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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男皮下美人骨 第46章 浮生陈词录(三)

作者:傅挽州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10 19:25:58 来源:文学城

“什么来着,白日莫说人,说谁谁来。”沐青樾没想到能在不言馆里看到井鸿,他以为那伤,至少能让他躺上两三个月。

“右边那位,是井鸿吧,你与他有过节。”季凉暗自观察着井鸿。

“你怎么知道?”

“你那样说,他又身有配剑。”季凉道。

“真聪明。”沐青樾将井鸿的事情讲了讲。

“你那样做,他定是记恨上你了。”

“有何所谓,”沐青樾垮着身体,杵着楼梯扶栏,侧过头抬眼看季凉,“他敢动我么,他哥不在,他就是只纸老虎,就算井颇为了他赶回来,也不敢动我。”

“他们若想动你,绝不会来明的,”季凉淡笑,“不过现在你有我,我会保护你。”

“什么我有你……总说要保护我,我有那么弱么。”沐青樾撇过眼去,视线与井鸿对上。

井鸿一瞬怒红了眼,眼中的怨恨如猛浪凶潮,卷天撼地的扑向沐青樾。

沐青樾颇为挑衅地看回去,井鸿发狠的盯他几眼,逐渐偃旗息鼓,低下脸去,郁闷的灌酒。

他似是被什么所绊,只能将怒恨囚在眼眶里。

一旁的殷擒也注意到了沐青樾,他用他那张满面油光的脸,堆出了一个既憨又精的笑容,眼中满是利益之光。

沐青樾是殷家酒铺的主顾,殷擒时常会和沐青樾打照面,在他眼里,沐青樾大概就是一块闪闪发亮的金子吧。

殷擒整整仪容,向朝沐青樾走来,井鸿探出一只手,强拉殷擒坐下。

殷擒不解,“井兄弟,我要去向沐三公子道喜,你何故拉我?”

“你叫殷擒这名字真是叫对了,这喜有何好道,”井鸿不屑,目光阴狠,“将军府的公子,敢娶宿绯,敢情将军府没人了,没人管他了。”

沐青樾听不惯这话,立马冲上前,朝井鸿喝道:“你再敢说一句将军府没人了?”

“怎么招?我会怕你?要不是……老子绝对弄死你!居然那样对老子!还敢嘲笑老子,你以为你那玩意有多大?”井鸿五官紧拧,大言不惭。

沐青樾看着井鸿扭曲的面容,想笑,“我有多大也不妨碍你小,你这么不服,那不如脱掉裤子,让大家看看,评价一下?”

哄堂大笑。

“都给我闭嘴!”井鸿怒极攻心,他那处恐难痊愈,想到就挖心挠肺的痛。

井鸿没再回沐青樾,他似是强压着自己的火气,闷闷地出了不言馆。

然而刚跨出门槛,便双膝一折,双腿一弯,重重跪了下去。

活像一只泥塘里的老□□。

沐青樾忍不住发笑,“狗腿子果然不能按在人身上,走都走不稳。”

井鸿两掌撑地,回头狠狠地怒道:“谁人暗算老子!”

无人回应他,多是暗里看笑话的。

“沐青樾,是不是你!”井鸿大怒。

沐青樾想都没想直接道:“就是你老子。”

井鸿气极,一脸有气无处发的表情,狼狈的离开了。

沐青樾瞅瞅身后的季凉,他知道这事是季凉做的,打弯井鸿双腿的是一颗坚果。

其实井鸿说的很对,将军府确实是无人管他了。

除去耳根子软的沐耘不说,倘若他的双亲还在,那这场婚事,不管真假,是无论如何也闹不成的。

他平时逛逛青楼,被他娘抓住,也得好一顿家法伺候,不过那家法只是在祠堂反省须臾。

所以他屡教不改,可婚姻一事非同儿戏,就算是假的,名义上闹,也不可取。

沐青樾瞧见福遗朝他们走来,似乎是想要迎他们去空位。

沐青樾挥手示意不用招待他们。

季凉问道:“你还没吃饭,吃完再去找宿绯吧。”

“没胃口。”沐青樾随口说道。

季凉劝慰道:“别为不相干的人置气,要不然,我去找他。”

沐青樾一笑置之,“他浑身污秽之气,别被他污染了。你要吃点什么,我看那些坚果点心你都没动,黄菱糕你看着也不爱吃。”

季凉笑道:“多谢关心,我不饿。”

“谁关心你了,真不饿?那走吧,我吃黄菱糕就行。”沐青樾从季凉抱着的袋子里取出一块黄菱糕和一把坚果,边走边道,“你这人,到底喜欢吃什么。”

见季凉没反应,沐青樾拿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不理我?”

季凉回想着沐青樾讲述的关于井鸿的那段经历,思虑道:“那个宁七,你可清楚他的底细。你是不是每天夜里,那个点都会经过清欢巷。”

“我每次从子衿楼喝完酒出来,基本都是那个点,走的都是清欢巷。”沐青樾疑惑道,“太巧合了么。”

沐青樾想了想道:“难不成,他们专门搁那等我,给我演戏?有意的接近我?井鸿我之前与他并未有交集,宁七也与我素昧平生,他有说他是北城宁家巷的,父母早亡,他还带我去过他家,他附近的邻居也都认识他。”

沐青樾补了一句,“他的身上都是真伤,在我家也乖得很,并无异样,他们图什么?”

季凉没再多说。

子衿楼依旧商客盈门,大堂欢声笑语不断,除了有恩客的姑娘之外,其余姑娘皆汇聚堂内,颦笑都自成一派风景。

沐青樾带着季凉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直上四楼,姑娘们见状,喜笑着用目光相迎,她们都认识沐青樾,现今也都知道,沐青樾即将与宿绯成亲。

宿绯正在对着镜子盘发绾髻,听闻廊道有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簪,披散着长发,衣衫不整的跑去开门。

她平时绝不会以这般面目见人,但是对于沐青樾,她总会自然而然的多一份随意,不知源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因为,沐青樾见过她更为糟糕的形象吧。

她知道来人就是沐青樾,若是其他人,怎能这般轻易就上的四楼。

“阿樾,怎么此刻上我这来了,成亲一事,你无需操心。”宿绯披着一件纱丝薄袄,里头是一件低胸亵裙,她看到沐青樾身侧的季凉,笑道,“公子跟阿樾真是跟得紧,阿樾还说你们没关系,我不信。”

宿绯嘴上说着不信,心里更不信,以她所见,沐青樾与季凉的相处,分明就是情投意合,“公子是明面上的喜欢阿樾,而阿樾……”

“宿绯,”沐青樾急忙阻止宿绯说下去,“不要唱独角戏。”

他示意宿绯关门,随后取下宿绯挂在屏风上的裙袍,丢给她,“把衣服穿好,穿这么少,碍不碍眼。”

“阿樾莫不是上我这,教我穿衣服来的。”宿绯故意站到季凉面前,豪不避讳地脱去披着的纱丝薄袄,胸前的弧度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季凉稍稍避过身去,他的视线本没在宿绯身上,怎奈宿绯偏要故意往他视线里凑。

“宿绯,你有毛病吧。”沐青樾倒也不回避,直接挡在季凉面前。

“我这可是在帮你。”宿绯从床头拣出一件艳红锦缎抹胸里裙,伸展着玉臂娇柔造作的套上,然后穿上沐青樾给他的那件裙袍,“你帮我,我自然也要帮帮你。”

沐青樾,“……”

宿绯越过沐青樾,将别有用意的笑递送给季凉。

季凉领会到宿绯的意思,嘴角漫上一丝笑意。

“阿樾,你哪里会避讳穿的少不少的,你也不是那一本正经的人,”宿绯笑道,“不过,姐姐知道,你的心可是非常正经的,可以说是心无杂念了,我上次那样诱惑你,你都不为所动。要问我的风情,哪个男人招架的住?”

沐青樾更无语了,“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还不忘夸你自己。”

“好了,不与你耍贫嘴了,说吧,此刻找我何事,别是不好的消息,我可不听。”宿绯端好的坐于床沿,手头揪着袖纱,眉头微微聚拢,笑容卸掉了一半。

她惴惴不安地担着一颗心,她明白沐青樾此时来找她,绝不是来与她闲话家常的。

她怕沐青樾是来反悔的,刚才的一些话语也是想让自己放松些,让气氛活跃些。

“你认识吴舍吧。”沐青樾开门见山。

“吴舍?”宿绯状若认真地想了想,聚拢的眉头稍散,像是泄了一股明悬的忧气,她肯定道,“不认识。”

“否认的这么有底气。”沐青樾暗恼。

“宿绯姑娘似乎是真的不认识吴舍。”季凉琢磨着宿绯的神情,那般镇静,不是能装出来的。

“他是何人。”宿绯问。

“祥柠弄,茶馆,茶师,”沐青樾不想与宿绯周旋,直截了当,“昨晚,与你碰面的那个人,就是吴舍。”

宿绯眸染惊色,消散的忧气又悄然的汇聚她的眸底。

沐青樾继续道:“不要否认,你昨晚和吴舍之间谈论的所有,我们都知道了。”

“你……”

“对,就是跟踪你了,”沐青樾言词冷硬,但语气委婉,“沐宓声没死,他是被吴舍给抓了去。你大费周章的找了个伶人装神弄鬼,框我与你假成亲,就是为了救沐宓声,是这样吧。宿绯,我会继续帮你,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事的来龙去脉。”

宿绯躬着身子,脸也低垂下去,此刻的她没了风媚的仪态,她耷拉着手臂,手掌撑在铺开的红裙上,眼内的神色转变的飞快,焦躁,纠结。

沐青樾见她不说话,故意添上一把火,“你若还想着否认,那这忙我便也帮不了了。”

“别。”宿绯起立,叹道,“原来他叫吴舍,你说的都对,但我也没骗你,我确实不认识他。”

“阿樾,你答应我,你切莫反悔,安稳的与我完成假成亲,否则,宓声真的会没命的。你们的交情……至少在他眼里,你是很重要的。”宿绯牢牢的搭攥住沐青樾的手臂,染了豆蔻的殷红指甲,陷进沐青樾衣衫。

“我也不想他有事。”沐青樾没在意这般寻常的隔着衣衫的触碰,便没有拂开宿绯的手。

“宿绯姑娘,坐下说吧。”季凉拉过沐青樾坐到桌边,顺势将一直捧着的黄菱糕置于沐青樾手中。

宿绯就近坐下。

而沐青樾被季凉故意拉坐到了圆桌的另一端,这样一来,沐青樾和宿绯之间,绝不会再有非必要的肢体接触。

沐青樾明白季凉的心思,暗地里怼了他一眼。

季凉自若地挨着他坐下。

“大概是半个月前,宓声突然说,想去一趟宜城,这些年,他一直久住宜城,想带我去去游玩,”宿绯低声诉说,“我便与他一道去了,岂料路上,碰到了吴舍,他直接劫走宓声,然后给了我一张名单,叫我找个人假成亲,宴请名单上的这些人。我当时惊诧犹疑,他便毫不留情的捅了宓声一刀。我没有办法,只有照做。为了能让阿樾与我假成亲,我找了信得过的伶人好友,他见过宓声,能很好学得宓声的声音,后边的事,你们都知道。”

季凉淡声问道:“沐宓声,他主动与你提的去宜城。”

“嗯,”宿绯道,“其实我不太喜欢游山玩水,当时我并不怎么想去,可是宓声再三说,宜城如何如何的好,我便不好拒绝他。”

季凉又问,“你们是在哪里遇险的。”

宿绯想也不想答道:“出了瑶都,是郊外了。”

“你一定要怀疑沐宓声么。”沐青樾话音很低,低到让人一听便知,他在犹豫,也在怀疑。

季凉一瞬沉默,又温言解释,“沐宓声突然说要去宜城,很是刻意,在宿绯拒绝之后还是执意前往。出了瑶都,极巧合的遇到吴舍。一个茶馆的茶师,等在郊外,等到了他所需要的人。这个计划很拙劣,不是么。吴舍与你并不相识,他不可能,那样在乎你,不愿意将你拉进来,或是不愿意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意思?”宿绯满头雾水,迟疑地问,“这是在怀疑宓声自导自演,他和那个吴舍,是一伙的?”

沐青樾没应宿绯,只对季凉道,“也许沐宓声是真的特别想去宜城,也许吴舍一直都有关注宿绯,所以对他们了如指掌。你之前不是也说,他会抓了沐宓声威胁宿绯,就是对宿绯有一定了解……而且,沐宓声还挨了吴舍一刀……”

沐青樾说的没有底气,沐宓声挨了吴舍一刀,可以是苦肉计。

吴舍对宿绯的了解,可以通过沐宓声。

而吴舍对他的在乎,他无法解释。

沐青樾突然想到某一茬,“如果沐宓声和吴舍是一道的,那么,沐宓声可以自己和宿绯成亲,有必要搞这么一出,让宿绯找人假成亲。祝妩不是理由,吴舍一直都认为祝妩不是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是一道的,”季凉思衬道,“那么,从一开始,他与宿绯姑娘在一起,就是在利用她。他对宿绯姑娘没有感情,自然不愿与她成亲,就算是假的,也不愿意。”

“明明可以省时省力,非要绕这么大一个湾子。”沐青樾急忙安慰一旁静坐不语略有迷惘和震惊的宿绯,“宿绯,你不要提前难过,一切尚无定论……”

“如果他的心里有喜欢的人,”季凉凝住沐青樾的眼眸,喻意明显,“大概是宁愿绕个湾子的。”

季凉眼神里潜藏的真意,昭然若揭。

“你别太离谱了。”沐青樾移开视线。

“他确实在意你,”季凉的语气和尘埃一样轻,“宿绯姑娘也说了他重视你。”

“这些不等于喜欢。”沐青樾言词坚定。

尖锐的一声凳腿摩擦声,宿绯没有预兆的站起。

宿绯的身影顿显脆弱,她的面色如覆阴霾,眼里雾蒙蒙的,殷红的指甲,掐入柔嫩的手心,留存的痕迹,许久不散。

她没有多么的伤心,沉痛,怨愤,每一种浮于表面的情绪,都只有一丝丝,汇聚在一起,就成了脆弱。

她是对沐宓声付出了真心的,她虽入风尘,但从不乱惹红尘。

她是烟彩花红中的最顶峰的一抹,她娇艳,不拘泥世俗。

她也是姹紫嫣红中最纯白的一朵,她从未真正的谈过一场恋爱,她向往,她坚贞,她会脆弱,会感伤。

她不过是俗世里的一个普通女子。

沐青樾没见过宿绯这般脆弱的模样,劝慰道:“说了一切尚未有定论,我宿绯姐姐,可是很强大的。记得么,你曾经因为我弄坏你珍爱的珠链,而拿着手臂粗的钉子,说要将我钉在墙上,真是可怕,我被你追赶的满街躲蹿。可你又是个特别好的人,你说的钉我,是玩笑话,宿吟当了真,硬是将我抓了起来,还是你救的我。”

沐青樾不是很会安慰人,但用在宿绯身上尚有成效。

宿绯临起的心绪有所淡却,“阿樾你真是幽默,那钉子哪有手臂那样粗。记得后来,你赔了我十根珠链,我问你,哪来那么多的钱,沐老将军怎会让你花钱大手大脚,你这般挥霍,可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你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暗地里叫人偷的,偷的是那滥赌成性,抛妻弃子的人渣败类的钱。那时候,宓声也在,他劝你,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偷窃是不好的。你回了他什么,一长段一长段的,他被你唬的气都不敢喘。他管不住你,只好陪你玩闹……”

宿绯说着说着心情又萎靡了,“他说你虽然任性妄为,其实非常明辨是非,很多事情,都是嘴硬心软的。”

“我没事了,”宿绯哀叹,“我相信宓声,他对我很好。”

沐青樾见宿绯情绪还算稳定,斟酌了一下言语,回归正题,“婚宴场地是你安排的,崇珊林里的子衿别院,对吧。那你知不知道,吴舍的目的?他聚集那些人,是不是想要杀了他们。”

宿绯惊疑,“杀人?我不知道,吴舍叫我别过问,他只说,不会祸及子衿楼。子衿别院也是他提出来的。他就叫我正常的办一场喜宴。”

季凉一直垂眸无言,穿窗而入的明光照不透他的心思。

沐青樾轻轻的扯了扯季凉的袖子,低声道:“说句话,你怎么想。”

“如果吴舍真的是想借婚宴杀人,肯定会有部署,”季凉柔声道,“想知道真相如何,将计就计便可,但首先,我们得知道吴舍,有何部署。”

季凉虽言吴舍,但内心认定沐宓声是参与其中的,只是有些话会太过带动沐青樾的情绪,便不好再说了。

而沐青樾虽然嘴上争辩,心中却明,这事,多半是和沐宓声脱不了干系了。

他只是想有一些侥幸。

沐宓声从前是个及其简单的人,他不想沐宓声被迫离开沐府后,变的那么复杂,不希望他利用宿绯的感情,不希望他的身上,有恩怨纠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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