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怎么了?”
温柔的话语恍若在他耳边低喃,童笙停下脚步,对电话那头轻声说道:“没事,你早点回来。”
“好。”
挂掉电话,童笙收拾好心情,以正常的速度回家。
第二天,童笙来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又睡着了。
平时他都是无意识地陷入沉睡,只等睁开眼睛便结束学校的一天,可这一次他睡得极不安稳,他的灵魂似乎是误入了梵高的夜空,他愈来愈轻,也飞得愈来愈高,迷失在了繁星里。
童笙慢慢睁开眼睛,他眨了眨双眸,眼神渐渐清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又用双手揉了揉脸,藏匿在星星的灵魂已悄然回到他的身体里。
“怎么了?”一旁的李思弦关心地问。
童笙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紧张了?毕竟明天就要高考了。”
“什么?高考!”童笙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但无人关注他们。
“嗯。”李思弦点头。
“怎么会?明明也没有过几天……”童笙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最近都是睡过去的,又怎么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你没事吧?”李思弦把手放在童笙的肩上,眼睛里流露出对他的关心。
童笙摇头,明天高考,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幸知识像昨天新装进去的,童笙在考场里如鱼得水,并没有因为一直不对劲的状态而受到影响。
等出了考场,本该人声鼎沸的学校毫无人气,湛蓝的天空也不知何时蒙上了灰。
童笙此时才知道害怕,他东张西望,企图找到一个人来,但结果是令人失望的;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他转过身,看到了站在他身后静悄悄地望着他的樊言卿。
童笙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向他奔去,在他面前站住,语气惊慌地说道:“言卿,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在触及樊言卿波澜不惊的眼底,童笙的声音戛然而止。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樊言卿垂下眼眸,无法直视童笙不可置信的眼睛。
“你知道。”童笙皱着眉,事到如今好像有 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将要破土而出。
一阵天悬地转,未来得及思考出任何想法的童笙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被樊言卿接到怀里。
等童笙醒来时,他们来到了樊言卿家,他此时正躺在樊言卿的床上。
他掀开被子,来到客厅。
樊言卿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童笙走到他旁边,他才重拾笑容。
童笙低头迎上他的目光,他问:“你能解释一下吗?现在这个情况。”
樊言卿笑容淡了些,他说:“我也不太清楚。”
童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在这种诡谲怪诞的地方还能保持镇定的樊言卿怎么看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是真的,“樊言卿急忙解释道,“我没骗你,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不过我之前确实觉察到一些异样,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樊言卿的表情不像在说谎,童笙走到门前,扭动门把手,却发现打不开。
他回头用目光询问樊言卿,樊言卿站起来,说:“门锁上了,外面什么也没有,出不去的。”说完又添一句:“不是我锁的。”
童笙深深吸一口气,回来坐在沙发上,樊言卿局促地站着,右手刮着左手指甲。
“我们是被关在这里了吗?”
“好像是。”
“那我们怎么活,你家里有吃的吗?”
或许也不用吃东西,谁知道这个鬼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还有一些吃的。”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屋内倒没什么变化,时钟依旧尽职尽责地捕捉逃逸的时间;冰箱里的食材、桌子上的零食意外也不意外地失去了它的作用,因为当时针指向九点时童笙也没能感到一些饥饿,但他却还是没能逃过睡眠的侵蚀。
当困意席卷神经时童笙是崩溃的,为什么他都感觉不到饥饿了还是会犯困?他之前的昏昏欲睡到底意味着什么?
童笙情绪激动地询问樊言卿,未知的恐惧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樊言卿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两只胳膊,最后将他抱入怀里。
童笙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融入了樊言卿的衣服里,哭声也被压成了“呜呜”声。
樊言卿低头,鼻子轻轻抵在童笙的头顶,默默感受胸膛传来的泣音。
声音渐渐停了,樊言卿喊了一声“笙笙”,童笙没有回答——他睡着了。
樊言卿把童笙抱到床上去,给他盖好被子,即使他不会着凉。
时钟的“嗒嗒”声填充在整个空间,它是唯一的声源。
童笙幽幽转醒,他微微偏头——樊言卿侧着身体睡在他旁边,一小部分脸陷入柔软的枕头。
他睡得不深,在童笙醒后也跟着醒了。
刚要扬起的嘴角在童笙闭上眼后僵住,樊言卿忍下快要溢出心脏的酸楚,问:“你不想看到我了吗?”
童笙睁开眼,头偏向他,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好累,……我睡了多久?”
樊言卿起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他们是晚上9点左右开始睡,现在时针指向7点。
“10个小时了。”
童笙挣扎着起床,睡了这么久,他的身体很疲惫,但他不想再在床上待着。
樊言卿扶着他来到客厅,他们坐在沙发上,无话可说。
童笙正在思考他总是睡觉的原因。他已经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了,甚至没有近期的记忆,也许因为是假的,所以才会记不清。
他自以为的回到过去应该也是假的,从高一到现在,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童笙想到了源头。
他那时在追樊言卿,过程中差点被车撞,是樊言卿救了他,然后他就晕了,醒来后就来到了所谓的“高中”。
他的胸膛里好像还遗留着晕倒前剧烈的心跳,如今扰得他不得安宁。
樊言卿担心地望着抓着头发的童笙,说:“笙笙,难受就别想了。”
“不想能干嘛?”童笙放开头发,“我们现在只能待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他缓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点,又说:“言卿,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就是高一我发现你之前发生过什么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从未来回到过去,所以记忆一直都在,但那时你好像就是高中时期的你,不是在车祸中救我的你。”
樊言卿回道:“一开始我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以为自己在读书的时候,后来——我发现了一些违和的地方,现在我都记起来了。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
童笙颓废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说:“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回到过去,什么都没有变。”
最后一句话让童笙心中一紧,他猛地坐正,面朝樊言卿,嗓子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来,蓦地,他的眼睛湿润起来。
“你怎么哭了?”樊言卿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擦去一滴又有一滴沾湿他的手掌。
童笙的眼睛被泪水侵润,他看不清樊言卿的模样。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他阻止不了,樊言卿依旧毁了,还是毁了,他坐了几年牢?他出来后该怎么办?为什么这是假的,为什么不能假下去……
童笙抚上樊言卿的脸,无声哭泣。
樊言卿了然,手覆上童笙的手,使他的脸紧贴在他的手上,他露出安慰的笑,说:“没事了。”
童笙哭着摇头,这又怎么可能会没事,他的眼睛坏了,他的脸毁了,案底会追随他一生,怎么可能没事。
生机从泪水中流走,哭累了,童笙迷迷糊糊间闭上了眼睛。
樊言卿将他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擦干他脸上的泪痕。
又一次从床上醒来,童笙浑身乏力,他目光无神地凝望天花板,虚弱地问:“我这次睡多久了?”
樊言卿沉默片刻,说:“快一天了。”
“一天啊。”童笙喃喃道,又问,“你也睡了一天吗?”
“我是和你一起睡的。”
“嗯。”
躺了一会,童笙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他起来活动关节;动作缓慢,宛如行将朽木的人。
樊言卿安静地站在一旁陪着他,不一会儿,童笙就没了精神气,他再一次睡了过去。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床上的人依然没有醒过来,他或许成了睡美人,沉沉安睡,时间没有了他的概念。
樊言卿的眼睛跟着手指一寸寸描摹童笙脸上柔软的线条,他的眼神充满了温柔的眷恋,最后停在黑蝴蝶振翅般的睫毛上。
“童笙。”樊言卿轻轻唤他。
童笙听到模糊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樊言卿在说话,但他好累,他没有力气起来了,连睁开眼睛也好累。
“童笙。”
他听清楚了,声音离他极近,是在他耳边说的。
声音消失了一阵又响起,“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看看我吗?”
童笙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珠子缓缓向樊言卿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