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叔叔——你爸爸好像有什么恩怨,说要来找你教训你给叔叔好看,我听到了。”
童笙心神大震,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和他有关,他声音颤抖,问:“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要一个人和他们打架?”
“他们发现了我,而且就算去找你,我们报了警也没有证据能说明他们想害你。躲过这次还会有下次,我不想你一直处在这种隐患当中,所以……”
“为什么你不跑!为什么不能再和我商量!如果我不来找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樊言卿听到童笙激动的声音,抬眼一看,发现他已泪流满面,紧咬着下唇,从嘴中挤出带着湿意的话音。
“全毁了,你的未来全毁了!”
泪水模糊了童笙的视线,朦胧中他看到樊言卿白净无瑕的脸爬上丑陋的疤,那双接近星空的眼睛中的左眼也蒙上了一层灰。
明明……明明他那么漂亮,他那么优秀,他的前途那么光明,全毁了,全毁了!
童笙再也忍不住,哭声充斥在空荡的病房里。
樊言卿慌了,他想起身,可麻药的劲已经过去,被牵动的伤口传来阵阵痛疼;他艰难地抓紧童笙的手,努力发声:“不哭不哭。”
“你别乱动!”童笙紧忙阻止他起来,樊言卿躺回去时又扯到伤口,疼得他皱紧眉头。
童笙见他疼自己也疼,眼泪根本止不住。
他一时慌张,左顾右盼不知该做什么,樊言卿疼得脸都挤在一起还不忘颤着声音安慰他“没事没事”。
原先悲伤的场景因为两人的手忙脚乱显得滑稽,幸好这里没有观众。
童笙不哭了,樊言卿也缓了过来;童笙坐着,樊言卿躺着,两人相望,一同慢慢地呼吸,平复心情。
一张惨白脸,一张花猫脸,童笙突然笑了,樊言卿担心地看着他,怕他哭出毛病来。
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紧巴巴的。童笙说:“没事。”
没事了。
童父回来后樊言卿向他说明情况,童父听完沉默了一会,对两张青涩的脸庞说:“我去看过另一个伤者,他当初偷窃打人被我抓了,可能因为这个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想找童笙的麻烦来报复我。”说完他郑重地看向樊言卿,“我很感谢你救了小笙,如果不是你小笙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知家长或警察,不要擅自行动,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叔叔。”樊言卿回答道。
“爸,事件后续会怎么样?”童笙问。
“你们别担心,这件事就交给大人,我们会处理好的,他的共犯基本都找到了。”
“嗯。”
“言卿好好养伤,小笙是要留下来还是回学校?”
“我要照顾他。”童笙立马答道。
“好,我会向学校给你们请假,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回去。别担心考试,考不好也没关系的。”
“我会教他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一下我会给你妈说一声,她应该会来见你。”
“好。”
童父走后不久童母就来了,她紧张地检查童笙身体,确定没事后对樊言卿千恩万谢。
童母有手术要做,交待童笙一些照顾人的事项便走了。
用完晚饭,童笙回学校收拾他和樊言卿的作业资料,他们要在医院待许多天,白天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拿来学习。
当然身为患者樊言卿可做可不做,学习的人主要是童笙,他学好后会一点一点教给病人,如果病人愿意的话。
从学校回到医院,童笙对樊言卿说:“花阳阳他们知道你住院,所以想来看望你,你不想被人打扰的话我去拒绝他们。”
“没事,他们想来就来。”
“千万别逞强啊。”
“没有,真的。”
第二天中午花阳阳和张止清请假来医院,让童笙没想到的是曼金和李思弦也跟着来了。
童笙把他们带来的营养品放在桌上,几人围坐在病床边聊天,花阳阳向樊言卿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你真厉害,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你,童笙和你在一起算跟对人了。”
樊言卿点头,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赞同。
两人的关系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不用遮遮掩掩。
张止清在知道他们的感情后面对樊言卿总是不自在,此时也只是干巴巴地跟着花阳阳说声“你真厉害”,樊言卿笑纳。
李思弦说道:“那个袋子里有我和曼金整理的全科笔记,你们可能用得到。”
“谢谢。”童笙笑着回道,樊言卿也道了一声谢。
没坐多久几人就回去了,他们下午还有课,也不便打扰樊言卿午休。
下午,童笙在刷题,樊言卿在看书,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童笙打开门一看,竟是和樊言卿在社团组过乐队的几人。
“你好,我们听说樊言卿生病住院了,所以来看望一下,请问会打扰到他吗?”那位做主唱的女生说道。
“我问问他。”
虽然不好把人晾在一边,但童笙想先问一下樊言卿。
樊言卿没有拒绝,当时他虽然只是去救场的,不常和他们说话,但他们同在音乐社,免不了相处,所以樊言卿和他们也算相熟。
他们没有多待,聊过几句便离开了,童笙将他们送的礼品收好,对樊言卿说:“会不会来的人太多,以后要不要拒掉。”
“不用,他们也是好心。”
“我担心你心情会不好。”
“没有,”樊言卿扬起一丝微笑,“我很开心,和弹钢琴的时候一样开心。”
听到此,童笙便知道樊言卿说得是真心话。
除了同学朋友,林海也来看望过樊言卿。
被同龄人称作的英雄事迹在长辈眼里则是危险行为,林海忍不住责备他几句,樊言卿乖乖挨批。
樊言卿身体素质高,伤好得快,可以提前出院。
两人收拾好住院时带来的各种物品,等童父开车来接他们回家;回到家他们休息了一会,便去上学了。
踏进校园,来到教室,童笙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低靡的状态,除了和樊言卿在一起的时候,有时白天黑夜,不过在一眨眼之间。
童笙没了先前的急躁,他现在更关心樊言卿,虽然樊言卿没有出事,但他依旧心有余悸,是后怕,也是担心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即使“上一世”后期在没有樊言卿的暗中保护下他一直平平安安。
现在的两人可以说是如影随形,如果不是存在客观原因,童笙一刻都不想樊言卿离开他的视线,毕竟樊言卿就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事。
一下课,樊言卿马上出教室去找童笙,并在楼梯上遇到他要找的人。
两人一齐走出学校,走到半路时有人给樊言卿打来电话——因为担心他们会再出事童父让他们带手机去上学,他已经和老师说过并且向老师保证他们不会在学校玩手机。
是林海打来的,他有事找樊言卿,需要他去文化中心。
童笙想和他一起去,但樊言卿沉思片刻,拒绝了,“我可能要在那里待很久,你先回去吧。”
“可是……”
“没关系,师父会送我回家。”樊言卿牵着童笙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童笙闷闷不乐,但也没有坚持。
“我回家后会给你报平安的,别担心。”
“嗯。”童笙点点头:“别忘了。”
“不会的。”
樊言卿走后童笙像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走路,他目光留在了地上,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四周。
一辆摩托车骑得歪歪扭扭,不知是车的问题还是主人的技术,这辆车竟冲向童笙。
“砰”地一声,车撞在马路和人行道相接且高出一阶的石头上。
乍然而起的巨响吓了童笙一跳,幸好他走在人行道上,车离他不过一米远。
车主人说了一句“抱歉”,调整了一下车子走了。
童笙惊魂未定,直愣愣地站着不动。
和樊言卿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神都集中在对方身上,现如今对方不在了,一直被他忽视的周围才“活”了起来:
这时候的时间段,除了高中生,还有初中生和小学生,他们是背着书包回家的主体;他们嬉戏打闹,他们吵吵嚷嚷。也有下班的人,他们开着两轮的、四轮的车,刺耳的声音混入喧闹的环境中添了一份声响,也少了一份烦躁。
热浪被风吹去,童笙一脸木然,他似乎是一个看客,眼前人来人往,车过影留,耳边嘈嘈杂杂,一声盖过一声,行人感情生动,脸上夸张地做着表情,身体大幅度地动作。
人一帧帧从他身前身后走过,明明他置身此地,但天地之间——像演给他看的一场闹剧。
童笙从怔住的状态回神,眼前鲜活的画面让他心慌不安,他快步回家,熟悉的路此刻也变得陌生。
手心里冒了汗,童笙捏紧手机,在心里防线快要被击破前给樊言卿打去电话。
“喂。”
乍一听到樊言卿的声音,童笙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