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重要的亲人的祝福,但在我真正得到时,我却开始恐惧它了。
作为我们长辈的四个人,不管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现在,他们都是一死两伤的结局,如果是继承这样的四个人的遗憾,比起说是祝福,诅咒更合适一点吧。
我无比确信,母亲向我透露的过往连真正的冰山一角都够不上,她这些年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可能抱着这么点难以释怀的过往就选择与别人同归于尽。危洲知道上一辈过去的事情吗?我本能地开始怀疑,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看我的,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我?如果他不知道,我又该如何向他坦白这些混乱的过往。
我想危洲大概率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在母亲受伤的隔天,就向凶手的唯一亲人示好,但这么多天过去,为何他没有提前向我坦白,而是让我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得知那些过往,如果我提前知道,我是一定会告诉他的。可危洲却选择在得知真相后,隐瞒我并讨好我,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是非常明显的,他在表明态度哄我。
“危樯希望我不要将这些往事告诉你,她说你看上去就和云岫是一类人,过刚易折,是最容易被现实击垮的理想主义者。”母亲的神色淡淡:“但你也是我的孩子,别和你父亲一样,不要在该装傻的时候犯聪明。”
她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眼睫颤抖,嘴唇翕动,一点晶莹从她的眼角一划而过,很快,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再抬头看向我时,眼眸中方才那一丁点脆弱已经被嘲讽占据,她冷笑着问:
“为什么不能在做选择题的时候,只选择自己呢?妈妈教你,这没什么难的,你只要装自己不知道就好了,大家也都希望,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自己做的选择,就算我被报复,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没必要留在这里守着我了,和你的小男朋友回去吧,上一辈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我在沉默很久后,选择了拒绝。
母亲露出了非常遗憾的表情,她的眼中在望向我时才会流露出的温情潮水般退去,仿佛她已经预见了,她会像失去父亲一样失去我的未来,于是她将她对我的感情抽离了,她叹口气,用认命的语气道:“果然,都是一样的死脑筋。”然后,她真诚地看着我,道:“云开,妈妈有时真的希望,你是一个快乐的笨小孩。”
“抱歉,妈妈。”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是一个不快乐的笨小孩。”
她没再看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夕阳,我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太阳的余晖为母亲的发梢笼了层橙红的光晕,为这场无声的告别加入了暖色的滤镜,但夕阳是冷的,我的心已经冷透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后,我大病一场,烧的昏天黑地,最后也在病床上醒来,看到眼下青黑的危洲侧身躺在病床上,似乎他就是这么看着我的脸睡去的。
我没有动,既然他看着我入睡,那么此时就该我看着他醒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半小时后,危洲睁开了眼睛。
我笑着向他打招呼:“早啊,危洲。”
危洲眼中还带着些许未清醒的茫然,但他看到我,本能的便张开双臂,一把将我紧紧抱住,脑袋蹭着我肩窝,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就压着我继续闭上眼睛。
我知道他在慢慢恢复清醒,大概还有个半分钟吧,我轻咳一声,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他商量关于我们未来的事情:
“危洲,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危洲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他仰头看我,没有发出声音。
“我回去后查到了一些资料。”我垂下眼睫,回想着我看到的东西,对他一字一句道:“对于我母亲出手破坏你父母关系,还用家族势力给你母亲生活上处处使绊子,逼得你母亲不得不带着不满一岁的你返回家乡受尽冷眼这些事,我深感抱歉。”
危洲坐起身,咬牙切齿地开口:“这些都和你没关系,盛云开,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永远无法与她断绝关系。”我对他说:“我是从她身体里掉下来的肉,身上留着她的血,子偿母债,她欠你们什么,我都可以帮她还。”
“你还,哈,凭什么你来还?”危洲抓住我的手,把针扯了,用手指按着针眼,另一只手一把捞住我的衣领,将我扯到他的面前,恼火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一个人是清清白白的,我妈她被捅一刀,也纯粹是她咎由自取,她那些年做过的混账事多了去了,可不可以别管他们了,你把这些事都忘了,我们只过好自己的,好不好,云开?”
我摇头,拒绝:“可我已经没有父亲了啊,我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而且......”我看着危洲的眼睛,补充:“这么多年,你本来可以过得更好一些的啊。”
“我早就知道我父亲是谁,他没死呢!”危洲见我一副想不开的样子,没好气:“没道理他都不认我,我上赶着去认他吧,跟我多缺个爹是的。”
我看着危洲的眼睛,他也回瞪我,一副他等着我看他还能怎么气他的表情。
“危洲。”我压低声音,继续说:“你知道我是个神经病,有妄想症吗?”
我捂住我的头,对他说:“我控制不住的,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危洲放软了声音,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还嫌不够,又一把将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拥着我,没有一丝想放开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开你不要怕。”
我沉默着,挣了挣,危洲没有放手,但随着我越来越抗拒,他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他,迎着他失望的目光,我头也不敢抬:
“到此为止吧。”
我顿了顿,回避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那会让我病情加重的。”
危洲没有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圈红了,他紧咬着牙关,无声地任由眼泪一滴滴滑落脸颊,我慌忙去擦他的眼泪,在惶恐中叠声安慰他:
“别哭啊,我错了,抱歉。”
“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我们还是朋友啊。”
“我还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