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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彤读了很多书,不仅局限于各个朝代之历史。
若羽伦能读到这些书,当有多好!
她全然沉浸于那赏书之乐中,悉心为羽伦选了好多书,便是无暇多想,阖业硕若是知晓,会有何反应。
阖业硕遣退宫人,独自一人轻轻踏进御书房时,便是翻开了她所选之书,欣然点了头去,“有眼光!皆为好书!”
“想送给羽伦看!”浣彤兴致勃勃地道,待从那书堆里抬起头来,方是回过神来,声音忽而低了下去,眸光甚有怯懦,“可以么?”
“好。只要你高兴。”阖业硕微顿一下,淡淡地应了,轻轻抱过她,语声沉沉,“你想给他看什么,写下书单,朕命人置办齐全,送给他便是。”
见浣彤的脸色悄然沉下来,闷声不语,阖业硕便是埋了头去,与她轻轻贴面道:“生气了?朕都依你了。你还想怎样?”
“可……”浣彤不禁蹙眉,难掩眼底之数分倔强,“那便没有臣妾的批注了啊!”
“朕……朕不许你与别的男子有来往。”阖业硕竟是吱唔着,“万一你在里面夹了情诗怎么办?”
“你怎么像个小童?还如此霸道!”浣彤微微挣脱着,未想却被阖业硕抱得更紧了去,只得嘘声不断地道,“松开!别被人看见了!”
由他过目?真是怕我同羽伦互通情谊么?还是怕我私予羽伦些**还是反书?
漆夜之中,浣彤卧而未眠,心下这般猜着。
如此思绪,于浣彤眸中那抹暗色里,被阖业硕看得入了心里去。
“看朕给你带什么了?”阖业硕带了好东西来了,“朝文馆那边送来的。”
“这是……是……羽伦写的吗?”浣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一张羽伦笔迹的草稿,伴着笔迹不同的一叠书稿。
“嗯。誊抄给你看。”阖业硕含笑望着她,“高兴吗?”
“嗯。”浣彤惊喜不已,连连点了头去。
“朕虽然不许心上人与别人写情诗,但若是互通学问,还是可以的。”阖业硕轻轻地道,这般眸光温暖,语意坦然,惹得浣彤终是笑了。
浣彤视若珍宝般地抱着那书稿,高兴得剁了脚去,竟是靠进了阖业硕怀里去。
“怎么?”阖业硕欣喜拥过她,“这次不怕被人看见了?”
“怕!”浣彤臊得不行,把头埋进阖业硕肩里,躲在他身后,生怕被宫人瞧见。
有了那玉牌和书稿,浣彤便是悲戚不再,每日起得极早,去那御书房里,呆到很晚才回。
她如此勤奋,是怕那帝王喜怒无常,指不定哪日再收回那玉牌,得抓紧时间多学些东西才好。
得知浣彤较过往开怀许多,阖业硕亦觉心头舒坦了不少。
每日早朝前,阖业硕遥望浣彤腰缀玉牌,于栏前窈窕飘过,便是眉目舒展、满目华光,而后入朝堂议事,心绪亦是安定平和了许多。
“这里的书架有一点不好!不能和你随意**!那日在宜心斋的书堆里甚好,朕还想要……”阖业硕满嘴荤话,被浣彤紧张得捂了嘴。
“他们就以偷窥朕为乐!”阖业硕放肆而笑,“天子家事,总能成为天下人的下酒菜,你又不是不知道。”
浣彤一想,觉得颇为有理,信服地点了下头,“确实。不过,臣妾不要成为那下酒菜里的任何一道!”
“兴许是最香的一道呢!”他轻嗅她的脖颈,“你可否曾想过,如果我们成为后人之谈资,他们会如何讲?”
“在宫斗中败北,流落民间。”浣彤不假思索地答道,甚而面藏稍许喜色,虽是自己没得发觉。
“你说得这样高兴。是在盼着那天吗?放心,朕不许。谁输,朕都不许你输。因为若你输了,朕便真为孤家寡人了。”阖业硕把她颊上难掩之色悉数看于眼里,“宫人皆渴望朕的宠信,唯你拒朕于千里之外。”
“所以,更激发了你之征服欲。臣妾算是作茧自缚吗?”浣彤听不得那话,虽未急眼,却也沉下脸来。
“撅嘴了?朕了解你的脾气。不高兴的时候,就一针见血得过了头。”阖业硕探头看来,换了话题去,“读哪段史书呢?”
“真可怕。人彘。”浣彤叹了气去,把那史书递予他看。
“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这就是皇帝处理不好家事的后果,也误了国事。”阖业硕翻了翻,虽是早知这里头之故事,可此次听她提及,加之自己身处高位,竟是头回在意了。
“就是。明明是那薄情皇帝始乱终弃,却被历史记录成了君王离世后皇后与美人的恩怨。君宠、帝位,哪样都是索命利器了。”浣彤又是叹气,目光空荡,仿若把自己放入那血腥故事里,“皇上之宠爱,甚是危险。唯有妒意,能把臣妾做成第二个‘人彘’吧!”
“若真有那一天,朕不能护你周全了,会先放你出宫。”阖业硕忽而语声温存,双眸暗里藏光,唇角划过一丝凄苦。
“怎么聊得这么凄凉?若是常人知道君王与后妃所聊的话题,如此悲伤,怕是不再羡慕那宫廷之内的富贵繁华了吧!”浣彤随而自嘲,眸光温和却笃定,“放心。臣妾不会成为‘人彘’,臣妾不争宠爱,不夺权位,与史书里的人不同。”
“可欲置我们于死地之人,那狠毒龌龊,比史书里有过之而无不及……”阖业硕仍是感慨,一拳锤了桌去,颇是出乎浣彤意料。
“可你比那史书里的君王更有才华,更有品格。”浣彤定定望着他,虽是抚慰,却亦有几分肯定。
“你比那史书里的美人更难取悦、更难驾驭。”阖业硕摩挲着浣彤的头,抱她入怀,亦是自嘲,“如果把我们的故事写在史书里,后人非得笑不可,我们没有花前月下,却是患得患失,为自己想后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