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言卿跪在床边,一只手臂撑在床沿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童笙的手。
“生日快乐。”童笙哑着嗓音说道。
樊言卿原本耷拉的眼睛在听到童笙的祝福时像浑圆的猫眼一样舒展开来,他抬起童笙的手,将其贴在额头上,祈祷一般闭上眼睛。
童笙想摸摸他,但力不从心,只能目不转睛地望着抵在他手背的人扁着嘴,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多久了?”童笙问。
樊言卿睁开眼,又耷拉起脑袋,说:“三天了吧。”
童笙颤抖嘴唇,一股莫大的不知名的情绪没过他的鼻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当他闭上眼睛时,一滴泪从眼角划出。
“笙笙。”樊言卿慌张地喊他,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笙深吸一口气,睁开朦胧的双眼,他看向樊言卿,后者连忙趴在他旁边,用怜惜的目光注视他,手一直没放开过。
“我好困。”童笙泪眼汪汪,鼻子酸酸,声音中带着极大的委屈。
樊言卿帮他擦掉眼泪,说:“睡吧,没关系的。”
“不。”童笙的声音细如蚊蝇,“我不想。”
他抗拒这次的睡意,他有预感,如果这次闭上眼睛,他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打我吧,掐也行,别让我睡。”
“我、我下不去手。”樊言卿为难道。
童笙轻轻抽一下鼻,说:“那你说话吧,上来说。”
樊言卿掀开被子,和童笙躺在一起,用手环着他的腰;两人面对面挨在一起,樊言卿蹭了一下鼻尖前的软发,问:“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吧,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我嘛,我——”樊言卿停顿了一下,似在整理语句,“我妈妈——我小时候是和我妈妈一起住的,她不怎么管我,所以我总是脏兮兮的,在幼儿园里遭人嫌弃,只有你不嫌弃我。
“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以为幼儿园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小学,但幼儿园毕业后我妈妈不知道什么原因要离开这里。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又哭又闹,甚至想跑去找你,但我敌不过她,她还打了我一巴掌,我差点晕了。”
听到这童笙虚弱地捏了一下樊言卿的手,似乎想给他安慰。
樊言卿回握他的手,继续说:“后来我和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上小学,她还挺喜欢学校的,可能是因为可以给她带小孩吧。我在那上到二年级,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特殊的男人。”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和他妈妈以往带回来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他身型高大,气质沉稳,但长得普通,即使他妈妈之前带回来的人气质流气,脸却还是不错的。
“他说他要把我接走,以后不会再见到我妈妈了。我问他可以回到这里吗,他说可以。那是我离开你后最开心的一天。
“我回来了,来找你了,但你不记得我了。我想重新和你认识,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始,只能默默地看着你。
“把我接回来的那个人我叫他李叔,李叔带我住进了一个大别墅里,里面有人给我做饭、洗衣服,比和我妈妈在一起时过得好。我不知道他是谁,当初是我妈妈同意我才跟他走的,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他说他是我爸爸的手下。
“我和我爸爸见面的次数到现在也不过几次,他会给李叔打钱,让他照顾我。
“李叔很厉害,他会很多种武术,他要我跟着他学,我不喜欢,因为很累,但不学不行,不学他会罚我;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钢琴演奏,我一下子就迷上了,我跟他说我想学钢琴,他说学钢琴娘兮兮的,男人都应该学武术,他还要我把头发剪掉,我不愿意。”
事实上樊言卿真不愿意做李叔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是头儿的孩子,再不受重视他也不可能对小言卿做什么,但对那时的小言卿来说,一点小惩罚也是讨厌的象征,他害怕李叔讨厌他,不过他更害怕剪掉头发后受到的恶心视线。
“最后李叔还是答应让我学钢琴,还给我请了老师,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我遇到了林海师父,他说我有天赋,所以想收我为徒。
“到初中的时候,我独立了一些,我买下了这套房子,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你家;你别害怕,我没有偷窥你,从这里只能看到你模糊的身影。
“之后,就是遇到了想伤害你的那群人,我被划到脸,失手打死了一个人。”
樊言卿擦去童笙的眼泪,“笙笙,你别自责,那些人心狠,无论是谁,是否听到他们谈话,他们都不会放过。后来我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我能来找你该多好,我会提醒你小心他们,这样我也可以和你说上话,或许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大学,我不奢求你会喜欢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但他们不放我走。”
童笙努力睁大眼睛,但在其他人看来他却是将要阖上眼,只有源源不断的眼泪从眼角流出。
樊言卿抚上他的脸,大拇指划过他的眼睑,又揉了揉他的脸;他用了点力,童笙柔软的脸在他手里变了形。
“我出狱后,不太适应现在的社会,便一直待在家里,偶尔会出去买点东西,有一次我看到了你,我没想到你毕业以后会回来,还以为你会去别的地方看看。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出车祸后我晕了,醒来后便回到了高中,但那时候我并没有记忆,继续过着上学放学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了我。
“那时候,我又激动又害怕,幸好,你没有讨厌我,还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我真的好开心,你就在我身边,但我又不甘心,我好像是最微不足道的。对不起,在你不愿意的时候吻你。”
樊言卿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房间听不到一点回声,童笙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狭细的缝,好像要睡着了。
“我没想到你会和我在一起。”
那天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烟花都一同绽放。
“你会为了我穿裙子,你会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你会和我一起过年,你会喜欢我。”
樊言卿的声音开始颤抖。
也是从那天开始,樊言卿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即使身边都是熟悉的环境,出现的都是活力满满的人,但他总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是假的。
“是梦吗?”樊言卿不解,他神情呆滞,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这三个字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两个人一起做,就不是梦。”
微弱的声音瓦解了樊言卿的泪腺,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夺出,樊言卿紧紧抱住童笙,泣不成声。
童笙埋在樊言卿的怀里,他有些神志不清;在禁锢他的双臂中的力量慢慢减弱后他说:“可以吻吻我吗?”
抱着他的人松开了他,紧接着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樊言卿闭上了眼睛,珍惜这为数不多的吻,当他睁开眼时,受他吻的人呼吸平缓,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和窗帘上的拉环一样作用,不知何时将眼帘关上。
——他睡着了。
这个空间再也没有时间作用的地方,樊言卿用哭肿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童笙,童笙的呼吸愈来愈轻,愈来愈轻,或许有了不好的预感,在睡梦中的他流下两行清泪。
樊言卿抵着他的额头,喃喃自语:“不哭,不哭”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撕开无尽的黑夜,无畏地指向无尽的高空,更多的光线前赴后继,照射沉睡的城市。
他们扫去大街上的阴暗,打亮洁白的墙,穿过透明的玻璃,向尚在黑暗中的人宣告他们的到来。
尘埃在光线中无处遁形,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将要落到病房上的人的唇上却被他的呼吸打乱了步伐。
童笙睁开关闭已久的眼睛,乏力的身体和明亮的光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他转动眼珠子,看到了睡在陪护床上的李思弦。
那是成年的李思弦,身型明显比高中的他大了一些,脸也脱去少年的稚气,被赋予成熟的魅力,只是看着有些憔悴。
同一时间,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中,正在工作中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警报声。
——
这似梦非梦,这个世界是从樊言卿的经历发展的,但虽然如此,事情的发展和个人的情感却不受他所控。
他是这个世界的根本,也是看客。
这也就是为什么童笙和他去旅游时飞机、火车等都停运,童笙要去的地方他没去过,地图展开不了。
而作为这个世界的第二根本,世界也以童笙的经历运转,但以樊言卿为优先。
所以当樊言卿迷茫世界的真假时童笙会说“两个人一起做就不是梦”,这个世界或许是假的,但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有人看到这里,我代童笙和樊言卿向大家说一声:
再见。
写完nia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