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高中 第15章 校霸

我们班有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叫方小丽，平平无奇的外貌，平平无奇的成绩，腼腆内向的性格。她是为数不多的成绩不怎么好还经常找我请教课业问题的同学。全班同学都知道我老妈做着卖水饺的生意，唯独她来我家光顾最多。也许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其实我是不太乐意同学来我家吃水饺的。让他们看见我进进出出给别人端茶倒水，当我把热腾腾的水饺端到他们桌上供他们食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不是那个满身荣光的年纪第一，而是低人一等的什么穷苦孩子。而我老妈特别乐意看见我同学来吃水饺，每次看见我同学来店里都热情非常地拉着他们攀谈，我杵在门口看见他们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写满了尴尬。很早以前，也许是刚升初二，班里男生私底下给班里女生按美丑拍了个顺序，最漂亮的好像是汤小林，最丑的那位就是这位方小丽同学了。这件是事还是周小栋闲聊同我讲的，当时的我只一心扑在学习上想保住现有成果，这种无聊的排名活动不会人叫我，我也懒得参与。所以周小栋就是这么一说，我也就当耳边风，从未在意过。但就是这样私底下整的无聊的排名，被一些无聊的同学拿到明面上挂在嘴边上说了。被认为是最漂亮的女生有只会多几个追求者这样的烦恼而已，但是对与方小丽来说，无端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是有点令人愤懑的。

平心而论，我个人认为她长的真不算丑，只是普通罢了，最多就是嘴唇厚了点，衣着简朴了些。可是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成见，便很难根除了，何况那些作恶的人根本没有想着要放下成见。班里经常有不懂事的男生跑到她面前嘲笑她的相貌，她应对这些行为从来都是低头不语。别人看她一副闷葫芦的样子觉得她这个人好欺负，于是她的处境竟然越发糟糕起来，被人揪辫子，说脏话，吐口水，撕书等各种羞辱。后来慢慢演变成，不仅仅只有男生对她避如蛇蝎，班里女生也对她敬而远之。有次她前桌男同学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一肚子不快活，于是他选择了逮住方小丽无端冲她发了通火的方式来发泄。那天我记得是临近上课的时间点了，班里所有同学都坐在座位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我看见方小丽缩在教室里最阴暗的光线照不到的座位里，眼前的男生面容凶恶劈头盖脸地谩骂，她小声又无助地哭泣着。后来有一次她又被当垃圾桶拿来发泄坏情绪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推翻了欺负她的男生的桌子。可是于事无补，后面对她的各种欺辱还是没有消停过，直到班主任发现一众同学对她的欺凌并在班里训斥了所有同学，这种情况才好了一些。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变成了真空地带，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当她从班级走过时，背后还是会传来同学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

每个子女在家里人眼中都是心肝宝贝，去上个学反而要遭受这样的凌辱，换谁谁都不好受的，所以我对方小丽的遭遇很是同情。最初的时候她还很喜欢来问我数学题，后来她被班里同学欺凌，她谁也不接触，就再没来问过我问题了。但是她还是很爱来我家吃水饺，我发现她经常一边吃着碗里的食物一边偷眼怯怯地看我忙上忙下的样子。随着她处境越发的不好，她原本中等的成绩也维持不住了，成了班里的吊车尾，我也经常能看到她在小书摊上挑选一些厚厚的言情小说或者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杂志。老师也因为她成绩不好还不思进取，渐渐对她失去了好脸色。有天周末黄昏，我正在做着习题，我老妈说方小丽在楼下找我有事，我在家门口看到她时，她面朝西边，橘黄色的霞光映红了她的脸，眼睛中没有什么神采，浑身上下写满了小心翼翼。她问我能不能把数学作业借给她用用，明天早上还我。这个我知道，抄作业人士的常用话术。这周老师留的作业比较多，不花点时间确实写不完。这是她第一次找我借作业抄，我虽不认可这种行为，但还是上楼把作业拿给了她。把作业放到她手上之前，我没忍住说教了她两句，无非就是抄作业不可取，学习上还是要好好努力什么的。她没有说话，攥紧我的作业扭头跑掉了。周一老师改完数学作业，她依然错得很多，这让被抄作业的我有点费解。毕业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方小丽家离我家有些远，来我家吃水饺骑自行车也得花上一段时间。也许借作业那天她还有些别的想说的话没说，我也没办法得知了。不过她这些遭遇的源头，就是那个无聊的外貌排名，而那个无聊排名的始作俑者，我也是经常听到他的大名，叫宋小鹏。

他算得上是这个学校的校霸了，听说升初中前就是个有名的混世魔王，相当不服管教，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现在学校里所有打架斗殴的事几乎都是他带的头。此人长着一对斗鸡眼，眼角有条蜈蚣状的疤痕，满脸横肉，个头高高壮壮的。我跟他像两个极端，我这一端代表着品学兼优，他在另一端代表着消极堕落。私底下家长提到他打架斗殴的次数比提到我又拿到什么第一的次数还要多。以前的我跟这个叫宋小鹏的校霸没有任何交集，自然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自从新学期开始他连着两周被找了家长之后，他也咂摸着回过味来，将近两年都没人管过他扰乱纪律的事，现在突然像是被针对了似的，大约问题出在我这个新上任的学习委员上面，所以后面他本人有亲自跑过来警告过我。另一方面以前的学习委员汤小林被换了职务，虽然她本人没有表达什么，但她的追随者众多，班里不少男生觉得这个班干是我找班主任求来的，汤小林肯定因此受了不少委屈，想为她打抱不平，看我的眼神一个个都不友善起来。汤小林当班干记小黑本的原则是能不记就不记，不少同学相当看不惯我这种截然相反的记名方式，再加上宋小鹏暗地里的推波助澜。渐渐的，当我在坐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好多人都绕着这片区域走，我周身的空气都隐隐显得怪异起来。

至于他们这帮人对付我的具体行动，无非就是明里暗里给我取一些难听的外号，宋小鹏撺掇他的小弟们经常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舞。我没有太把他们当回事，依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日子就这样看似平和的过了一阵。这学期班主任想让班里同学互帮互助达到前面的同学带动后面同学的目的，搞了个什么拜师，有两个成绩中下的女生缠着我要拜师，拜了之后问过两次数学题之后，就不来请教了，只看见我的时候师父师父的喊着，相当儿戏。不过更儿戏的是那个宋小鹏，自己本身就是吊车尾了，还收了个同样吊车尾的徒弟，感觉他不是在收徒而是在壮大他的团伙。不过他收的这个徒弟蔡小彪，升初中前我就认识了，升学的那个暑假我，蔡小鸣，蔡小彪还有一个女同学在一个补习里补过数学，那时候补习老师留的作业他就天天抄我的。这个人虽然顽皮恶劣，全然是不学无术的那类人，但总归人还算是有礼貌，虽跟在宋小鹏后面厮混，但对我还算客气，没有跟着叫过我的绰号让我难堪什么的，不算无药可救。好几次他找我借作业抄，我都痛快的借他了，算是宋小鹏那帮人里我好感度最高的一个了。秋去冬来，天气渐冷，眼看着期末考试又临近了。期中考试之后，也许是受到了宋小鹏他们这帮人的影响，好几次单元测验我考得都不是很好，各科第一频频出现的是谭小瑞的名字。一直蝉联的语文单科第一也被我弄丢了，好几次都是周小敏夺得了这个头衔，让沈小玥得意了好一阵子，仿佛她自己考到了语文第一似的。对此我面上没有表现什么，心里还是相当难过的。毕竟语文这个科目是我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对我也相当的好，没能稳住这个位置有点对不起他，更对不起我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会如何，此时的我相当没底气，至少对于年级第一这个位置，没有之前那么志在必得的感觉了。

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一拍脑袋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他在班里宣布今年的三好学生的奖状通过投票的方式来评选，期中考试的前十都是候选人，最终奖状只发给得票前六的同学。班会课，看见班主任双手支在在讲台上兴冲冲地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顿时觉得不大秒。自从当上班干后，我的人缘肉眼可见的坏，可以预见的是，我这次票数肯定不会高，但是具体会难看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班主任建议前脚刚提完，后脚就让同学们撕纸开始写票交给小组长了。每个人只能投一票，我虽然知道情况对自己不利，但也不好意思自己投票给自己，于是写了周小敏的名字交了上去。班主任把票收集齐之后，叫了两个同学来黑板前唱票和记录。周小敏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她后面画了好几个正字了，我的名字却迟迟没有被提及，我的心情不免紧张又失落起来。紧张是因为，如果拿不到这纸奖状，我和我老妈解释说是因为投票的原因，她会听进去吗？失落则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尽失人心的样子，这感觉换谁谁都不会开心的吧……

随着唱票人员手上的票越来越少，我眼里的希望也渐渐熄灭，心渐渐沉了下去，整个人感觉像溺水，想张口呼救却又感觉阵阵窒息。最终结果出来了，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周小敏的得票最多，占了近全班总票的一半；我的得票最少，只有三票。得票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看见方小丽绞着手满眼歉意和鼓励地冲着我笑，我的两个徒弟则邀功似的冲我摆手。显然，我可怜兮兮的三票就是他们给我投的了。我冲她们露出一个苦笑，就转过身趴在课桌上了。此时此刻的我看上去大约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同桌周小栋则很奇怪，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采。班主任眼见着在他的主导下全班同学给出了这样的结果，眉头紧皱，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开口毁约了，说这样的投票结果不公平，不能让原本该得三好学生的同学没得奖状。说着他直接改了投票结果，把我加了进去，得票第六的同学被除名了。同学们看见班主任这样明目张胆的开后门，不知道谁带头喝起了倒彩，引发了一阵阵嘘声，很快就被班主任的怒喝镇压了下去。班主任极力的偏袒我的样子我看在眼中，心里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感觉。放学时分我刚把书包收拾好，右手边周小栋脸上神色挣扎，明显是左思右想很久之后才吞吞吐吐和我说，班主任投票选三好学生这件事很早之前就有班干打听到了，班里暗地里传的众人皆知了。宋小鹏私底下威逼利诱过很多人，让大家别把票投给我。因为觉得我和周小栋关系不错的样子，所以他还特意派了个小弟过来嘱咐过周小栋，让他别选我。听了他的话，我没说什么，背上书包就走了。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我第一次开始审视我现在的处境，现在的我和当初的方小丽被孤立的情形很是相像。但是明明前两年我和班里同学们相处得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坏到现在这个样子呢。

真正接触到宋小鹏其人后，我觉得他歪七扭八歪风邪气，觉得自己周周正正刚正不阿，所以很中二地觉得邪不胜正，我素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现在我意识到，现实生活中原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别人想欺负你想搞你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一个远比自己强悍的人欺负到自己头来，自己没有同他对抗的资本时，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样看来我这个年纪第一和方小丽这样的普通女孩在面对这些情况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的时候，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我感觉到身后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已经走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