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传 第5章 第 5 章

风神飞楝玉面长腰，也是世间难见的美男子。他的母亲是天帝长女，与程云算是表兄弟，故自小常在一起，感情甚笃。长大之后各自分了神职，府邸也离得不远。但与程云的素淡口味不同，风神府是一座锦鳞披盖的华屋，门上雕绘蛟龙祥云，厅中金贝堆砌，富丽堂皇。

郑杙在凡间所见最恢宏的建筑，是本地盐商江春的三进大宅。那时觉得人间天堂不过如此，如今相比风神府，简直破陋如茅屋了。

“在想什么？”

声音从背后传来，郑杙转身，便见飞楝走了进来。他今日着常服，是一件雪缎长袍，虽无装饰，却有繁复暗纹隐约可见，随着他行走泛着柔光，极衬他的修长身段。

“想这天上各处的亭台楼院，真是恢宏华丽，难以想象。若是从前有人对我这样说，我还要不信呢。”

飞楝笑了笑：“乍见而已，等你习惯了，就不觉有什么了，反会觉得...”

“什么？”

“觉得总该有更华美的房屋，才能与自己相衬。眼前的一切，似乎又不值一提了。”

郑杙摇摇头：“若是无边无际，就成了妄念了。”

飞楝在堂中坐下，笑道：“你今天来，不会是跟我谈禅的吧?”

郑杙也坐下，道：“我哪有这种心境，不过是受人所托，来送样东西。”

飞楝道：“哦？”

谈话间，仙童奉上茶。茶杯上绘着丰满艳丽的牡丹纹饰。飞楝端起来刚要送到嘴边，又顿了顿，轻转杯耳，将那茶盏与盏托之间的花纹对齐，这才饮了一啖。

郑杙看了，笑了笑，道：“我刚从河神府出来。程云托我捎样东西过来。”

“昨天刚见过，又送什么东西。我这表弟也是有趣。”

郑杙道：“他知道你酷爱丹青，近日得了个好玩意，特意让我带给你。”

郑杙从怀中掏出那书镇来，托在眼前：“就是这个。”

飞楝见了一楞，旋即笑道：“造型倒是别致。龙是常见，这样的双头龙却少。哪得来的？”

郑杙道：“程云并未提起，只说这东西正合适飞楝君用，便让我顺路捎了来。”

飞楝道：“这书镇古朴雅致，确实是他所爱的风格。若要我用，就嫌素淡了。”

郑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程云却说，表哥虽然喜欢繁复华丽，但作画本是求雅，用样式素的书镇压着纸脚引一引，正合适。”

飞楝道：“他的确是有心。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郑杙点点头，将书镇放在旁边桌上，道：“这龙分两头，中间共用一身，就像那凡间的双生子一样，虽是两人，但心意相通，就像是一人。”

飞楝笑道：“你这比喻，倒是也巧。”

郑杙道：“说起双生子，听闻飞楝君这里最近来了两个凡间的兄弟，正是一对。”

飞楝笑道：“不错。昨日河神府宴会，便是他们与我同去，你该见过。”

“是吗？我竟没注意。”

“想必你只顾着看程云，眼里瞧不见旁人了。”

郑杙听了这话，又见飞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觉两颊发热，道：“我不过是听说又来了凡间的人，想结识一下。”

飞楝道：“不巧得很。我今日刚做了一副画，差他二人送往拂尘叟那里题字去了。”

“去了多久，可快回来？”

“不多时，刚出门。”

郑杙叹道：“既如此，只好下次再会。东西既已带到，我也不多叨扰了。”

飞楝见他要走，便起身过来相送。

郑杙抢先将东西拿起来，佯装托在手里呈上，突然大惊失色：“怪了，刚刚还完好的。”

飞楝道：“怎么？”

郑杙道：“这龙眼里的金珠没了。”

飞楝走进了，也细看那东西，问道：“原本有金珠？”

郑杙点点头：“从河神府带出来，一路到了这里。莫非是与我那怀中的短剑相撞，将金珠碰掉了？”

郑杙装着在胸前衣服上翻找，一面查探飞楝的脸色，却见他始终神色如常，像是毫不知情。

“罢了，东西既然在我手上损坏，还是由我去领罚罢。”郑杙将那书镇又放回怀中：“真对不住，白叨扰一回。”

飞楝笑道：“不碍事。我这府里一向没什么人来。高屋空荡，也寂寞得很。你若是有空，不妨常来坐坐。”

郑杙拱手道：“一定。”

从风神府出来，郑杙回想飞楝的行事言谈，似乎没什么不妥，不知这桩公案是否查错了方向，一时又想不明白，便想去找游奕商量商量，直往他的府邸去了。

“主人，不能再犹豫了。”帘后走出来两个人，面容一模一样。

“这定是河神的试探。”声音一低沉一高细，但异口同声，分毫不差，正是陈伯玉和陈仲玉两兄弟。

飞楝没说话，将手从背后拿出来，托在眼前。

指尖摩挲的，正是那几粒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