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为了什么事?死脑子快想啊!
赵恒冷汗都快下来了,大脑飞速运转,有了!
“押、押镖!对!我们是镖局的,来大名县顺带帮人送一趟东西,临时的押镖队伍,对这些事不怎么熟悉。”
暗卫不语,这是什么蹩脚借口。
好在沈知白虽怀疑怎么会有人在回亡妻故乡时押镖,却还是放过了他们。
这年头镖师本就相当稀少难以核对,更何况,够得上押镖的都是些贵重物品,藏着掖着怕被人觊觎,也是人之常情。
“行吧,既然如此,就放你们一马。”
只要他们进了城至少路引凭证不会是假的,这就够了。
赵恒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保住了马甲,心还没彻底落下来,又听沈知白道。
“未经许可私自入城,罚银二两。另补全过路税金。”
“什么?”赵恒瞪大了双眼:“凭什么他们就罚几十文?落我身上就是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赵恒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也没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吧?他严重怀疑这人是想借此敛财!
“活该,就该这么罚!”
衙役愤愤不平,自己兄弟们受罚,哪有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的道理。
二两银子不也是一笔小钱,也算让衙役们小小的出了口恶气。
“得了吧,逃避征税可是重罪!罚你二两银子算轻的了!”
听到逃税,赵恒算是静下来了,刑法规定逃税者除了补全税款罚款外,严重的还得受鞭刑、杖刑。
这么一看沈知白罚的其实并不重,只是赵恒怎么想怎么憋屈,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屁都没放,交了钱灰溜溜的带着人走了。
“去城中的布告处看看吧。”赵恒自言自语,暗卫们在出门之后迅速混入人群,消失在大街上。
而哑巴讼师在他们离开后提笔就写。
‘这群人身手不简单,沈知县多留心。’
看着纸上的字迹,沈知白想了想,低声吩咐了几句,白露立马下去安排。
缺了只眼睛和少了只耳朵的虎大和虎二被派了出去,远远的跟在赵恒身后。
赵恒正皱着眉头看布告,布告旁站着一位差役,有人看不懂或不识字,差役就帮着宣读县里出台的公告。
但这公告处并不只是贴了政令,更多的是县衙开支...和道歉信?
带着满脸疑惑,赵恒从头看了起来。
这县衙开支是清丰县前一个月的财政收入、支出以及盈余,上面仔细列举了每一笔钱的来路、去处,县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居然是商户税收。
“不是说她降低了商户税收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多收入?”
但他转念一想,今天自己不就给她白送了一笔银子吗?除了被罚的二两,还补上了一个镖局的过路税收。
不过这沈知白也算光明磊落,一笔笔金额写的清清楚楚。
照她这个算法,当真是一点便宜都捞不着,可她自己不贪也就罢了,是怎么管的底下的人也管住手的?
“哇,殿下你看,”婢女指着支出一栏:“这县衙众人的俸禄好高!”
嗯?
赵恒看向一旁的支出栏,排在第一的是‘民生建设’,第二的是‘补贴政策’,第三的则是‘县衙支出’。
每一笔开销都十分庞大,其中之最是第一项,可...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询问:“大哥,这‘民生建设’是什么?怎么开销如此巨大,又只列了序列,没有详细写明那在哪里了?”
“外地来的吧?”差役笑笑:“这民生建设是一项利好百姓的大工程,因为开支分的极细,每一项又分了好几期,所以没办法写明,用了代号。
你看这第一项,就是指的学院建设开支,上个月这项支出还没这么多,这个月就排在了第一,因为这个月有学院。
第二项是出生补贴,只要你家添丁进口不论男女,都能在县衙领一只鸡,一斤粮和一匹布。”
“不瞒你说,要不是俺上了年纪,也得再要一个!”路过的大妈拎着刚洗好的衣裳,笑嘻嘻的插嘴:“现在的妮儿们,可赶上好时候啰!”
那边的衙役将其他几项也说了个七七八八,还剩下最后一个,他十分骄傲的说:“这第十项别看支出不大,这可是其他县里都没有的!”
婢女撇撇嘴:“我不信,什么东西连开封府都没有?”
“嘿,你别不信,这一笔钱覆盖了慈幼院、养老院、义庄的日常开销。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地方吗?”
慈幼院、养老院这两个听名字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义庄又是什么?
婢女摇摇头,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你看咱们清丰县街头与其他地方,可有何不同?”
“更干净?”
赵恒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非也非也。”差役得意的摇了摇头,每次碰见外地人他都很乐意帮忙解惑,这意味着又可以显摆了。
“是没有乞丐、流民!”
赵恒一惊,细想来自打进了这清丰县,当真是一个乞丐都没见着。
他有些焦急的问:“这些人呢?去哪儿了?”
在很久以前赵恒曾听大皇兄提起过,有些知县为了减少县里的案子,得到一个吏治清明的考评。
将流民、乞丐通通赶出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当时皇兄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不曾想今日叫他给撞上了。
哼,别看他是个闲散王爷,等回京定然要亲自参这沈知白一本!
差役不疑有他,炫耀到:“当然是我说的这些地方!这慈幼院专收养县里的孤儿,养老院里都是没有后人和族人的‘孤寡’老者,义庄则比较复杂。
现下义庄只有一个,用于收留流民、乞丐,给他们饭吃,也安排他们在县里干活修书院、义庄、挖水渠什么的,沈大人说这样可以少发徭役。
偶尔年节上还给他们点钱,主要是让他们学些傍身的手艺,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今后还会有第二个义庄,专为将士们收敛遗骨,安设灵堂用,咱们这里离战场不远,”说到这里差役长叹口气。
“...许多战死的将士们曝尸荒野叫人不忍,县里也有不少死在战场上的百姓,都无处葬身。”
“是沈大人仁慈,肯想着我们。”
是得参一本,只是怎么夸她,还得好好想想,只是...
“这沈大人年纪不大,心肠倒是很好,只是你们这县衙开支,为何如此高?”
“因为县里实行奖励制,只要做得好得到更高的俸禄,当然做的不好也是会被罚的,沈大人说想让马儿跑,得让他们吃草!
又说给足了饷银,才能尽量杜绝贪腐。”
沈大人、沈大人,张口闭口都是沈大人,短短四个月不到,她竟如此深得民心!
若这世间多一些这样的‘大人’们,该是什么模样?
一颗种子被悄无声息的种在了二十二岁的,还十分年轻的赵恒心底。
只等着有朝一日得见阳光后后,破土而出长成撑天大树。
赵恒听完转身欲走,却发现婢女还停在原地看什么东西,瞧着眼圈都有些泛红。
怎么了这是?
“还不走?”婢女这才如梦初醒,失态的擦了擦眼角,低声道歉。
“主子对不住,这王娘子实在太惨了。”
她说的是一封张贴在角落里的道歉信,就是这道歉信看得她泪眼婆娑。
看着上面县衙的印章,赵恒失笑:“什么道歉信还要县衙盖章?闹着玩吗这不是”
看着看着却笑容不在,冷下了脸。
这信来自一位书生,承认自己背着妻子,在外养了如花外室,有了私生子。
这信若是只到这里,其实也就是个负心汉的故事。
只是这人却在那外室的耳旁风下,动了将外室扶正的心思。
恐于妻子娘家势大,不敢开口,只渐渐冷落妻子王娘子,找各种借口不归家。
毕竟休弃发妻,嫁妆可得如数奉还,他哪里肯平白花这冤枉钱?
痴心的王娘子守着曾经的山盟海誓一日又一日,希望负心人回心转意。
王娘子能等,外室却等不了,一再催促之下,这负心汉动了坏心。
在某天夜里,趁着妻子借酒浇愁之际,花钱雇外男入院,又带了岳丈赶到,非说妻子背着他偷人。
岳丈以为自己女儿不忠,耻于女儿做出这等事,生生逼得她削发为尼,此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此后岳父出于愧疚,不仅赔上了大笔嫁妆田产,还亲自写了休妻书给女婿送来。
这人不仅甩掉了妻子,夺其田产,还用这些钱风光的取了外室过门,很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书生原以为此计天衣无缝。
不料却被他妻子的‘姘头’缠上,一直捏着这把柄,管他要钱,否者就将他的丑事大白天下。
终于在一次没有满足对方要求后,被人把这事给抖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岳父一家怒不可遏,将他告上衙门。
最后这负心书生依律返还妻子财产,杖二十,徒三月。
逼得一个女子出家,最终却只被判了三个月苦役。
“枉为人夫!”
一向夫妻恩爱的赵恒对这种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世道女子艰难,若那王娘子想不开自尽了怎么办?
“何不罚的重些?” 婢女不太清楚刑典,只是觉得罚的太轻。
自从太祖皇帝起,用刑一直颇为宽松仁慈,赵恒是知道的。
“唉,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