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当时并没有理解危洲话里的深意,只当危洲看开了,他会按我说的那样好好活着,等到寿终正寝再来黄泉路上找我,于是我有些感动,又觉得终于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也与他保证说,我会一直等他的,他不来,我绝对不去投胎。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危洲也就真的平和了下来,他不肯再回公司,一直留在医院陪着我,只偶尔出去打几个电话,或者拿出笔记本开个远程会议,无事的时候,他看着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我虽然没有别人看着就敲不出代码的习惯,但也颇为不适应他一直盯着我,每十五分钟就打断我一次让我停下休息,半天下来,就算是我也生气了。
我忍不住对他说:“现在就算再怎么养生也不会好转的,我想再多写一点。”
危洲不同意:“你与我说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做。”
我摇摇头拒绝了,虽说我手上的小APP本来就将UI设计、声源导入语音合成、美术建模等工作外包了出去,还为节省时间购入了其他类似项目的源代码,我自己根据需求进行前端、后端的修改,但这是我留给危洲的礼物,想给他留些惊喜,我连产品测试都不想交给他做。
如果我闭眼前实在没完成,倒是可以交给他。
危洲叹口气,他选择了妥协一小步,对我说:“那你半小时,不,每二十分钟必须停下休息,一天总的工作时间不许超过三个小时。”
我不同意:“六个小时!不能再少了,我敲代码不累的,什么都不干才很无聊。”
我们争论了好一会儿,最后谈妥了每天四个小时。
虽然我一直积极配合的接受治疗,但我的状态如预料到的那般一天天坏下去,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危洲表面上很平静,似乎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看开了,但我觉得,一个正常人天天面对着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很容易在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中产生精神上的压力,就给他找了点事干。
我让危洲在我写代码的时候给我读小说。
危洲倒是十分配合,我让他给我读什么,他就读什么,从文学著作到网文,无论多么小众的类型他都能面色如常的读下去,读完后我不问,他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终于,我忍不住了,于是我特意选了一本**NP主受双性小说让他读,我听都听不下去了,他还能面色如常地读下去,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并问他:“喂,危洲,你的魂去哪里了?”
危洲放下手机,他黑沉沉的眼眸望向我,我这才注视到他死水一样的眼神,有些心惊,他的表情同样迷茫,有些困惑地与我说:
“云开,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皱眉问:“什么声音?”
危洲沉默了几秒,回答道:“像是我的声音,在和我说什么‘传火’,而且我是第一个。”
“还有......”危洲眼神空茫,他喃喃道:“就要成功了,我们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我:“......”这绝对是幻听了吧。
几分钟后,我联系了我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就危洲现在的情况进行咨询,并小心翼翼地与危洲说感到压力太大的话,就去和医生聊聊天,如果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先和我说也是可以的。
好在危洲不想让我为他担忧任何事情,并没有炜疾忌医,他很配合的就去看心理医生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危洲的母亲,接着,我又想到了危洲的父亲,在四个人的故事里,他是现在唯一活着的那个,表面上也似乎是最边缘的那一个,但是......他的存在却是必不可少的那一个,如果没有他,其他三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结局。
最近危洲很反常,我其实查到了,他与他的父亲庄先生背着我联系过,我并不怪危洲瞒着我,反而很理解,因为儿时的一些事,我和他的父亲的关系很尴尬,因此危洲大概不想让我知道关于他父亲的消息,也不想我知道他和他父亲有联系。但我其实希望他们父子能和好,毕竟在我死后,危洲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位庄先生了,有血亲在这个世上,就算不经常联系,也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孤单感应该会少些。
我隐隐觉得,危洲的状态异常的病因虽是我,但与他父亲也离不开关系。我沉下脸,看来在我死前,还是要和那位庄先生见上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