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子脚步、谈话声,张成得意地叉着腰,“他们来了”。
鹿邀看过去,果然看见一群人远走了过来,要跑的刘自明被他们拦下来,为首的是个中年大叔,下巴生着青色的胡茬,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壮有力,看见刘自明手里提这个柴刀慌慌张张的模样,伸手拦住他,“你也是听张成说的来这儿看好东西?”。
“别挡着我!”,刘自明着急忙慌地就要推开他,还没来得及抬脚,胳膊就被人拽住,手里的柴刀被一把抽走。
“跑什么跑呀”,张成笑嘻嘻地站在刘自明身后,抓住他胳膊不放,“干了坏事儿就想跑?”,他看一眼中年人,叫道,“马叔,快帮我拦住他”。
马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问什么,帮着他拉住刘自明的另一个手臂。
鹿邀也走过来站在旁边,接过柴刀,道,“果然就是你”。
刘自明别开眼不敢看他,嘴里嚷嚷着,“谁知道你在说什么,整日胡言乱语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使力,想要挣开张成的手。
张成看着个子不太高,到底是庄稼人,力气小不了,稍稍一用力就拽住了,“别动别动”。
来的一群人没明白这架势,面面相觑,站在前头的那个中年人眉头皱起来,“张成啊,你不是说这里发现了好东西?东西呢?”。
张成哼了一声,指着刘自明,“好东西被他给弄坏了”,接着他三言两语把大致事情说了一遍,看着众人不相信的表情,气道,“来这里看看就知道了!”。
他拉着刘自明走到河边芦苇丛边,指着深藏在芦苇丛里露出一般的水泵表面,不客气地把人推过去,刘自明一个趔趄,险些摔进去,抓着芦苇才堪堪站稳。
身后一群村民跟着过来,鹿邀绕过人群,站在水泵边上,拨开挡在前面的芦苇丛,指着破损的表面,“大家还记得我说过的水渠吗?”。
有人看了一眼那个水泵,点点头,道,“记得”。
鹿邀朝他微微颔首,“这个东西”,他指着水泵,“是水渠运作的关键,被弄坏了,就暂时用不了水”。
他没说这人是谁,停顿几秒后,把那日放在这里的那一块儿被弄坏的部件拿出来,手指点点上面的砸痕和刀痕,明显刀劈过的痕迹更重一些,“是用刀砍的”。
这次来的村民中,有不少人是上次和张成一起来说要用渠因而和鹿邀签订合同的,心里都期盼着以后用水能更方便一些,虽然不懂渠道是如何运作的,听了鹿邀这话也都明白,这水渠暂时是用不了了,一时间吵闹起来。
“老子还等着用水呢”,马叔皱起粗眉,把目光投向站在水边儿不吱声的刘自明身上,碍于对方身份,语气还是和缓了一点儿,“真是他干的呀?”。
“马叔你还不信我?”,张成不乐意地瞥过去一眼,“我和小鹿那天在这里发现了这把砍刀”,鹿邀顺着他的话头把柴刀举起来,他手指头指指,接着道,“结果今天这家伙就偷偷摸摸来了,想拿回赃物!”。
鹿邀赞许地看他一眼,心道果然是上过学的人。
马叔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一个妇人这个时候出声了,她挤开人群,站在鹿邀前边儿,在那把柴刀上仔细端详,还伸出手来在上头摸了摸缺口和破痕。
“你一个女人看什么看?”,刘自明看她翻来覆去地盯着柴刀看,不耐烦道。
妇人没回应他,看了一会儿后松开手,看着鹿邀道,“我们家的经常砍点儿柴卖补贴家用,用的刀多了,知道什么样的是砍柴看的,什么样的是砍其他东西弄坏的,”,她不太好意思地挽起耳边的发,才接着道,“我觉得这把刀好像不是砍柴砍成这样的”。
“谢谢你”,就算是经常用,要是不善于观察,是不会发现细微差别的,鹿邀很佩服她的观察能力,他把柴刀举的更高一些,好让众人看清楚,“大家要是不信,可以比对刀和部件上的痕迹”。
“谁说这把柴刀就是我的?”,刘自明哼了一声,抱着双臂否认,“随随便便捡一把刀就说是我的,也太冤枉了,”,他斜睨了一眼鹿邀,嘲讽道,“我还说这把刀是他的呢!”。
“那你刚才偷偷摸摸地来干啥?你敢说刚刚不是来拿着把刀的?”,张成一肚子气,毫不客气地指着他道,“别狡辩,就是你!”。
“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嘴上这么说,刘自明却转过脸,不去看众人的眼,“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这破东西修修不就好了?浪费时间”。
“不是,你这话就不对了”,马叔叉着腰,“大家等着用呢,哪那么容易修好?”。
“对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东西,你怎么就给弄坏了……”。
鹿邀看着逐渐焦躁起来的众人,轻咳一声,“大家不用担心,修是能修好的,今天把大家带来只是想让你们看看做坏事的人”。
这话没点名道姓,大家却一齐把视线投向刘自明身上,生生把人看的面红耳赤,站立难安,刚刚的硬气消失的无隐无踪。
“就是”,张成哼着加了一句,瞪了刘自明一眼,“便宜他了”。
刘自明脸红的厉害,骂了句脏话,“弄坏了就坏了,我乐意!”,他疾步走过来一把夺过鹿邀手里的柴刀,“给我等着!”。
鹿邀看着他匆匆离开,无奈地叹口气,看着其他人,“抱歉今天让你们跑来,水渠明天就能用”。
“不着急不着急”,马叔摆摆宽厚的手掌,“这个……”,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水泵,犹豫道,“真的能修好?”。
鹿邀笑了,“可以的”。
“马叔,你别对我们这么没信心呀”,张成拍拍胸脯,一脸骄傲。
“你也会修?”。
“……”,张成眉眼一下子耷拉下来,“我会学嘛”。
“好了”,鹿邀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修好了我会告诉你们的,大家都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张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嘴里絮絮叨叨,“你看他的表情,脸都红成柿子了哈哈哈”。
鹿邀安静地听着,他之前不熟悉,没想到张成是这么活泼的性子。
巴拉巴拉说了一路去,到了鹿邀家门口,张成才停下来,一拍脑门儿,叫道,“你那个,那个小黑朋友呢?”。
鹿邀一怔,下意识把左手往后面背过去,解释道,“他不喜欢人多,应该自己走了”。
却烛殷哪里是会和人一起蹲在一堆野草后的人,早早便化了形,环在鹿邀手腕上。
张成一直关注着刘自明的事情,后来视线未曾离开过,身边人悄无声息地没了一个,没有发现倒也不惊奇。
“挺有个性啊”,张成犹豫了一会儿,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不经意低头,不小心扫过鹿邀的手,眼前闪过一抹黑色,“哎,这是什么?”。
说着,他便要弯腰低头去看,鹿邀忙用另一只手抵住他肩膀,“没什么,刚刚弄脏了”,看着张成还是好奇的样子,他收回手把缠在手腕上睡得香的黑蛇往上撸了撸,站远了一些,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张成半信半疑地又看了一眼他手腕,这次又不见那一抹黑色了,他只当是看错了,又或许真的是刚刚鹿邀不小心弄脏了,便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直到看着他离开,鹿邀才松口气,挽起袖子,果然看见黑蛇闭着眼一动不动。
他叹口气,轻声说,“早说过你去没事做的”。
此刻天色渐暗,远处霞光漫野,缓缓倾覆至近处。
鹿邀推开院门,左手小心翼翼地端着没让它晃动,直到进了屋,才轻轻将缠在手上的黑蛇一拳一拳儿取下来,放在了床榻上被子中间。
尾巴尖儿要滑落时勾住了他的小指,冰冰凉凉,戴了一圈儿冰戒一般。
“醒了吗?”,鹿邀手指没动,弯下腰去看团成一团的黑蛇,另一只手在缠在他指上的尾巴上轻摸几下,见没有要睁眼的样子,松口气,抬手把尾巴尖儿从指头上绕下来放着。
却烛殷化形后的模样并不凶恶,看起来有如普通蛇一样,只是长度却长了很多,他还记得曾有一次夜里自己喘不上气,一睁眼就看见长长的蛇身在自己腰间缠绕两圈儿还有余,蛇头轻巧地搭在胸前,一副惬意模样。
像现在这样自己盘成一团,看着和个黑色的小球儿一样,倒是比平常可爱一点儿。
鹿邀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手随心动,撑着却烛殷未睁眼,从脑袋摸到尾巴尖儿,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摸够了他才记起来今天还得去地里看看生菜长得怎么样,这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天,过不了多久就是半月之期。
鹿邀收回了手,转身拿了工具出门,临走时小心地合上了门。
“……”。
屋内沉默片刻,床上的黑蛇渐渐化作人形,修长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床榻。
怔了一会儿,却烛殷耳朵泛红,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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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