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草台班子当首席裱糊匠 第27章 第 27 章

姚哥娘子对客人裴二特别客气。

“法师的密友，必然也是高人，”她说。

裴二不卑不亢，只管把一路西来的所见所闻悉数相告。

他说不论辽人，还是渤海人，对完颜氏的反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甚至有人觉得女真勇于反抗，可歌可泣。

王妃没想到他丝毫不做伪饰，亦不为讨好自己而曲意迎合。

她只好感叹：“辽国皇帝正在失去人心，而女真人又太懂得收买人心。”

后来两人说起耶律大石，裴二少不得多问几句。

王妃不肯多讲，只是摇头：“他的命，全看上京的钦差带来什么消息。”

临走前，彷佛为安慰他，她特意道：“我外甥女和你那位姓盛的朋友有些误会，已叮嘱她不要纠缠了。”

裴二走后，为印证他提供的消息，姚哥娘子又特意提审了耶律大石。

说是提审，却也非常客气，仅是问他这一路南下沿途的见闻，比如百姓们如何看待完颜氏，又是如何看待天祚皇帝。

不出她的所料，耶律大石和裴二的叙述相差无几。

姚哥娘子心想：女真人，确实已成肘腋之患。

想到这里，她对他道：“你的命，全看上京派来的钦差带来什么旨意。”

耶律大石从对话中捕捉到蛛丝马迹，立即想通其中关键。

他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很大程度上要靠魏王，而魏王，又很尊重妻子的意见。

于是便道：“臣爱读史书，眼前的局面，倒让我想起一个典故。”

姚哥娘子做出聆听姿态，只见眼前的年轻人娓娓道来：

“汉武帝晚年昏聩，导致巫蛊之祸要杀太子，刘据出逃京城，遇到了守城门的两个侍卫，一个主张拦，一个主张放。太子逃走后，武帝立马把主‘放’的给杀了。为太子平反后，武帝又把主‘拦’的也给杀了。”

姚哥娘子笑问：“贤侄，如果你是守城侍卫呢？”

耶律大石朗声道：“如若是我，当时就和太子跑了。毕竟皇帝昏庸无常，臣子们怎么做都是错，命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即使将来失败被俘，也是力不如人，非我不努力。”

听罢这番对答，姚哥娘子暗叹：这人将来一定要为我所用！

再说裴二回来客栈，特意找到正在洗衣的盛凌云问：“月朵理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她还邀请我一起打猎，”她努了下巴，让他看架子上的马鞭：“还非要送我这个。”

他不由笑了，她是有这个本事去结交人的，倒是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转念一想，他又问：“你是不是想从她那里弄到马！”

她嘻嘻一笑，拍手把水珠掸掉，起身道：“我确实有这个意思。毕竟咱们需要的是十匹，马贩子都搞不定，这位姐姐人也很坦荡，还请我吃饭，说十匹太多，她要筹谋。”

裴二露出赞许的微笑，问：“那你手上钱够花吗！”

盛凌云乐了：“哎吆，终于有人想起来关心这个问题了。”

裴二故意逗她：“你不是还有颗东珠吗？”

她愣了一下，他忍不住提醒：“就完颜宗望给你那颗，很值钱。”

“那个不能动，”她连忙回绝。

“怎么，你舍不得？”他步步紧逼。

“嗯，是舍不得，你不服吗？”盛凌云不太想和人提起完颜宗望，尤其是他。

裴二笑笑：“你到我屋里来。”

因为正好是饭点，他屋里没人。

裴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手巾，里面有一叠钱引。

他说：“既然是求人办事，不能总吃人家的、拿人家的。幽州城有几家铺子也认这个，你拿去换些钱花。”

盛凌云没吭声，盯着他看，把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问：“你怎么那样看我。”

她把嘴一撇，倒好象无限感慨似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路上总帮我？”

这话是近似于小儿无赖的口吻说出来，他没声好气道：“我看你可怜，可以吗？”

说完，他才将手巾揭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刀。

他本想拿最小的100贯那张，未曾想盛凌云抢先道：“多谢二郎，不用全给，只给我小的那张即可。”

裴二又好气、又好笑：“别看它小，面额最大的。”

“喔，”她接过钱引后才说：“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和老板，没有别的男人给过我这么多钱，你真好。”

声音越来越轻，眼神又含情脉脉，他有些心慌。

突然，那女人小声道：“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裴二心中警铃大作。

只听她轻声道：“那天晚上在这屋里，你也看见柳大郎头顶的字了吧？”

说完这话，她还用肩膀轻轻碰下他，有种魅惑姿态。

裴二定下神，认真道：“盛凌云你知道吗，你有一个鲜明的特点。”

她“嗯”了一声，眼露好奇。

“你的眼神过于精明灵巧，特别不适合传达暧昧，男人见了你的眼，要么和你拼刀子，要么和你拜把子。”

她“扑哧”笑出声：“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他装傻：“什么问题？”她问：“那你打算和我怎么样？”

算了，被这只狐狸带偏了，她原本还想追着老问题穷追猛打。

只听那狡猾的公狐狸笑道：“不告诉你。”

哼，盛凌云心说：你只要别想着和老娘拜天地就行！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突然见他张嘴瞪眼。

她意识到：完了，心里想的话难道说出来了？

这时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估计曹氏兄弟吃好饭回来。

盛凌云忙咳嗽几声，板着脸跑了出来。

趁着换钱的路上，她迅速把当前所有的信息盘算了一下：

耶律大石跑进魏王府自首，魏王夫妻说要看钦差带来的旨意再说。

此刻就像赌场里有豪客孤注一掷，人人都迫切想看那一宝开出来的是什么。

只有她知道钦差带来的消息——因为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天祚帝允许魏王自行招募军队。

可非要等到圣旨公开，事态就没办法扭转了。

届时耶律淳尚存愚忠，一时半会不会和皇帝闹翻。

那么耶律大石的处境很危险，随时有可能被拿来献旗祭天。

她又该如何保护这位未来的西辽皇帝，以便将来让自己多一位抗金盟友？

等到了深夜，盛凌云在系统里搜索史料，仔细查看耶律淳造反建立北辽的细节。

发现这位魏王竟还遣使赴北宋表示愿意免除岁币，缔结和约。

她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北辽旌旗招展、万马奔腾的画面，为首的大将，正是耶律大石！

如果耶律淳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早点发现那位天祚帝实在不值得托付。

第二天盛凌云和月朵理出去，陪她去兵器库。

没想到这位契丹女将对每样兵器都如数家珍，她问：“你们契丹人，女子都这样骁勇善战吗？”

月朵理骄傲道：“我们大辽，不像你们宋朝规矩那么多，女子上阵杀敌算不得稀罕。魏王的祖母萧挞里仁懿皇后，曾亲自率部深入敌阵、平息叛乱。你要能留下来多好，我教你行军打仗，加上你的天生神力，必定所向披靡。”

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几分怅然：“不过女人太厉害，也有缺点。”

盛凌云不解道：“有什么缺点？”

见月朵理不好意思，她突然明白了：半点朱唇无人尝，一拳打死少年郎。

女将军担心找不到敢娶自己的男人。

她脱口道：“耶律大石就很好，将来准成大事！”

“你也这么说？”月朵理奇道。

盛凌云好奇还有谁像自己这么有眼光，问：“还有谁？”

“我姨母啊，她说昨晚魏王做了个梦，梦见耶律大石帮他成就了伟业！”

究竟伟业是抗金，还是造反？

再朝下，月朵理就不肯再细说了，但显而易见，她有话要说。

似乎辗转反思许久，女将军才小心翼翼道：“凌云，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了，我送你十匹最好的快马。”

盛凌云问：“何事？”

月朵理笑道：“那个莫昆一，身边有个回鹘勇士，力气极大，寻常人很难打得过。我想截杀莫昆一、掳走钦差，就得靠你！”

盛凌云又问：“为什么选我？”

月朵理道：“你功夫强，又是路过，不管事成还是事不成，你都会身退。”

最重要的原因她没说，那就是：想一下子得到十匹马，只能靠我。

月朵理之所以敢截杀莫昆一，主要是姚哥娘子想通了。

起因源自魏王昨夜的梦境，说梦见耶律大石帮自己做先锋。

王妃辗转反思后豁然开朗：钦差手里那张纸是什么意思，目前并不重要。

她想让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

丈夫畏首畏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愿主动造反。

那么做妻子的，就必须推他一把。

但具体到执行，她和魏王都不能插手，必须借刀。

那耶律大石是个人才，只是不晓得他的儿火候到不到，万一夹生的端上桌来，可真难吃了。

姚哥娘子决心试试他的勇毅，立刻把耶律大石叫到密室。

摒弃闲杂人等后，她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贤侄向上心切，我也有个计策需要你出面，只要成了，你很快就可能建功立业，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

赢了，她保他留在中军，共谋大业。

输了，他铁定没命，谁也保不了。

耶律大石心跳加速，说：“请王妃直说。”

姚哥娘子道：“我要你假扮那个操持上京口音的钦差，然后去杀一个人！”

谁？莫昆德术。

真正的钦差怎么办？他走北门，德术肯定会派人在那里等候，我的人会去截杀。

王妃有御人之术，只说让他出力，何尝不是让他交纳投名状的意思。

一旦不成，耶律大石便代为送命，和魏王夫妻无关。

耶律大石思绪犹如电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斩钉截铁道：“臣愿意!”

什么是掌握命运？

那就是在重大选择上，靠直觉选对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