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去了常春楼。”
北程思索了一番,拉着谢明要上马车“那正好,谢兄啊,你还未曾去过漾儿开的酒楼吧?走走走,一起去吃饭。”
……
北漾带着桑榆下车,边走边嘱咐着“桑榆,你今后便在此处,日后你若是想,我会请人来教你生意上的东西。”
她唤来阿瑶,吩咐着她带着桑榆熟悉环境。
万宴眼尖瞥见北漾的身影,快步走来,不满抱怨着“北漾,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酒楼都要忙死了。”
北漾看着座无虚席的酒楼,总算是放宽了心,又看着面前万宴圆了一圈的脸,笑道“看出来了,常春楼的厨子确实了得,你这脸都胖了好几圈。”
万宴闻言不禁幽怨的横她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慌忙岔开了话题“此次出行如何?顺利吗?”
“挺顺利的。”
她前脚刚到,后脚北程二人便匆匆赶过来了,连官服都未曾来得及换,生怕晚一点北漾就再次突然走了。
他望见北漾时,颇有些得意的笑了“你这丫头,总算是让我逮到了吧,回来之后也不知道陪陪父亲,整日里忙来忙去。”
北漾微微笑了笑,顺从应声“是,是我的疏忽,那就请父亲和谢伯伯移步楼上,我让人做几个菜,给您赔罪。”
北程将双手背在身后,满意的走上了二楼,轻飘飘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
谢明欣慰的看着这人满为患的酒楼,感慨道“漾儿真是长大了,和从前的小姑娘不一样喽!”
北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这话倒是先跑进了北程耳朵里,他本来迈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又快步走下来,语气凶狠“老谢!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还有你家那小子,你们全家就没安好心!”
谢明指着气急败坏的北程,带着笑意与北漾调侃“瞧瞧你爹,开心时称我谢兄,生气了就一口一个老谢。”
话未说完,就被北程拖上了楼,他不耐烦的催促着“快走吧你,就知道说我坏话。”
北漾笑着看着他们推搡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好笑。
都多大人了,还和孩童一般吵架拌嘴。
她点了几个二人爱吃的菜,便跟着二人的身影上了楼。
她坐到北程身侧,提起一旁碧绿的茶壶为他倒了杯茶,便听北程愤怒的说着“现下大越国势衰颓,怎能发展商业?!”
北漾有些疑惑道“商业?大越这些年不是主要发展农业吗?”
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这时大越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如今只是表面上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可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在逐渐腐烂。
人人都想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全然不顾那些在基层的苟延残喘苦苦挣扎的百姓。
前世也是如此,她知道此事后,为凌原尘出谋划策,最后不仅得到太子的赏识,甚至还得到皇帝的瞩目。
那时候还真是愚蠢,就这么帮凌原尘,甚至不求回报。
这次她也同样要献计,不过不是献给凌原尘,而是要直接献给当今天子。
如是想着,她当即站起身“父亲,谢伯伯,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待北程反应过来时,北漾已经跑出了门。
他错愕的看着已然空荡荡的门口,不禁感叹“哎,这孩子……”
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万宴坐在楼下,眼看着北漾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都来不及叫住她。
万宴“?”
每天都这么急?
南军营……
“这也归我们管?”谢南临不解的问。
适才宋将军令他们带兵去抓人,听说是刑部的罪犯,不过这也要军营协助?
杨曜耸了耸肩,淡然道“谁知道呢?听说刑部的人好些天了也抓不到人,我军受命协助,反正近来事务也不繁杂。”
他心中暗自嘀咕,刑部的人都是一帮饭桶,一天天只会吃!连个人都抓不到!
谢南临拿起身旁的佩剑,挺身而起“那我领兵去吧,正好现下无事。”
反正也没什么要事,最近在军营中和大家关系也不像从前那般恶劣。
杨曜看着他起身就往外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大喊“诶,你不穿公服啊?”
“不用。”
……
清风学堂此刻还伴随着郎朗的读书声,一旁的庭院中唯有北漾和夫子闲适的坐在石桌前闲聊。
夫子乐呵呵的看着她,眸光中还有些欣慰“三年不见,都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这些年也听那南老头提起过你,他经常在信中言及你有鸿鹄之志。”
“你下山时,他还给我来信与我,他说,若是你遇到些难事,让我多加以点拨。”
说到这,他冷哼一声“哼,这还用他说,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多加帮衬你。”
北漾笑了笑,客套完之后引出自己此次前来的来意“多亏幼时夫子多加引导……听说,最近大越意欲大兴商业?”
提及此事,夫子不禁叹了口气“时局动荡,世事纷扰,然此举并非上上策,天子尚未定夺,或许还在等一个妥善之计。”
北漾一颗颗捻着手中的佛珠,那是前些天回京时路过一间寺庙求来的。
“老师可否听听我的想法?”
夫子来了兴致“但说无妨。”
三年前,北漾提出的赈灾之策就已实行在了多个地域,减少了不少百姓伤亡。如今,他还真是想听听三年后北漾有没有长进。
“农民负担加重,无非是地多,农务多,而大多数土地都在各地富商或是地主手中,百姓哀怨连天。我想,可否将土地收回,置于官府管理之下,再逐一按人头数分配。”
“如今大越国库吃紧,税收难以征收,粮食产量减少,各地不时出现争乱,更加需要兵马,也更需要钱。但,三年前我便提到过,国之根本还是为民。获得民心,此为重中之重。”
待北漾话落,夫子的面色逐渐凝重“将土地归于官府,势必是要从那些富商手中买下,但大越如今的财务状况,并不足以支持你这想法。”
这个想法自然是有官员考虑过,可一来大越拿不出如此巨额,二来此事触及到许多官员的利益,谁也不愿提出。
还不等北漾说话,学堂的学子便趋步上前“夫子,三皇子来了,正等在院外找您。”
夫子微微颔首“让他过来吧。”
北漾倒是有些意外此刻周礼会过来,她还打算离开学堂后去找他呢。
她面色不显,继续道“近年来贪官污吏之风愈演愈烈,贪污金银不计其数,科举亦有作弊之嫌,学生以为,当严查贪官污吏,以正视听。”
此话正巧传入赶来的周礼耳中,他大步走踱来,身上挂着的饰品随着他的步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公子是说我大越官员皆是贪财好色苟且之辈?”
北漾淡淡瞥了他一眼,语带讥讽“殿下不必如此曲解我,清则自清,除非……”
她抬眸直视着周礼,淡淡吐出四个字“心里有鬼。”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夫子感觉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劝道“好了好了,殿下此次前有何要事?”
周礼从北漾身上收回目光,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想问和老师谈谈解决之策。”
夫子点头“那便坐吧。”
没想到今日还赶到一起了,不过他倒是有些意外周礼回来和他商讨朝堂之事。
周礼在另一侧欠身坐下“昔日大越的土地便按照人头分配,然今时今日,土地不还是兼并严重?女公子的脑子未免太简单了些。”
言罢,北漾怒瞪着他,不顾形象的呵斥出声“周礼!”
夫子连忙打断二人的争执“好了好了,莫吵,私人恩怨暂且搁置。”
夫子虽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何私人恩怨,在学堂时也没什么交集,但看着好像显然恩怨不浅。
周礼倒是不怒,嘴角还挂起淡淡的笑“按人头分配后,以亩征银,农民可将产出的粮售于官府,官府得以囤积粮食,亦可以养兵买马。不知老师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夫子沉吟片刻,点头称“可行,这样既保百姓丰衣足食,也不必过分发展商业。”
随即话锋一转,他面色有些复杂“只是……实行起来颇为困难。”
单说严查贪官污吏便非易事,更别说土地问题,那些富商岂是会将土地轻易交还政府的?
他轻吟一叹“那些富商又不傻,官家若是想从他们手中买下地,那得是多少银子。”
北漾“可以颁布一条告示,前一百名积极将土地卖还给政府者,皆会有官府题字,分配后还会额外多得半亩地。这样大家都会觉得这样自己占了便宜,他们保不准官府最后会不会强制收回,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些好处。”
“若是真的有人实在不愿卖,那便严查他们的商铺,流水往来,多少都会查出些错处,坐牢还是卖地,想来也不会拎不清。”
夫子会心一笑,点头笑道“果然是跟在那老头子身边三年,学到了不少啊。”
北漾现在还真是,有些南迎那老头年轻时的奸诈了。
他颇为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好,我会和陛下商榷你们的提议,若能得以施行。自是最好。”
旋即,他又看向周礼,目光中尽是赞许“好啊,殿下如今尚能在朝堂立足,造福百姓了。”
从前他只觉得周礼聪慧,志向却从不曾在庙堂之高,反而更想做个淡薄之人。
如今看来,他的智谋若投身庙堂,必是百姓之福,大越之民生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