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 第2章 第 2 章

“大爷！”

一入存曦堂，李氏便大呼着小跑过来：“姗姗的肚子疼得厉害，你快去看看吧。”

才回府的许均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见她冒失莽撞，没什么兴趣，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坐下：“肚子疼找大夫，找我做甚？”

“派人去找了。”

李氏又催身边的仆妇贺氏：“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过来，叫人去催一下。”

贺氏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跑，却在门口被人挡住了去路。

“我劝你们别叫大夫了。”

如意款步进来，一身紫绣鸢尾长裙曳地，聘婷袅娜，灵蛇髻上插着一支鎏金凤钗，尾部的金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泛着点点星光，衬得她华美大气，尊贵无比。

“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

“你什么意思？”李氏望着她，满脸诧异：“她是从你那儿回来后才开始肚子痛的，是不是你给她吃了什么？”

如意没有回答，径自走到桌旁坐下。

“大爷，夫人！”

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立在门口说：“二小姐呕了一滩血，你们快去看看吧！”

“啊？姗姗……”李氏大惊，扶着贺氏跑了出去。

许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不得大女儿，赶忙放下茶水起身跟去。

“爹！”

如意喊道，拿起桌上的绿豆糕放到嘴边：“皇后的人选您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许钧在门口停下，扭头瞪着她：“你给姗姗吃了什么？”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那是你妹妹！”许均怒吼。

“妹妹？”

如意终于抬起眼看他：“您知道我为何会落选吗？”

许均目光闪躲：“是你骄纵无礼惹皇上厌弃，又不是姗姗要跟你抢。”

“那还不是您教的好”，如意起身道：“我娘死的早，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拜您所赐！”

皇太后很早就属意许灵攸做皇后，许灵攸也是这么想的，且一直引以为傲。

半个月前皇帝寿诞，太后亲下懿旨邀请许家两位小姐进宫赏花赴宴，陪皇帝共度佳节，意在确认最终的皇后人选，如意作为贴身女使，陪同许灵攸前往。

许灵攸和许灵姗同为嫡出，同父不同母，从小就不对付，进了宫便闹幺蛾子，彼时御花园里有位美人正在花丛中扑蝶，引路的太监介绍那是皇帝最宠爱的沈美人。

许灵攸一向张扬跋扈，自恃美貌，听得“美人”二字便要争一争，扭头问道：“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如意刚想说这是在宫里劝她谨慎些，许灵姗便道：“当然是姐姐更漂亮了，谁不知道姐姐是楚都第一美人，她比你可差远了，这皇后之位非姐姐莫属！”

“算你识趣！”许灵攸白了她一眼。

一转身，忽然发现皇帝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你就是楚都第一美人啊？”

少年皇帝走近，皮笑肉不笑：“朕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如你身边的丫鬟漂亮！”

便是这一句话让许灵攸落了选，也叫如意遭了难。

宴会结束，许灵攸带着滔天的怒火回到家里，对着她便是一顿毒打，毁了她的脸，还险些要了她的命！

自己不争气还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实在不敬不孝，许钧气急，冲过去便扬手要打。

“爹——！”

如意后退几步避开，再次唤他：“您可想好了，这一巴掌打下去，这个家可就没有皇后了！”

许钧霎时间怔住，巴掌顿在了半空中。

先帝的托孤大臣除了许嘉和华琛外，还有太傅郑畴，每家都有待嫁女，都盯着皇后的位置。他的能力远不如父亲，若失了皇后之位，等父亲一死，许家的富贵便到头了。

太后不可能选庶出女做皇后，若是许灵姗不行了，他还得指望许灵攸！

父女对峙间，李氏去而复返，一进屋便张牙舞爪地扑向如意：“小贱人，你好狠的心！”

许钧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你干什么？”

李氏挣不脱，扯着丈夫的衣袖哭：“大爷，她给姗姗下了药，姗姗没了……”

许均：……

如意转头对吉祥道：“去告诉朱管家，对外封锁消息，就说二小姐病了需要休养，让他管好下面的人，谁敢走漏风声，一经发现立刻打死！”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李氏呵斥一声，指着她的鼻子道：“这么多年我待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要什么给什么，待遇永远是最好的，两个弟弟妹妹从来不敢跟你抢，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对姗姗下这样的毒手？”

“好，太好了，亲生女儿丢了还有闲情在家大鱼大肉，我不回报都不行！”

“我们派人去找过你，找不到能怪我们吗？”

“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需要我去问问外祖父吗？”如意望着她笑。

李氏噎了一下，又拉扯丈夫哭诉：“你说句话呀，她害死了姗姗，你这个当爹的得为姗姗主持公道啊……”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他的女儿了？他连我的生死都不在意，还会在意你女儿的生死？”

如意哂笑，又转头看向许钧：“这一次的事情我不想同你计较，可这皇后之位本该是我的，我只想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您若肯帮我，以后就还是我爹，如若不肯，那我就只能去找外祖父了，到时候别怪我六亲不认！”

听她提起华琛，许钧垂下了眼眸，早些年许华两家关系不错，他娶了华琛的嫡长女华景为妻，后来华景病死了，华琛便一直看他不顺眼，是看在外孙女的面子上才忍了这么多年。若失了皇后之位，又没有许灵攸从中周旋，华琛估计会撕了他。

李氏看见丈夫软弱，气得打他：“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许钧拦着不让。

如意走近道：“我劝你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你女儿的死便是因为你们抢了不该抢的东西，若再敢动我分毫，你猜你儿子和你们李家还能不能保得住？”

以镇国公府如今的权势，一旦华琛动怒，别说他们李家了，许家都不见得能保得住！

李氏被她唬得泄了气，只是抱着丈夫哭。

“女儿回去等您的好消息！”如意朝许钧屈膝施了一礼，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许灵姗是许灵攸的妹妹，不是她的，若非她和皇帝蓄意挑拨，许灵攸也不会将她毁容。

许灵攸的跋扈是出了名的，她不怕自己此举会引来非议，许灵姗一死，不管她什么样许家都会保她，而且就算以后有人要质疑她的身份，许家也不会承认。

许家想要一位皇后，而这个人只能是她，真正的许灵攸已经回不来了！

如意一走，许钧便松开了李氏，扶她坐下，让人去把朱管家叫了过来。

“按灵攸的吩咐办，今日府里发生的事不能有丝毫泄露，去备口小棺，晚上偷偷将人送出去埋了。”

李氏闻言脸色骤变：“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许钧道：“若不这么办让别人知道灵攸为了后位杀了她的亲妹妹，她还怎么进宫当皇后？先把人埋了，对外称病，等灵攸进了宫，咱们再对外称姗姗暴毙，到时候再给她大办。”

他的眼里只有后位，谁能夺得那个位置谁就是他的女儿,之前许灵攸落选失踪，她三言两语便打消了他报官找人的念头，现在女儿被人害死，他亦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李氏很想骂他，可又骂不出口，他没良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女儿已经折了，她得为儿子打算！心中悲愤，什么也不想说了，起身跑了出去。

许钧摆手让朱管家下去办，叹了口气往许灵姗的院子去了。

……

傍晚，夕阳笼罩大地，整个天空像是被鲜血染就。

如意伏在檐下美人靠上看着晚霞发呆，盘算着接下来的处境，一只白色小猫围着她上蹿下跳。

许灵攸的身份看似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实不然，从她母亲去世，父亲又娶了继室开始，这个家便不属于她了，尤其是有了许灵姗以后，这个家便跟龙潭虎穴无异。

这话从来没有人敢说，她也是长大后才慢慢意识到的，一切都要从她的出身说起。

“小姐！”

吉祥小跑过来道：“老爷已经进了花柳巷，拐个弯就到了。”

如意收回思绪，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同她一起去前院迎人。

许钧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同他对视一眼，如意站到了他的侧后方，谁都没有说话。

外面许嘉下了轿，一进府便瞧见了大孙女来接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

“祖父！”如意唤了一声，热络地上去搀扶。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许嘉握着她的手说：“可把祖父担心坏了。”

如意收起笑脸，瘪起了嘴：“孙女儿遇见劫匪了，若非如意救了我，我恐怕就见不到祖父了。”

“怎么会遇到劫匪？快跟祖父好好说说！”许嘉拉着她进了存曦堂。

许钧看了看如意，一句话没有，和管家悄悄在后面跟着。

如意瞎编了一段自己被掳走的经过，不等许嘉仔细思索，便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孙女有罪，请祖父责罚！”

许嘉诧异：“这是怎么了？”

如意没有回答，扭头看了眼许钧。

许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许钧，满脸疑惑。

许均喝茶润了润嗓子，放下茶盏顿了片刻，才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许嘉看着大孙女，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几天不见，一回家就杀了你的亲妹妹，你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恶毒？”

“皇后之位本来就是我的，她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抢回来？”

如意无惧，抬起头看他：“祖父，我要进宫！”

“你这般冲动任性，做事不计后果，让我如何放心让你入宫？”许嘉道。

“祖父放心，以前的许灵攸已经死了，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只要您能让我入宫，我保证听您和爹爹的话，不会再乱来！”

如意说完又看向许均。

许均清了清嗓子，看着许嘉道：“爹，您就让她去吧，姗姗已经没了，不让她去咱们怎么跟太后交代？难道真要让华家的女儿去？”

许嘉想了想，拿起茶盏没有说话，太后若想和华家联姻，便不会一早就定了他们家的女子进宫。

现下皇帝年少尚未亲政，太后垂帘，以三大辅臣相佐，而华琛兵权在握，朝堂局势微妙，太后不会容忍华琛一家独大，而他也不想总看着华琛的脸色过日子，许灵攸身上流着许华两家的血，立她为后既能抬举许家，又能牵制华家，再适合不过！

不过是死个孙女儿罢了，相较于许家的权势富贵，有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