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高中 第18章 目标

周末，张小波的妈妈突然造访我家，找到我妈哭诉。说他现在跟一些城里的混混厮混在一块，已经全然不服管教，眼下只有我说的话他尚且还能听进去两句，希望我能出面去劝劝他，让他学点好。我老妈把这些话转述给埋头做习题的我的时候，我才猛然发觉，原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着我这个发小的面了。彼时的我对于痞子混混这类的词汇有些过敏，或者是最近发生的事给我的影响远没有褪去。听说张小波和不三不四的人学坏，我顿时觉得事态已经严重到难以控制，情绪难免有些过激。

所以第二天他穿着新买的黑色小西装兴冲冲坐在我家饺子馆的餐桌上，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承认那时的我是有些不理智的，全程都是眉头紧锁着看他，讲话的语气也没有太客气。这段时间不见，他变化不大，除了发型变了一些，衣服穿得痞了一些，其他的一切如旧，还是那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被我上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没头没脑的说教搞懵了，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渐渐收了起来。张小波也是个脾气很倔的人，在这方面我和他其实很像，小时候闹矛盾都是我先低头去哄的他他才肯罢休。不过他很好哄，经常是捅捅胳膊肘给个示意他就顺坡下驴了，很快就又亲亲热热的仿佛无事发生。等我叽里咕噜一番家长式批评说完，场面闹得有些僵。换他开口了，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的近况如何，我一愣，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当他听到我在学校被宋小鹏欺负的事，脸涨得通红立马蹦起来，撸起袖子说这家伙是什么东西敢对你动手，他要去找城里的弟兄们揍他，看看到底是谁厉害。我只好把他先按住，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倒是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很担心。

说到他自己身上张小波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说他后面都想好了，初中毕业就去读职业学校学电脑去，将来也是不愁出路的。我看他油盐不进，他听我全是说教，预想中的话疗显然已经难以继续，这次简短的碰面就这样不欢而散了。那时的我们也许都太年轻，或者说那时的我太年轻了，没有想过有时候一段深刻的友情一拍两散会如此简单，人生前进的路上弄丢张小波这样一个人，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其实我跟张小波之间的友谊的维护，终归是他一直在出力，我算不上称职的发小。幼儿园的时候我家住街道这头，他家住街道那头，我们俩每天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背着一样的小书包，手牵手走在两个大人中间一起上学放学，走过一段又一段长长的路，亲如兄弟。但是当他选择淡出我的生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这样的无法挽回。在我家碰头不欢而散之后我没有想太多，继续一头扎进题海为着即将到来的中考发愁，想着后面他来找我的时候有机会我再好好劝劝他。实际上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再一次见面竟然会隔那么久。

中考除了文化课考试得分之外，还有体育加试和理化实验加额外的50分，这50分看起来似乎不多，实际上很多情况下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学校的传统一直都是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才开始为这50分做准备。理化实验还好说，固定的几种实验，总共不超过十种，考试的时候抽其中的一种做，平时把这些实验全部做一遍掌握住细节就好了。而且理化实验分值就15分，反而是体育加试占的分值更高。体育加试中除了一个50米短跑是必考项目，占1到5分之外，男生还有另外五个项目：跳绳、立定跳远、掷实心球、引体向上和篮球运球，从这五个选两个考就可以了，每项10分。不过五选二是市里的标准，我们这里只从跳绳、立定跳远和掷实心球这三项中选两个考。体育加试对于那些平日里跑跑闹闹，体格健壮的同学来说，也许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那些整天伏案苦读不爱运动的同学们来说，这35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拿。尽管老师说往年的学生这50分几乎都是拿满，只要花一两个月稍微练习一下，50分相当于白送。

但从老师开始不占用体育课讲题，体育老师不让我们体育课自己疯跑瞎玩，而是集中训练我们这些考试项目时，我们就猜到了体育加试的分恐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取得。这不，这天体育课，老师为了测试男生们掷铅球的水准，把男生们拉到操场西侧要求所有人都投掷一次。女生们则由班长带着去操场南侧测仰卧起坐。自己手臂没什么力气我是早就知道了的，眼看着一些掷得不远的同学遭到了体育老师无情的嘲笑，我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要是把这笨重的铅球一下子丢到自己脚边，那围观的男生们不得把我臊死。所以我就乖乖的在一边当个看客，当老师叫到我的名字时，我摆着双手拒绝，说自己已经决定了选跳远和跳绳，就不考虑铅球了。老师看拗不过我，只好随我去了。掷铅球全班做的最出色的竟然是宋小鹏，他的手臂看上去肉鼓鼓的，那么笨重的铅球被他奋力一抛，竟然丢得比体育老师示范的那次还远。惹得老师连连夸奖，围观的人都鼓起掌来。我傻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觉得没劲，就回教室做题去了。其实我选跳远和跳绳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因为个子长的高，所以跳远这项拿满分还算轻松。上初中至今我一直都是走读，每天上学放学这段路我来来回回要走四遍，路程不算长也不算远，好歹也算是锻炼了我的腿部肌肉，耐力还是不错的，所以选跳绳我拿满分的希望也很大。放学去校门口小卖部买根跳绳回家天天跳着应该就足够了。自从和宋小鹏的恩怨结束后，学习方面我感觉顺畅了很多，几次单元检测都把谭小瑞压了过去，甚至我跟他分数差距隐约还有拉大的趋势。收获这样的成果令我信心大增，对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也越发期待起来。

理化实验则是由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分别挑一节课的时间带我们去学校的实验楼做一两下熟悉整个流程就完事了，毕竟天天都拿出时间去练习这个有点不现实。所有老师都说物理试验比化学试验好做很多，比如接个电路，挂个钩码平衡杠杆之类的就好了。化学实验难就难在要注意的细节太多，比如制取氧气，光一个加热就要注意酒精灯，试管夹，液体体积，外焰內焰加热等等一大堆东西。做化学实验那天，同学们像发现新大陆般涌进学校的化学实验室，脾气温吞的化学老师根本唤不住这些皮猴子，注意事项还没来得及说同学们就上手拿出柜子里的瓶瓶罐罐开始左摸摸右捣捣。

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觉得很是新奇，实验室好像是翻新过，器具和试剂都是全新，教室里有好几排蓝色台面的实验台，每个台面中央是一个不锈钢方盆带一个脖子很长的不锈钢水龙头。由于操作台有限，老师只能分六个人为一组，其中一人为组长，由组长来进行操作。老师为了安全起见，也可能是为了便于管理，分组是按照一个成绩好的带五个成绩稍差的同学来分的。由成绩好的同学操作，其他同学观看学习。分完组老师演示的第一个实验是加热高锰酸钾制氧气的实验。我这组由我带着我那两个徒弟以及其他三个和我平时关系不咸不淡的同学一起做，我比较小心谨慎，操作前都是先回忆好老师平时讲的要点和他刚刚演示的重点才动手，动作虽然不快，但过程还算顺利。其他组则状况百出，甚至有组员抢组长器具的情况，很快实验室就传来玻璃器皿乒乒乓乓打碎的声音，试管里的试剂撒的到处都是，他们有的叫有的闹，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老师一组组看过去一直眉头紧皱，每组实验做的都是漏洞百出不忍直视。

直到他踱步走到我这组旁的时候，眼前一亮，抬手高声说全班就我这组做的最标准，一看就是可以拿满分的那种。于是招呼着大家都过来看我这组怎么做的。我被老师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加之同学们呼啦啦围过来满眼热切盯着我操作，我的脸不自觉红起来。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又演示了几遍，做完赢得同学们的一阵阵掌声。回到家，每天的跳绳也一直练着，一分钟跳绳140个为满分，这个不难，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我一分钟的跳绳都超过140好多。至于理化实验中最难的化学实验我是全班做的最好的，所以这50分我很有信心拿满。体育加试和理化实验是中考的第一役，这次检测没有上考场考试那么狼烟四起气氛压抑，如果考得好，对于接下来的中考绝对是针有力的强心剂。所以所有人都隐隐期待着检测那天的到来。

一直忙于学习和锻炼，每天都被折腾的身心俱疲，所以我忘记了关注体育加试和理化实验的考场到底在哪里。作为要算进中考总成绩里实实在在50分的考试，考场自然不可能是让各乡镇学校自己在自家测完了事，这样做也会有作弊之嫌。所以检测的考场定在了S城中学，就是那个家长们口中考进去半只脚就在大学校门里的那所省示范高中。因此检测当天，当学校租来的两辆大巴开得近到可以看见S城中学的大门时，坐在车里的我还如在梦里，神游四海，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从升初中第一天开始，班里前几的学生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这所高中的大名，所有老师家长心心念念的宛如圣地一般的地方，我竟还是第一次来。远远看见S城中学大门的第一眼时，我的指尖触电般一阵阵酥麻，血管里所有的血液像剧烈燃烧着般滚烫起来。我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我们学校所有好学生都把这里当作最向往的地方：学校大门的造型很有一种凯旋门的感觉，大门挑高很高，有着石膏像搬的质感，门柱门楣的浮雕简约大气，仔细看又有种清华园校门一样的神韵。校门门楣正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圆形校徽，通体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泽。总之这个校门比我之前去省城参观的那个大学的校门还要气派的多，这真是一所高中能有的校门？我心里忍不住的想，门上这块校徽这样晃眼，不会真的整块都是金子做的吧？转念一想，如果我能考上这所学校，每天在这样的大门进进出出......我赶紧打住念头，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光是想想我就激动得浑身发抖。大巴驶过校门，平稳的开在柏油马路上。我很难想象一个学校里会大到有柏油马路，我们学校进门的路是水泥的经常开裂，近年才翻修过，白得晃眼，和S城中学这路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巴从一个很高很古朴且质感与校门一致的一栋教学楼中间的空洞穿过，校园的绿化很好处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然后车开过了一个桥，车速有点快，我来不及多看就被带到了操场门口。

下车后我再次被震撼到了，操场是非常现代化的红色塑胶跑道，赤色的塑胶跑道踏上去软软的，脚感极佳。四条跑道合围着的是一个巨大的足球场，当我的脚实实在在踩到这个足球场的时候，才发觉鲜艳的草坪是人造的草皮。不像我们学校的操场，地上随便种点草了事，一到春夏杂草疯长，一下雨更是泥泞不堪没地儿下脚。操场入口的园艺大铁门上挂着横幅，写着一些欢迎同学们到来之类的字样，门口还摆了一长排桌子，放着矿泉水之类的用品供人取用。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县城里的另一所高中我也经过那儿的门口几次，校园里面我虽没进去过，但校门看起来很是老旧，门柱还开了个贯穿头脚的大裂，裂缝里长出了一棵歪脖子树。和S城中学的校门比起来简直惨不忍睹。下了大巴之后班主任让我们排好队有序进入操场挨个进行检测。S城中学提供的设备相当现代化，很多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此刻的操场上热火朝天，很多先我们学校来的其他学校学生已经在测试了。由于训练的时间够长，轮到我上场的时候50米短跑和跳远都顺利的拿到了满分，只有跳绳这项，考试用的绳子带电子计数器，且绳子主体比我平时用的那根光杆绳子重了许多，因此刚开始没跳几个我便接连绊到脚，把我急得脑门冷汗直冒。好在我身体和心态调整的很快，不一会就进入了平时的状态，有惊无险的拿到了跳绳的十分。

班主任让结束的同学去操场门口东边的水杉林里集合，每凑够约十个人左右就被带去位于S城中学中央位置的综合楼实验室进行理化实验了。今天人很多时间较赶，校园又实在太大。我虽有心想多看看这所学校的风貌，但实在没有什么时间去好好欣赏，被众人推搡着跟着带队老师赶去了综合楼。综合楼门口我们按照规定抽签决定接下来要做的实验，我的运气很好，抽到的是物理的杠杆平衡实验，算是最简单的那种了。到了物理实验室在绿色桌面的实验台边站定，监考老师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张纸，我们需要先在纸上写出眼前给的杠杆令其平衡的公式，条件以及结果，写好后就可以动手开始做实验了。原本就一个很简单的调平，挂钩码小实验，可能是我刚才剧烈运动后还没缓过劲儿来，我的钩码挂上去老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得监考老师频频皱眉，我心里一惊，心想坏了大事了。果不其然，最后我的实验虽然完成度很高，但出结果的时候还是被老师扣了足足五分。此行五十分我没能拿满，回到大巴上看见我们个成绩靠前的好几个都是满分，他们凑字一起兴奋不已地讨论着今天的见闻。坐在角落里的我只觉得又懊悔又紧张。懊悔的是重心全放到化学实验上去了，物理实验要是多练习两遍，也许我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而丢分了。紧张的是中考的竞争已然正式拉开帷幕，此刻的我已经落后别人五分了，那么文化课考试，我不能再落于人后。

回到家，我心中的火热迟迟无法冷却，今天走马观花看见的一幕幕不停的在眼前回放，原来大名鼎鼎的S城中学长这个样子啊，原来刚升学时班里那几位那么锋芒毕露，都是为了削尖脑袋往这所学校里钻啊。我甚至有点后悔时至今天才去参观S城中学，如果我早一点见到这所高中校园，也许我整个初中的路走得会更加坚定不移。自我意识中，我觉得我上初中后的学习生活一直缺乏一种内核，一个目标。以前的我更多的像是一个没有罗盘迷失在海里的游船，只会瞎努力，迷茫而没有方向。喜欢以他人为目标，以自己为目标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但在看见S城中学的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就是真真切切摆在我面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我一定要，一定会考进这所高中！现在意识到这些，还不算晚吧？躺着床上的我想到最后不免有些颓然。

4月18日体育加试这天是我第一次去S城中学，今天距离中考只有57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