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神明之前 第10章 莉莉娅

“呼。”

大概是高速飞行的缘故，柊秋罕见地觉得有点头晕，司机贴心地经过了所有北弥城著名景点，但她这一路只为了不吐在车上而努力。

直到落地，柊秋双脚依然觉得轻飘飘的，但好歹是结结实实踩到了地面上，这让她终于能打起精神，打量眼前的尼茨学院。

尼茨学院的建筑保留了上世纪的风格，远远望去像个巨大的古堡，只是比起古朴的砖瓦，由合金打造的堡垒还是少了些典雅的味道。用虚庭语写着的尼茨学院四个大字屹立在眼前，如北地的狂风般肆意。据说这几个字，是宏力学的开创者拉尼尔女士亲手写的。

柊秋顺手拍下几张照片群发出去，和妈妈的对话框依然只有柊秋的消息，而庒欣珏却秒回了一个坐牢的表情包。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又在加班。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早就没有新生来报道了，甚至进修部的学生们早就开始了自己的课业，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看到负重前行的柊秋，都会忍不住多瞄两眼。

那些好奇的眼光太过明显，以至于柊秋都没法用‘生活没有那么多观众’来说服自己。她只能倔强地嘟囔一句贵族学校不让拉行李箱吗，然后悄悄加快脚步。

这里和浮丘学院相当不一样。至少浮丘学院的学生，不会在没有着装要求的情况下，连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柊秋简单盘起的头发略有些散乱，套着一件在飞机狭窄座位上被压出褶皱的宽松米色卫衣。在闲适美好的校园里，步履匆忙的身影让她看起来像鹤群里的鸡。

吭哧吭哧的声音在行李箱轮子加速后变得更加明显，柊秋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把空间手环挂到了二手平台。

柊秋背后开始渐渐冒出冷汗，不知是因为恒温场模拟出了阳光的温度，还是晕车带来的晕眩感还没完全消散。

哦，昨天好像忘记吃药了。

行李箱里的药盒，从她出门开始就没再碰过。忽地想起这件事，就连身上的不适都重了几分。

一会儿再说吧。

路人的打量让柊秋觉得如芒在背，比起现在打开行李箱找药，她更宁愿再快些赶到宿舍。

别紧张，这里是北弥，没人认识你。

柊秋在心里佯装轻松地碎碎念，但这并没能缓解她的心慌，她清晰地听到血液在随着心脏跳动，可是耳朵里明明只有穿透大脑的耳鸣。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浮丘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接毕业证书的时候。如果现在也能对着相机微笑一秒，然后从校长身边逃走就好了。

“你怎么了？”

还没走到宿舍区，巴斯特明显感觉到柊秋的肩膀忽然开始轻微地颤抖，它忍不住贴近柊秋的耳朵，低声开口。

“没……”

柊秋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无法控制，只能越走越快，甚至小跑起来。

不要看我。

不要再看着我了。

啪——

行李箱终于还是从脱力的手中滑落，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本就够引人注目的柊秋，这下直接成了焦点。她蹲下小口呼吸着，试图缓解涌上来的窒息感，然后重新捡起行李箱。可惜的是，她的手根本无法握拢。

也许是最近的生活太顺利了，以至于柊秋都差点忘记，她依然是个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的人。

来往的学生忍不住放慢脚步，看看倒在地上的狼狈家伙。没有恶意的注视像是凌迟，让她的身体更加不受控制。

不等巴斯特下定决心在众人面前释放威压，拯救它可怜的神之子，一道破风声率先响起，轻而易举将柊秋身边的凝滞震散。

“看什么？”

在她呆滞之际，头顶上响起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满，和明显的不容置疑，像所有天降的救世主。

糟糕地躺在地上的行李瞬间消失，柊秋感觉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硬朗的下颌线在她眼前放大。

“自己会飞吗？”来者将巴斯特从柊秋肩上揪起来，看着小猪无助地摇摇头后，又将它按原样放在自己肩上。“抓稳。”

柊秋还没缓过神，就感觉身体一轻，被横抱起来。

“诶诶诶？！”

她连手都忘记抖了，下意识搂住眼前人的脖子，清爽的橙花味瞬间将她笼罩住，也许是衣服、身体、又或者是头发的味道，柊秋说不上来。

几缕银发从她小臂上掠过，柊秋下意识抬起头，恰巧这人也低下头来，笑吟吟看着她。

是很典型的北弥长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是比头发略深一些的银灰色，左眼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澄澈，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纯粹、张扬。

“走了？”

她并不打算得到柊秋的回答。尾音还没落下，两人已经速升到半空中。自由的风贯穿身体，带走柊秋喉咙里的窒息。

大概是为了照顾柊秋，两人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她动作很轻柔，像是在百米高的楼顶间跳房子，束起的银色长发，一并在风里跃动。

“恐高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就连她的声音，都是上扬的。

“我不恐高。”倒不如说很有安全感，柊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紧绷的肌肉和身周强横的灵力波动。

“我知道你今天要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抱歉，秋。”她顿了顿，自我介绍道：“我叫莉莉娅，也是尤安的学生。”

“尤安？”柊秋不太明白也从何来。

“也许你对王致远这个名字更熟悉？”莉莉娅扑哧一笑，“他是混血儿，尤安是他的北弥名字，不过大家的确更喜欢叫他王致远，这听起来像个老古板。”

柊秋看着她调侃自己导师的笑颜，觉得自己该给出一点回应。她刚准备开口，冷不丁又被竖了起来站到地上。尼茨学院比浮丘学院稍小些，就算莉莉娅刻意放慢速度，谈话间也已经到宿舍区了。

巴斯特重新回到的柊秋肩上，两个行李箱也交回柊秋手里。莉莉娅急匆匆地贴了贴柊秋的脸，嘱咐下有什么事随时找她之后，又几个闪身消失在空中，和她来时一样。

柊秋没来得及道谢。

不过既然是师姐，以后总有机会的。想起莉莉娅被风卷起的银色发丝，她对战斗系稍微提起了一点期待。

“西区一百一十三栋……”

柊秋指尖还是有轻微的颤抖，但至少已经恢复到了可控的范围。她举着手机反复看了两遍邮件，确认上面没有写宿舍号。按照她七年的住宿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哪儿有坑往哪填。

宿舍安排在入学前就已经发到了各个学生的邮箱里，战斗系的学生大多住在北区，柊秋因为录取得晚的缘故，被分配到到了其它院系的灵能者区。

柊秋看着密密麻麻的双层小楼，忍不住惊叹地点点头。

每一栋都是相同设计的米黄色墙面和灰蓝色三角屋顶，宽敞的前院倒是各有特色，有放躺椅的，也有装玻璃房的，更有一堆灵兽满地跑的。

这里的环境比浮丘学院好太多了，果然学校有灵石就是不一样。

“挺好的，这一栋也不大，人少事儿也少。”

她从前上百人的宿舍楼，因为无端失踪的外卖，就能在群里吵一个月，别提多热闹。

祈祷室友们都是好相处的人。

柊秋内心双手合十。

她期待过美好的单人间，甚至也许每层有一个公用的厨房、读书室或者健身房。七八个室友们也许会在节日的晚上，一起在有壁炉的客厅里聚会，虽然北弥根本不需要壁炉。

这已经是她对宿舍最顶级的幻想了。

但柊秋走进宿舍楼的瞬间，就发现学校的富裕程度显然不止于此。

双层宿舍小楼内部依然是和校园很搭调的古典风，主体看似都是深色橡木，实则还是复合金属。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从这里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她幻想中的健身房、厨房和餐厅。

唯一令柊秋感到奇怪的是，这里几乎没有太多生活痕迹。冰箱是空的，橱柜也是。为了让宿舍看起来更富有情调，学校显然在设计和装饰上花了些小心思，但也仅止于此。

上二层的转角楼梯在一层角落，柊秋尽量保持安静，将自己的行李箱提上二楼。

二楼的格局很简单，只有一条走廊，两扇门。

柊秋看了两眼，在那扇把手微微落灰的门上轻敲两下，见没有回应，这才伸手按上指纹验证。

同她预料的一样，门锁亮起了通过的绿光，里面是一个采光极好的空旷房间，柊秋猜，这里也许是闲置的活动室或工作室。房间尽头，还有另一扇插着钥匙的门，通往卧室。

卧室内部很干净，目光所及只有一张床，一排包围了半个房间的木制书柜，和一些必须的家具。但那些都不太重要，在柊秋看来，这个房间的重点是，一张床。

这意味着，113栋是一间双人宿舍。

这一栋小楼放在人口大国东阳，就算再豪华，至少也要改成八个单人间。两个人住，她连想都不敢想。

柊秋一边感慨自己格局太小，一边将行李搬进卧室。对面的房间没有动静，室友大概上课去了。

她对自己未来两年的生活环境很满意，有独立的空间，就不用担心给室友带来什么麻烦，也能避免很多冲突。

任由行李胡乱倒在地上，柊秋疲惫得连稍微收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干咽下两片药，就这么直挺挺倒在床上。

麻木的四肢带着灵魂一起陷入被褥，柊秋很快陷入熟睡。巴斯特静静看着她，在空中飘了半晌。也许是契约的缘故，对休息没什么需求的灵妖，很快也觉得累了。它飘到柊秋的胸口前，闭眼趴下。

世界一起变得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