城小子杀自家的良民贪图功劳。把人带上来。”
他一摆手,几个妇孺从后面冲出来跪下:“大人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家小弟被那恶人杀了,还企图把头颅当作山贼冒功。”
族长定睛一看,正是老三家的几个女人。他气不打一处来,家丑不可外扬,他明明把老三小儿子的头私下给了老三家,让她们好好安葬。结果这家人为了泄愤居然引入外人,还让些妇孺出头。照这架势,请动司马花的不是小数目。
族长想开口,司马拿话挡他:“以咱们俩的交情,我说句明白话,既然苦主将矛头对准外人,严老儿也别逞匹夫之勇,把人交出来,让我审审就是了。”
族长正左右为难之际,大门开了,付灵瑶带着三个保镖出门。
“孔司马辛劳,这么晚了,还在为民伸冤。”李武插话。
孔司马借着月色,觉得人有些面熟,疑迟道:“你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去首都向国主述职,咱俩不还一起喝过酒。”
李武掏出一块令牌,李柳拿着一路小跑递到孔司马面前。
司马定睛一看,将令牌双手交还李柳,变了一副面孔,赶到李武面前行礼:“哎呀,李都尉,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您怎么到金坡来了?早点告诉在下,好设宴接风啊。”
李武朝付灵瑶一拱手:“我家公子贵客,办点私事,遣我随行,不方便打扰。等回头事办完了,有空细聊。”
司马心领神会,点头表示明白,摆手:“撤。”
见花的钱要打水漂,刚才还哭到无力的妇孺抱住司马大腿:“大人,大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的冤情!”
司马一脚把人踢开:“什么冤情!没有冤情!告诉你,这位是玉城总揽兵马的李都尉,破了山贼寨子,是旷世英豪。你家的头颅好好在你家里待着,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武这才开口:“快三更了,司马早点回去休息。”
“您客气了,您先请。”
在司马恭送下,付灵瑶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登上付鸿音的马车,扬长而去。
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