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氏意志坚决,苏木也不多言,挥笔写了一张药方子递了过去,解释道:“夫人寒气侵体,是以多年不孕,照着这方子熬煮热汤泡浴十日,只是这泡浴之时,周身肌理麻痒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夫人且先试试,待泡足十日后,可遣小厮来孙府寻我。”
郑氏颤抖着手将那药方子小心翼翼收入袖中,泪盈于睫的模样惹人酸楚,声音也有些呜咽道:“妾身夫妇二人深谢苏大夫。”
苏木浅笑了笑道:“夫人既是傅姐姐的嫂嫂,便不必对我多礼,姐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自当誓死以报。”
傅靖姮扶着郑氏出了这药庐,安抚道:"嫂嫂日后便不必再悬心了,苏木虽然年纪尚轻,于医术一道上却颇有功力,许多经年的老大夫都及不上他呢,他既然应承了嫂嫂,想必自有调理之法。"
郑氏了了心头一桩事,人也不似方才那般紧绷着了,笑道:“纵然是苏大夫医术高明,也全赖弟妹为我安排,这份恩情我这做嫂嫂的铭记于心。”
"嫂嫂切莫如此客套,你我虽为妯娌,却更似姐妹,姐妹之间何须这些俗礼?"
二人说话间,便来到了孙书仪的院落外,郑氏欲言又止,傅靖姮哪里不明白呢,贴心道:“嫂嫂求子心切,想必定是要早些回府抓药的,我还想再陪陪书仪,嫂嫂有事先行就是,不必顾及我。”
郑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真是有些失礼了,孙小姐那边还望弟妹替我赔礼,不周之处万望体谅。”
看着郑氏疾步匆匆的模样,傅靖姮轻叹了一声,便进了孙书仪的阁中,孙书仪放下手中的话本,柔声道:“你忙完了?”
傅靖姮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道:"外头人都说你有咏絮之才,我看你活脱脱一个小机灵鬼。"
孙书仪轻笑道:“才女之名不过是因为我不常出门,又不知怎么说我好,随意凑来好听的,哪家小姐没读过几本书呢?谁会真做一个大字不识的愚昧女子,若哪一日失了庇护,再没些个脑子,岂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傅靖姮素来知道她胸有丘壑,非一般闺阁女子,听她这般言语也极为赞同,随手拿起她膝上的书扫了几眼,竟面红耳赤起来。
这书包着正正经经的列女传的皮儿,里头将的却是些风花雪月之事,还配着栩栩如生的插图,比之前看的避火图多了些故事情节,读来却是生动,不过一页便吸引住了傅靖姮的目光。
这孙夫人教女极严,怎会纵容她身边人给她买这种书?当即拷问道:“你说说,这是谁给你买来的?晴初和落月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孙书仪眸光一闪,将那书夺了过去,傅靖姮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抓住孙书仪的手道:“是苏木买的?”
在她惊诧的眼神下,孙书仪点了点头道:“是,他说我体质孱弱是一回事,整日拘在家里胡思乱想更伤气血,买些有趣的话本子看愉悦心情于我有益。”
说罢,又嘀咕道:"倒是没想到如今汴京城里的话本子越发好看了,这故事讲的真是引人入胜。"
傅靖姮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看了多少?”
孙书仪也不藏私,悄悄看晴初落月都不在,便从拔步床下捧了一个箱子出来,一打开,二十多本风花雪月就闪亮亮地展现在了傅靖姮的眼前。
孙书仪的书皮只有一个,是她自己悄么声做的,所以箱子中的书都**裸地展现着自己原本的样子,诸如什么《花心公主俏暗卫》《侯爷怒追下堂妻》《妾与将军解战袍》......
傅靖姮随手翻了翻,唔,感觉有点意思,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孙书仪,只见对方挥挥手道:“喜欢就都拿去,有的是,等日后再寻到好的了,我差人给你送去。”
傅靖姮乐滋滋地抱着这小箱子回了卢氏,沐浴更衣过后在床头靠着自顾自看得起劲,连晚膳都忘了用,时不时还发出几分清脆的笑声,因她吩咐过不许人打扰,绯云和轻雨也不敢进去,直到卢铮回府,才听婢女们禀报,当即觉得奇怪,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随手扯开帷帐,将那话本子从傅靖姮手中夺了过来,正巧看到那公主调/教暗卫,吊着他不上不下,粉嫩的双足轻轻踩那硬/挺之处,直叫那暗卫面红耳涨,乱了呼吸才作罢。
傅靖姮起身想要抢回去,卢铮便单手擒着她的脖颈凑上去吻住,另一只手也未闲着,直接解了傅靖姮的腰带作乱,这一夜雨打梨花自是鸳鸯成双。
翌日,卢铮晨起练剑,傅靖姮听着剑身挥舞的破空声,暗自怒骂了卢铮一声狗东西,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可着她折腾。
梳洗完毕过后,二人一同用早膳,因着今日休沐,倒是不急着去朝中,卢铮也得空跟傅靖姮好好打发时光。
约么一个时辰,便见长青匆匆奔来,有着前次的教训,虽面色焦急但仍守着规矩,敲了门得了主子允准后才入了阁中,说道:"公子,少夫人,吴泉一家被圣上下大狱了,说是皇城司的章拓大人在他们府中搜到了金满堂的卷宗,还发现了同齐王勾连的书信,圣上雷霆震怒,下了数道圣旨申斥齐王,命他连夜戴罪入京,吴泉一家子已被判了抄家,流放三千里。"
卢铮放下手中的棋子,挥挥手让长青退了下去,傅靖姮心知这局是他特意为潘裕昌做的,如今正主未入瓮中,他倒是不恼怒,便问道:“怎么事情不如你所想,你却半点也不惊讶?”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潘裕昌这是弃车保帅呢,只是没想到他能把齐王攀扯进来,真是不自量力。"
傅靖姮听这话似有深意:“齐王虽为圣上兄长,却无甚建树,怎的听你说仿佛另有隐情?”
"齐王和我姑丈冠军侯穆定邦是自幼的交情,他为人憨厚和善,实则极擅明哲保身之道,若非如此,当初先皇在时,诸王夺嫡之乱,他母妃出身好,他又是长子,这般活靶子似的人物,如何能保得如今的富贵太平?"
傅靖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可如今到底是让潘裕昌躲过了一劫,日后再要对付他岂不是难了?"
"无妨,待齐王回京后再说吧,他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只能把背后主使揪出来,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此刻,收到圣旨的齐王圆润憨厚的面庞上露出些许无奈,只得命人收拾行装,连夜奉旨入京,他自然想不到远离那权力漩涡的自己,竟有一天被再度裹挟其中。
打点好了王府诸事,便要启程回京,却不料一位身着杨妃色的盘髻女子跑了过来,许是跑得太快,脸颊微红还有些气喘,却仍坚定道:“求王爷带妾同去。”
此人正是齐王侧妃吴泉的庶妹吴蕴,齐王皱着眉头道:"蕴娘以为这是进京封赏么?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带好孩子们便是,何苦同我入京。"
齐王生性敦厚,自王妃逝世后也未曾再娶,府中姬妾甚少,如今王府中的事都有他的侧妃慕氏打理,吴氏的身份本来是嫁不进这齐王府的,只因当初她那黑心肝的父兄把她带到宴席上,想要将她嫁给六十岁的老王爷以求加官进爵。
席间贵客不少,看着这闹剧也都缄口不言,那时的齐王将将年过三十,虽有些发福,但是看着极和善,忍不住为她出声道:“老王叔年近花甲,何苦让这般妙龄的女子虚度青春呢?”
这话说得便有些不给面子了,实则齐王很是瞧不起老王爷这般行径,那老王爷冷哼一声道:“侄儿若是喜欢,赠你亦无妨,若是你不收,本王可就笑纳了。”
一个年轻健硕的王爷,一个已近花甲的老匹夫,任谁也知道怎么选,吴蕴抓住这唯一的机会抱住了齐王的腿,哭诉道:“求王爷收了臣女,臣女便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王爷的。”
见她哭得伤心,齐王也心有不忍,便硬着头皮带她回府了,那时王妃还未离世,是个极贤良大度的人,命人为吴氏梳洗,又问道齐王:“如今这满汴京都知道咱们王爷从老王叔手上救了个姑娘回来,王爷打算封她做个姨娘还是侧妃?”
齐王不过是不忍见她明珠暗投,还真未曾起过这般念头,便道:“王妃何苦打趣我?不过是心有不忍罢了,本王想着让王妃认她做个妹妹,配点嫁妆,找个门当户对的良家子嫁了便是。”
齐王打算的好,却不知这话全落进了吴蕴的耳中,她当即冲了出来跪在地上道:“王爷王妃恩德,吴蕴不敢忘却,只盼着能做个婢女侍奉在侧,还望王爷王妃不弃。”
齐王一时没了主意,倒是王妃说道:“王爷,我看这姑娘很是知恩图报,咱们府中只有我和慕妹妹二人,也实在太单薄了,不如王爷纳了她,看她身子丰腴,想来日后可以为王爷生儿育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王爷好心,想将她嫁给良家子,可不知老王叔也曾强抢过人家的妻子,若真故技重施,王爷岂不是害了这位妹妹。”
就这样,吴蕴嫁入齐王府为姨娘,尽心侍奉王爷王妃,十数年间生了二子二女,当真为齐王府添了不少子嗣,直至王妃因病离世,才提了她做侧妃,与慕氏一起打理家事。
如今王爷被小人污蔑,她自然要陪同,悲愤道:“王爷对妾深恩厚重,如今因妾母家之故蒙冤入京,妾若不随行,恐日夜难安,府中诸事已托付给了慕姐姐,她心细稳重定能打理好,求王爷允妾同去。”
说罢,伏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