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神明之前 第9章 北弥

“呵——”

肩上挂着一只粉色小猪的女孩，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站在凌晨四点半的机场中，巨大的玻璃墙外，是混沌的夜色。

这里是北弥城唯一的机场，康普赛机场，占地面积足有京城国际机场的八倍，容纳了全虚庭所有飞往北地的航班。

虚庭第一大机场此刻人流稀疏，只有工作人员，和部分跟柊秋一样拮据的旅客朋友。

饶是柊秋再能熬，在经过两次转机，总时长长达二十小时的廉航旅程之后，也只能一脸死气沉沉倒在机场的休息椅上等待行李。她肩上的巴斯特，也软趴趴睡得正香。

满机场乱窜的行李小车是机场里唯一的活力，它们并不介意早起上班，也有足够的耐心面对疲惫的旅客。

“你好，37694号航班的柊秋女士，您的行李已到达，请在确认无误后领取。”一辆欢快小车慢悠悠来到柊秋面前，显示屏上跳动着马赛克组成的笑脸。

柊秋面无表情地点掉笑脸，进入引导页面。她只想尽快拿到行李，在下一个失忆期到来前，乘上前往学校的快线。

“请扫描……请点击……期待与您下次相遇。”

智能小车从来没完整地说出过它的台词，指引页退出后后，它重新兢兢业业地展露笑容，与这位再也不会相遇的旅客道别。

室外微凉的空气，让柊秋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虽然北弥城位处北地，但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柊秋却完全没有寒意，干爽的秋风吹来，是人类所能感觉到的最适宜温度。

如果说东阳是自然的宠儿，那么北弥就是人造的奇迹。柊秋走出机场的一瞬，便被城市上空无形的穹顶震撼了，北地凌冽的风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汹涌而来，又悄无声息地消融在恒温场外，没能掀起半分波澜。

远处是一片密集排列的建筑群，路灯的光线在各种金属和玻璃表面反射，一道道光带切割夜色，让人工构筑的生硬线条也展现出一抹柔和。

北弥城并不是一座建立在地面的城市，而是一颗悬浮在半空的巨大圆球。这件事柊秋是从网上知道的，事实上，除了建筑风格的差异，她并不觉得这里和其它建立在陆地上的城市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北弥，不但是公认的学术大国，更是被评为虚庭中最适合普通人居住的城市，有奇迹之国的美称。

但直到百年前，北地一直都是被冰雪封锁的人类禁区，这里灵气稀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就连可以存活的灵兽都少之又少，更不用说脆弱的人类。

117年前，学者拉尼尔带着她的团队在这里制造了一个可以替代灵气产生能量的装置，北弥城才依此而生。

宏力，是目前人类发现的唯一一种可以替代灵力的能量。整个北弥城都在宏力的支持下运转，宏力科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北弥也从无人之地，一跃成为非灵能者的乌托邦。

从最开始用来恒温的宏力场，到现在北弥城目所能及的一切，几乎都是普通人建造的。北弥人证明了即使没有上天的赐予，人类也不会轻易被打败。

作为可以使用灵力的特权者，柊秋更能理解普通人和灵能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北弥城从上往下一共分为二十三个大区，除了机场所在最上层的一区能直接看到真实的北地，其余每一个大区的天空，都是模拟出来的。

吹拂到脸上恰好的微风，正午时分不至于灼热的艳阳，恒温场能将一切做到极致完美。

为了方便进入北地，高校和各种学术机构均位于城市底部的最后三区，著名院校尼茨学院，就在北弥城最底部，第二十三区。

每个大区正中央都有一个中枢广场，二十三个中枢广场串联成完整的中枢系统。想要在大区之间移动，就必须通过中枢系统的穿梭塔，或者搭乘有跨区许可的空用车辆。

穿梭塔耗能巨大，每天二十四点到凌晨六点都处于休眠状态。在此期间，只能通过空用车辆跨区。

柊秋拖着俩大行李箱，哼哧哼哧赶往一区的中枢广场，车辆停泊区和穿梭塔相距不远，但空用车辆对此刻的柊秋来说，显然太奢侈了。

毕竟她的运动型空间手环，都已经换成了价值二十灵石的行李箱。在六点穿梭塔运行前，她只想到等候区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安全度过该死的失忆期。

“欢迎来到中枢广场，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走进中枢广场唯一还亮着灯的区域，一位长相周正的北弥金发小哥穿着平整的西服微微欠身，将柊秋请进了等候厅。

还有一刻钟到五点，急于冥想的柊秋，被领着坐到宽敞柔软的大沙发上时，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直到几分钟后，另外两位身着紧身马甲的引导员出现，温柔地接过她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就算柊秋对北弥人再脸盲，也能看出眼前这几位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引导员。

金发碧眼还能被看到袖箍勒出漂亮肌肉线条的一米九引导员，怎么可能隆重欢迎一个买2.8折机票、拖行李箱的乘客。

这种待遇，她只有跟庒欣珏在一起的时候享受过。

“小姐，前往尼茨学院的空用车辆已经在停泊区降落，这边请。”

又一位没见过面的浅褐色卷发男人，在柊秋面前浅笑着微微鞠躬，优雅地做出请的手势。这人不但是清爽的少年音，靠近的时候，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面而来。

免费的通常是最贵的，柊秋很想问问，这种服务到底是北弥特色，还是为了下车时能刷爆她的卡。在破财和面子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柊秋选择了先问一个体面的问题。

“你知道我是尼茨学院的学生？”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露怯，身旁的男人却似乎觉得柊秋在跟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故而也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迂回地回复。

“在北弥城的‘中枢’工作，消息总是灵通些。不过，我想很快全北弥城都会知道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全北弥城都会知道啊！她已经被炼器界通缉到北弥了吗？！面前的男人还在保持微笑，本就精神疲惫的柊秋看着他这副谜语人的样子实在着急，说话也直截了当起来。

“我的意思是，谁安排你们送我到尼茨学院的，为什么知道我的航班信息。”

男人似乎没想到柊秋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只是楞了一下，便很快认真回答道：“我们并不清楚您的航班信息，只是知道您会在今天到达，也绝不会向外界透露您的行踪。如果您想先去商会，我们也可以改变行程。”

“去什么商会。”柊秋有点摸不着头脑。

褐发卷毛小哥的笑容有些垮了，在他听来，柊秋这句话可不是个问句。

惊云商会的二小姐果然脾气古怪。

他在一辆悬浮在夜空中的亮黑色复古轿车面前站定，努力夹住自己的声音问道：“抱歉，那我们的目的地还是尼茨学院？”

“对……”

虽然肯定有哪里不对，但柊秋已经没时间再在这里纠结了，手环振动了最后一遍，提醒她一分钟后就是失忆期。确认这不是付费服务之后，柊秋干干脆脆地上了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

轿车的速度可不像它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有年代感，它在黑夜中划过一道流光，朝着北弥城的底部而去。

“小姐，北弥城分会传来消息，‘林惊月’已经到达尼茨学院了。”

在林惊月身边当了十年助理，从没出过差错的沈冬实在搞不明白，那些北弥人怎么能捅出那么大的篓子。

万米高空上，一个长相和柊秋几乎有九分相似的女孩，正披着薄毯，怀抱一只有黑色斑纹的小猫，撑着脸看飞机下方逐渐被染成粉色的云层。

她似乎格外中意紫色，着一件精致繁复的衬衣和紫色半裙，细细的腰带上还嵌了几颗耀眼的紫水晶，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贵气，眉眼间带着少年的清澈。

“她是林惊月那我是谁？”女孩挑眉侧头，她怀里的猫也随着主人的动作翻了个身。

“柊秋，二十二岁，东阳京城人，祖籍月城，是一名四级炼器师。八个月前因事故炸伤了一名老师，六月从浮丘学院毕业，八月获得尼茨学院战斗系的进修资格。”

“这么复杂？”真正的林惊月皱着眉从沈冬手里接过平板看了半晌。“没有关于她祖母的详细资料？”

“柊秋的母亲柊书华似乎是个孤儿，由福利机构抚养长大。”

沈冬几乎查不到任何柊书华在月城工作以前的信息，不过对于没什么亮点的普通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他们不需要做什么保密措施，就能轻易被埋没在人海里。

“孤儿。祖母瞒着所有人大费周章留下的东西，该不会是个私生子吧？”她有些不高兴地轻哼一声，“算了，无论她有什么目的，既然出现了，就是天要助我。”

林惊月将平板还给沈冬，似乎已经不再关注这个冒名顶替的人，她只是随口嘱咐沈冬再查查，便转而认真地给怀里的小猫梳毛。

沈冬点头离开，机舱里只剩小猫低低的呼噜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林惊月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澄澈蓝天，已经升起的太阳在云层撒上金色，她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