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焉能不知吴蕴心中所想,将她扶了起来,长叹一口气道:"蕴娘自嫁给本王,一直勤勉恭敬柔善端方,如今这事儿,我心中明白与你无甚关系,不过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圣上...圣上对我们这些兄弟素来十分忌惮,这一次我未有把握能全身而退,蕴娘一介弱女子实在不必蹚这趟浑水。"
吴蕴伏在齐王怀里,悲切道:“妾年幼丧母,父兄无德,全赖王爷王妃慈悲,才有今日福分,王爷既知此行前路艰险,妾更要陪伴在侧,若真有万一,妾愿以身为盾,誓死以报王爷恩德。”
吴氏言辞恳切,情真意浓,便是齐王这般英武男儿也不免有些感动,抚了抚吴氏的发顶,柔声道:“也罢,既然你坚持的话便随本王同去吧,即便来日天恩不眷顾,本王也会保你性命,孩儿们不能没有亲娘在身边。”
潘府,墨瑶看了看潘裕昌的脸色,迟疑着说道:“再有三日,齐王便要入京了,吴氏一族已发配岭南,前日便已上路,宫里贵妃娘娘派人传话说吴氏母子留不得,必须斩草除根,公子的意思是?”
潘贵妃未言明吴夫人知晓她的往事,潘裕昌也没深究,不过是用弃了的棋子,当得什么事儿呢?便道:“派人悄悄跟着,下点毒药,便说是路上受不住苦,得了病死了便是,做得仔细点,别给人留下把柄。”
墨瑶领了吩咐正要下去,却被潘裕昌叫住了,低声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潘裕昌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懒声问道:“傅靖姮名下有什么产业?”
墨瑶回忆了之前搜集来的资料道:“傅氏的产业涉猎甚广,几乎涵盖了公子所能想到的大半生意,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卢铮不好对付,他们夫妻二人给我寻了这么多晦气,我也该回敬一二才是,只当做是给他们二人的新婚贺礼吧。"说罢,勾了勾唇角,眼神中阴沉沉的。
墨瑶领会上意,建议道:“若如公子所愿,那应当是药铺和酒楼之流更易下手,毕竟病从口入啊。”
潘裕昌道:“如此的话,就药铺吧,傅氏的药铺用药不当,祸害百姓,最好啊,有人去击鼓鸣冤,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到那时,他们还如何能翻身呢?”
墨瑶领了吩咐下去。
近日天朗气清,皇后有意邀各府命妇入宫赏花饮茶,各府小姐也可同去,傅靖姮本意是不想去的,怕再生出什么是非来,却不料婆母卢夫人说皇后点名道姓要她去,皇后仁德,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事,傅靖姮推却不过只得跟着去了,温氏忙着照顾孩子,郑氏忙着备孕,她二人倒是躲了清闲。
一众夫人小姐列坐其次,上首便是皇后娘娘,左右为潘贵妃,宣妃,倒是不见新晋的宸妃,估么是近来圣上冷落,不爱出门的缘故吧。
席间,觥筹交错,赏花对诗,都是些寻常女儿家的乐趣,傅靖姮自从上次知晓自己酒量不佳后,在这一事上便极为审慎,不敢贪杯,略坐一阵又觉得有些无趣,禀明了婆母,便带着绯云出去散散步了。
一出了厅堂,微风送着花香来,当真是沁人心脾得紧,傅靖姮耸了耸鼻子,赞叹道:“这花真香啊,不像是汴京的花,倒有点像庆州的千香蕊。”
绯云也惊讶道:“按理说,汴京是种不出来千香蕊的吧。”
傅靖姮暗暗思虑,宫中妃嫔大多来自官宦人家,未听说有庆州籍的妃嫔,除非...
心里有了疑惑,傅靖姮循着花香的方向找了过去,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昭阳宫的门前,傅靖姮心下了然,果真是她。
略一驻足,便有宫人过来相邀道:“卢三夫人安好,我们娘娘说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请夫人入内一叙。”
绯云在旁看着,总觉得事情蹊跷,拽了拽傅靖姮的袖子摇了摇头,傅靖姮知道绯云的顾虑,但宸妃费这么大的功夫邀她来,恐怕有要事要说,轻轻拍了拍绯云的手,柔声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宫人浅笑一声不敢当,便引着主仆二人进了昭阳宫,果不其然,昭阳宫中尽是怒放的千香蕊,也不怪乎能把香气传得这么远,穿过几道长廊,便来到的宸妃的寝殿披香殿。
淡紫色的纱幔影影绰绰地印着丽人的影子,宸妃并未盛装打扮,只穿着常服,轻挽了秀发,比之当日大殿献舞的神秘魅惑,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傅靖姮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眸,依然按君臣之礼请安道:“臣妇傅氏见过宸妃娘娘。”
宸妃见她来了,起身相迎将傅靖姮扶了起来道:“傅姐姐不必多礼,我们到底已有数面之缘,我看你亲切,也不想你拘着礼数,自在说话便是。”
傅靖姮深知她们二人无旧可叙,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不敢拿乔托大,谦卑道:“娘娘垂爱,臣妇喜不自胜,不敢与娘娘姐妹相称。”
宸妃看了眼绯云道:“傅姐姐的侍女一路跟来想必渴了,玛瑙,带着这位姑娘下去喝口茶,我同傅姐姐自己说话便好。”
屏退左右后,宸妃与傅靖姮相对入座,为她倒了一杯茶,道:“费这番心思引傅姐姐前来,实在冒昧了。”
"娘娘折煞臣妇了,如今只你我二人在,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宸妃从袖间拿出了一份血书,怅然道:"吴氏勾结齐王探听朝政,被陛下发落岭南,前几日便已动身了。不怕姐姐笑话,我自入宫以来,皇后仁德,宣妃直爽,偏偏这潘贵妃总是三番四次为难我,我冷眼看着这桩案子有些草率了,便觉得症结多半在吴夫人身上,也就留了个心眼子,派着人悄悄跟了去,谁料我的人将将跟上去,便发现了被人在饭菜中投了毒的吴氏母子,那吴弼当场毙命,吴夫人吊着一口气写下了这篇血书后也撒手人寰。我虽为妃嫔,但毕竟是北夷公主,这满宫上下前朝重臣对我也是避如蛇蝎,唯恐我危及大豫江山社稷。然此事事关重大,我亦不敢草草置之,便将此物借姐姐之手赠予卢小将军,再之后无论如何处置,都与我无甚关系,望姐姐和卢小将军可以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傅靖姮听完这话,打开那血书,金满堂一案的来龙去脉无一不明,若真能呈献给圣上,未必不是击败潘氏的一个好法子,只是傅靖姮也不能尽信拓跋黛一家之言,谨慎地收了这份血书,便道:“娘娘的话臣妇铭记在心,必定如数转达给夫君,只是我一介妇道人家无法替夫君答允什么,娘娘托付的这事儿只能看夫君如何处置了。”
拓跋黛既然费了这番功夫找她,便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知道卢铮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对傅靖姮的推脱之语并不放在心上,笑道:“无论怎样,姐姐夫妻二人能接下这份陈情便已是帮了我大忙,旁的事情卢小将军自行处置便是,左右与我无关。”说罢,又饮了一杯茶,做神思倦怠状。
傅靖姮心领神会起身告辞:“多谢娘娘赏的好茶,臣妇告退。”
因着这一出,傅靖姮直到回府了都有些忧愁,席间所食也不算多,倒叫卢夫人有些惊喜地问道:“姮娘,我看你近日精神不大好,会不会是有孕了?”
听着这话,傅靖姮一个激灵绷直了身体,讪笑道:“婆母多虑了,只是入宫有些累着了,我这才过门不足两月,哪就那么快有孕呢?”
卢夫人不赞同道:“哪里快了?想我当年便是过门一个多月便怀上了你大哥,你习武之人身子强健,定然也可以的。”说罢,眼神期待地看着傅靖姮。
傅靖姮只能尴尬地笑笑,直到马车停在卢府门前,冲卢夫人行了礼便一溜烟地跑回来飞鸿轩,徒留卢夫人一个人原地纳闷,直到被身边的嬷嬷扶回了院子还在嘀咕:“嬷嬷,你说这铮哥儿夫妻俩都是习武之人,应当身子比我和夫君更好些,怎的都快两个月了还无动静呢?”
"夫人啊,您太心急了,这三少夫人才刚入门多久,何不给他们多些日子呢。那二少夫人过府五年不也未有孕吗?"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这怎么相同呢,铭哥儿是文臣,不必去驰骋沙场,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这铮哥儿从戎五年,我提心吊胆了五年,生怕他有个好歹,如今在汴京好不容易能过一阵子安生日子,不趁早怀个孩子,若是边关再起战事,不又得跟着他姑丈舍生忘死了?”
"夫人深谋远虑,只是这孩子之事,都是天赐的缘分,也许过几日便就有了,老奴听说三哥儿跟少夫人蜜里调油似的,夫人宽宽心,等着抱孙子便是了。"
卢夫人唉声叹气,想到什么又问道:“谦哥儿在不在府里?派人把他请过来。”
沈谦一头雾水地进来,笑得灿若朝阳道:“姨母唤我来可是身子不适?”
虽然卢氏有府医,素日也常有太医来往,但卢夫人不喜张扬,一般府医处置不好的小病小痛便都让沈谦瞧瞧,但今日她可不是为这事,哀愁道:“身子无碍,只是有心病,还得让谦哥儿给我想想法子。”
沈谦知道自己这姨母向来是直爽豁达的人,一贯没什么心事儿的,如今这般说可见事儿不小,当即正了神色,道:“姨母尽管吩咐,侄儿万死不辞。”
卢夫人扭着帕子有几分难以启齿,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低声道:“劳烦你给铮哥儿配几副助孕的药。”
沈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