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 第8章 抽象法则八

抽象法则八：真诚，永远的必杀技

车上，李雯西开心地抚摸着那个四四方方的脑袋，戳着用深色替代的海绵孔，又了摸那两颗标志性的大白门牙，她偷瞄一眼专心致志开车的苏唐，清清嗓问道：“为什么说我们是寻湘记的？”

这个宋西直的思维模式怎么又东又西的，怪里怪气，直白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还知道利用自己寻湘记的身份。

苏唐平静道：“我只是觉得都在同一栋楼里，他可能会知道我们，因为我们是邻居，他可能会帮我们。”

“啊，就这样？！”李雯西抱着玩偶靠在自己身上。

不是跟对方炫技自己身份的与众不同，不是提醒他这地段还是我寻湘记租给你的，不是告诉他我认识你老板，只是把对方当人真诚沟通，仅此而已？

苏唐又补一句：“我们行为有点奇怪，站在里面很久，我想告诉他我们是好人。”

李雯西：“？？？”她眼前一黑，宋西直，原来你觉得老娘行为怪异。

“请问，我，我是很像要偷东西的人吗？”

苏唐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不是的，中国比较安全所以没有这样的问题，只是我们站太久，我看你好像要趴到地上，动作很可疑，在澳大利亚很多人这样做，我只是觉得你的动作有点熟悉。”

他回想起刚才李雯西那脱缰的野兔的劲儿，跟她工作的时候完全不同，一看见那个玩偶就十分有活力，上蹿下跳左左右右的观察，一副一定要把玩偶收入囊中的样子，他也是真的害怕李雯西达不到目的不罢休，毕竟她眼神都变猩红了。

李雯西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了笑点，拉着玩偶的黄色小手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听你的口气，抓过很多可疑的人的样子。”

谁知道一向有来有往阳光气息的苏唐这下子居然沉默了，半晌，他才继续说道：“我被误解过。”

“你们快看那两个小孩，他们和我们长的不一样！”

嬉笑和咯咯不怀好意的笑声连绵着。

苏唐从小就听过不少这样指指点点的声音，他们是那一片社区里唯一的移民华人家庭，对此妈妈的态度一直都是要和善，不要和人起冲突。

“出去的时候要好好的和朋友们玩耍。”

这是妈妈说过最多的话，在未经世事的苏唐心里，这句话犹如真理一般需要得到尊重和遵循，但是之后他渐渐开始明白——没有这个必要。

“嘿！你会在黑夜的时候去偷垃圾桶里的东西来吃吗？”

苏唐正在和妹妹蹲在沙滩上玩耍，身后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一米多一点点的小孩不怀好意的说着。他转过头去，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而问道：“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对方更加趾高气昂了：“没有人会和你们玩。”

蓝眼睛皮肤死白死白的男孩丢下这样一番话离去。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组团孤立，表面总是笑嘻嘻的对苏唐说话，但其实总是高高在上，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那个时候的苏唐，对歧视没有太深的理解，只当对方是没有教养的小孩。

直到中学的时候，苏唐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歧视存在的，就如同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会青一块紫一块的一样莫名其妙找不到原因。

捣怪或者语言讽刺的同学经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站在贩卖机前看着玻璃窗背后的商品，他今天并不想喝汽水，但是橱窗里全是呐喊着要发泡的饮料。

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嘿，怎么样，想偷吗？”

“什么？！”苏唐鹰兀的眼神扫过去。

他看见一张刻薄没有血气的白脸。

对方青年更来了劲儿：“我听说你们那些地方的人都很穷，所以才会偷东西吧，你身上的这些衣服，应该都是偷来的吧。”

苏唐摊摊手，吸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打算走开，而无视给对方释放了错误的信号，他好像以为苏唐在认怂。

对方却扣住苏唐准备离开的肩膀大声叫道：“嘿！”

苏唐反应迅速，拉着那个青少年的手就反手来了一个平地摔，那个无礼的人背部狠狠撞击地面，两个人扭打起来，周围人吓得大叫老天爷。

苏唐鼻青脸肿的被拎到校长办公室，黑黝黝的眼睫毛坚定地说：“他污蔑我偷东西。”

校长秒接道：“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能忍受被他看见了对吧？”

苏唐破了的嘴撕裂开来，皱起抬头纹：“什么？”

“我是说，在你们这个年纪，偶然犯错是正常的，但是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可以理解，你们自尊心都很强。”

苏唐脑回路被来了个十级大震荡，牙齿咔咔作响：“就因为我是黄种人吗？”

校长大惊失色，竖起眉毛道：“哦不不不，孩子，你还年轻，相信我，你不会明白真正的歧视究竟是怎样的。”

一米五长的办公桌，一屁股坐下去就舒舒服服包裹住两瓣肉的毛绒绒座椅，外面经过精致的设计和雕琢，里面原本还是灰黑木的本色，和皮毛本身的棕深。

苏唐妈妈火急火燎地冲进学校，一个不会说英语的女人，面对这一切是那么的仓皇失措，苏唐透过玻璃看着校长室里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背影，和贩卖机里的货物一样对来龙去脉无动于衷。

中式家庭教育里，打架就是不对的，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苏唐知道，他妈妈在服没必要的软，秉持着那个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兄弟。”

苏唐的朋友伸手搂上了他的肩。

“别理他们，你做的对。”

对于打架的事实，对错只在他人的评判，出言挑衅，可以叫玩笑，也可以叫歧视。那一刻苏唐才明白，自己选择遵循的，才叫对的。

苏景难得跟着苏民来澳大利亚看他们，但是对苏唐的态度还是那样的冷冰冰和漠视。

饭桌上，苏民看着苏唐花猫一样的脸摇摇头，苏景则毫不出气，好像受伤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哥！”苏唐缠着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哥哥进了书房。

“你脸怎么了？”

苏景低头翻着书终于走程序般机械问道。

苏唐心里暖暖的：“和同学相处的不愉快。”

“不高兴就转学，没有受气的必要。”

苏唐亮着眼睛笑道：“没事，我没理由走，而且就那么一两个人这样，其他同学都很好。”

苏唐扶着方向盘回忆起这些过往，说道：“哥哥他虽然一直假装很冷酷，但是他也见不得我受委屈，他一直跟我强调我妈妈不是他妈妈，但是他从来都没有不把我当弟弟看过。”

李雯西在旁边听得迷迷瞪瞪的，苏唐讲的中文弯弯绕绕的，有很多词不达意的地方，比如误解他就没说对，那完全就是污蔑，但是大致意思她是听懂了，就是有歧视然后怎么怎么的。

她在听到什么苏景跟他说什么没必要忍耐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睡着断片了，耳朵在听着，但是不进脑，她脑袋靠着窗户，手抱着娃娃，均匀喘着气。

苏唐光顾自己高兴的一直在说话，也全然没反应过来旁边那个人灵魂已经遁走。

“滴滴滴！”

轰耳的喇叭声叫着李雯西迅速抬起双眼，伴随着急刹车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惯性往前倾。

抓着玩偶的手更是控制不住的连指尖都在发力指甲往里深陷抠住。

“怎么了？！”她睡意语调未消。

苏唐解释道：“刚才忘记了左转要等，差点闯红灯。”

李雯西恍然大悟，开车习惯不一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倒也正常，问他说：“要我来开吗？”

苏唐认真起来问：“你是说你想开车？”

李雯西差点忘记了，他们的思路是不同频的，一个全是人情世故，一个单纯的以为所有人的出发点都在于想或者不想。

她也干脆直接利落道：“我不想开，只是照顾你怕你不适应这边的路。”

苏唐恍然大悟，回道：“哦，谢谢，你很好，但我觉得不用。”

李雯西仓皇发笑，僵硬的英语翻译，公式化的感谢和直白的拒绝，这样的沟通简直高效无比。

汤琼英倒完垃圾回来正好看见李雯西抱着玩偶从一辆黑色SUV车上下来，她背着手走过去，喊了一声：“雯西。”

李雯西突然震惊回头，车上的苏唐见状也下了车。

汤琼英指着苏唐，表情八卦问道：“新男朋友？”

“不是，客户。”

李雯西转头对着苏唐说：“我妈妈。”

苏唐很有礼貌点头：“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汤琼英脸色像见了鬼，李雯西抠抠脑门沉着说：“你直接叫阿姨就行，不用知道名字。”

苏唐这才开口：“阿姨。”

汤琼英当遇见了傻子，这小伙子长相倒是帅的出众，眉粗鼻高的，怎么傻的也有点出众，哪有直接问长辈叫什么名字的，至少也得是问怎么称呼才正常吧。

李雯西对着汤琼英的耳朵小声解释：“国外长大的，按国外那套规矩来的。”

临走前，苏唐还不忘邀请李雯西：“我爸爸打算跟高茗大学合作，学校里也开一家寻湘记，明天别忘记来学校看场！”

“好的，宋，苏唐。”李雯西心虚拉着汤琼英跑的飞快。

汤琼英边走还不忘吐槽李雯西手里的玩偶：“多大的人了，床上那些还不够，床单被罩也全是，今天又抬一个回来。”

李雯西全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