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现在过去拆穿北漾,怕是今日过后她便要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谈了。
老鸨见这阵仗也丝毫不慌,娇笑着走过去“官爷这是做什么?都吓坏我的客人了。”
谢南临脸色铁青“缉拿犯人,公务所在,还请谅解。”
说完他的目光又投向北漾的方向“那儿为何站着那么多男倌?”
老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意更浓“那个位置是秋椅,坐在那儿的人,便相当于默认了要大堂所有的男倌伺候。”
北漾听到这儿,心都已经凉透了,只能祈祷谢南临并未认出自己。
老鸨观察着谢南临的脸色,见这位小将军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话锋一转“但想必这位女公子是初来此地不懂规矩,误打误撞坐上去了。”
“将军,找到了!”
随着一个士兵响亮的喊声,谢南临淡淡从北漾身上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喜怒“带回去。”
说着便见两名士兵从楼上押下来一名男子,那男子一身男倌装扮,头发因拉扯而散落开来,身上的薄纱也有些脱落,领口大开,满是风尘之气。
待他们走下来后,楼内的士兵陆陆续续撤出了松竹馆。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北漾才缓缓放松了绷紧的心弦,将团扇移开了视线,归还给老鸨“多谢啊。”
想来谢南临只是对她坐的这个位置好奇才出口问老鸨,并非认出她了。
正当她扬起笑暗自感叹自己的聪明机智时,一转头便看见了杵在一旁的阿因。
她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心跳都漏了一拍,深吸一口气不确定的问“阿因,你就这样一直站在这儿?”
阿因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嗯。”
她似是不死心的又问,声音都变了调“那……谢南临看见你没有?”
阿因再次点头,还是那张处事不惊的脸“看见了。”
北漾“……”
亏她刚刚还感慨自己聪明机智,原来早被认出来了。
她在心中无声咆哮:阿因啊,我的好阿因啊,怎么这种时候脑子就转不过来弯?真是要将我害死了。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她抬起头,便见一个女子正站在二楼走廊上笑靥如花的看着她。
花狸的脸上画着惑人的妆,如同初绽的富贵花,娇艳张扬,弯眉轻轻一挑,嘴角的弧度轻轻翘起,便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仿佛只要她勾勾手指,再冷漠的人都要被她勾走魂魄。
见北漾注意到她,她还笑着挥手向北漾投来一个飞吻,随即款款走下楼。
每走一步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那柳腰看上去不堪握,如同柳枝在风中摇曳,婀娜多姿。
北漾现在心都死了,她像是被石化了般,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花狸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抬起头,心如死灰。
花狸见她这般模样,俯下身颇为心疼的轻抚上她的脸,语调都透露着魅惑“哎哟我的小可怜,看上去好像很糟糕呢。”
北漾目光呆滞的看向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走吧,聊正事。”
早知道便不来了,碰上了这般尴尬的事。
花狸笑着抚了抚北漾的头顶,声音轻柔而妩媚“今天……不太行啊。”
北漾狐疑的看着她“为何?”
今日如此费尽周折才见到花狸,说什么今日也要把正事聊完。
闻言,花狸嘴角的笑意更甚“我倒是无所谓,只是……”
说到这,她微微俯身,凑到北漾耳边时,红唇还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有人在楼上等你呢。”
北漾心中一紧“谁啊?”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花狸明媚的笑了起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戏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即她又凑到北漾耳边,调笑着“遇到问题啊,动动手,动动嘴,包管用的。”
说到这,北漾眼底尽是迷茫,踌躇着开口“我……打不过他。”
好歹谢南临是习武的,动手是不行,她是真的打不过。
虽说她自小习文,但谢南临从小就是个嘴贱的,她也说不过。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有点窝囊。
花狸有些无语的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那双娇媚的眸中都写满了恨铁不成钢,最后她只能扶额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还是直接上去吧。”
有时真觉得北漾是个榆木脑袋,做事是利落,但是情情爱爱这方面一点也不开窍,这是读圣贤书读傻了吗?
阿因正欲跟随其后,便被花狸笑着拦住了“阿因啊,北漾不用你跟着的,她现在和那位大人有事要聊,来来来,来这边玩。”
说着她便拉着阿因走向了一旁的角落。
阿因被她拉着,目光有些无措的看向北漾的方向“诶?”
北漾回头朝阿因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可以,阿因这才随花狸走了。
花狸拉着她坐在一旁,目光发亮“阿因啊,小北最近和那小谢将军相处如何啊?”
她好歹和北漾也算是故交,自然是要打听一下北漾最近的情感动向,若是不顺利,自己还能帮帮她。
“还行。”
花狸又问“那北漾身边最近可否多出些别的男子?”
“女公子带回来了两个师兄。”
花狸闻言托着下巴沉思着“师兄啊,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
北漾大步踏上楼梯,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距离越近,她的心跳便越剧烈。
小厮领路在前,最后停在一扇房门前“女公子,就是这儿了。”
“多谢。”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足了气,这才推开房门大步踏入。
倒是和预想中的不同,这间房中并没有那些男倌身上的脂粉香,反而是那种淡雅的清香,房中挂着轻柔的白纱,透过白纱只能隐约看见案前坐着一个身影,却不真切,有一种朦胧神秘的美感。
随着窗外的清风吹来,面前的薄纱被轻轻吹动,这才让人看清那道身影。
谢南临余光瞥见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北漾,似是赌气一般未曾抬头“过来坐。”
北漾小步挪动过去,抻着头打量着谢南临的神色,可谢南临始终垂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让人看不出喜怒。
她走上席榻,跪坐在他对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现在解释有点显得心虚,但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便率先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谢南临是来抓人的啊!刚刚都说过了,她竟还这般问,真是嘴比脑子快。
但这话让谢南临听进去却变了味道,这是嫌他来的不是时候了?
他缓缓从茶杯中抬起头,颇为幽怨的看向北漾,似是被气笑了,语气中还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哟,我打扰你逍遥快活了是吧?”
刚刚他还看着茶杯中映着自己的脸,想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些男倌俊俏?
现在怎么想都没用了……
但他看清北漾的一瞬间,目光错愕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眉头微不可察的轻蹙,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北漾被他这般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负心女,谢南临就是那个被负情抛弃的公子,此刻正准备兴师问罪。
而且,感觉他看见自己的这一刻,心情更糟了。
谢南临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目光幽暗,如同深潭般沉寂,让人畏惧,整个人看上去戾气都多了几分。
这是……怎么了?
她声音都不自觉低了几分“怎么这般看着我?”
这个眼神确实有些骇人。
谢南临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不冷静,他回了回神,深吸了口气,把头偏至一侧,仿佛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你去照照镜子。”
北漾疑惑的看他一眼,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铜镜。
她惊了。
铜镜中她左侧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一抹嫣红,那明显是口脂留下的痕迹。
北漾“?”
何时蹭上的?
她猛地想起刚刚花狸凑到她耳畔时,红唇匆匆擦过了她的脸颊。
是花狸留下的!
想起花狸那盛满笑意的双眸,她都气的牙痒痒。
好啊!原来是来害她的!刚见面就给她使绊子!
北漾终于明白为何谢南临会是那种眼神看自己了,他肯定觉得她脸上蹭到的这口脂是刚刚那些男倌留下的。
北漾匆匆走回去,跟他解释“不是……这个不是那些男倌留下的,这个是刚刚花狸蹭到的。”
谢南临更加不解了“花狸亲你?”
北漾怔愣了一瞬,摇摇头“没有。”
“是她刚刚在我耳边说话时蹭到的。”
见谢南临不说话,北漾以为他不相信,转头就要去找花狸“我去把花狸叫来。”
她刚迈出去一步,手便被大力拉住,整个人没站稳向后跌去。
惊恐中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谢南临看着怀中的人有些慌乱,耳尖瞬间红透了,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瞟,声音都不如刚才清冷“我……我没不相信你。”
他刚刚只是想拉住北漾,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北漾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和刚刚那张黑的能滴出墨来的人截然不同,心跳开始不受自己控制,怔怔的看着他的脸。
感受到腰间那只滚烫的大手,她突然回想起花狸刚刚的低语“动动手,动动嘴,包管用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想到这她的目光不自觉向谢南临的薄唇看过去,脸颊霎时如同被热浪拂过,一片滚烫。
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青涩的橙花香,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北漾看着他的双眸,不自觉轻声问出“你……为何这般生气?”
虽说今生谢南临对她的举止都异常亲密,甚至多次舍命相救,前世在她濒死之际,也是他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