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承欢 > 第9章 009

承欢 第9章 009

作者:华欣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22 00:52:27 来源:文学城

天家兄弟争闲事,岂有外人插嘴的道理。

不论是崇瑞王一党,还是追随怡亲王的众人,皆括囊共默,肃然无声。

“又关宁家那丫头什么事?”皇帝明知故问的质声。

崇瑞王一唱一和地逼迫:“二哥,皇兄问你呢。”他声音有意地拔高,生怕陆敬之听得见,旁人没进耳朵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陆敬之笑着拨弄着手上的扳指,蔑一目崇瑞王,玩味道,“前儿才同皇兄提过的,掠影浮光,以悦性陶情尔。”

他这话说得巧妙,隐晦而不失通透,在场就算是有人大略猜到一知半点儿,却不敢明言,于宁婉名声无碍。至于皇帝那里,先前确实有报过明路,听他提起,恍然点头。

“哼,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皇帝笑言。

还知道扯虎皮蒙大旗,借老二的光,全须全影地唱一折子《攥御状》。

同着众朝臣的面,皇帝不好折陆敬之的面子,加上许昌的事情闹得也忒猖狂些,崇瑞王治下无方,属地里闹的不成体统,已经是大罪过了,还叫一个小小的魏家牵着鼻子走,内宅妇人都能五花打马的搬戏台子跟朝廷唱对台。

皇帝有心压一压崇瑞王的锐性,无妨给陆敬之几分体面。

“既是有律法免了她的仗刑,也不必怪罪御林卫。至于她有状子要告,那就……”

皇帝目光看向陆敬之,试探他的意思。

“滇西粮饷贪墨案的首犯好像叫什么聂明达,臣弟略有印象,那小子也念过几天书,后进士不第,攀了太府寺的门路,做了皇商,管着平江府每年进项的粮食一应,大理寺的案宗里有记,单是聂家贿赂户部尚书宁德漳的银子,便有三百万之多。”

陆敬之笑着扬眉,好心提醒:“户部上下,自尚书侍郎,到看库的粮官,无有没被聂家打通的关系,好在是得以肃清肃净,如今才有清明天日,户部换了可靠的人,也叫朝堂安心一些。”

宁德漳下狱后,户部尚书换的人叫做丰俊良,这人是科举入仕,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天子门生,原是没什么好念叨的,只是,那丰俊良坐上户部尚书的第二年,又娶了崇瑞王的妻妹,两家做了姻亲,从前有没有关系,可就二说了。

顺安王站在一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吝补刀:“二哥这么一提醒,臣弟也想起来了,聂明达不也是魏都出身么?他祖上也认了个老太监做干爷爷,自诩什么小吉利王,有辅相之命呢。”

后面两句是顺安王现编的,金殿之上,亦没人敢拆穿他现编的杜撰。

“三哥。许昌是三哥的封地吧,啧啧啧,三哥也忒倒霉了,早年间有个聂明达,如今又冒出来个什么魏家,得亏是咱们亲兄弟不外道,知道三哥的清白,换了旁人,还不知要怎么想三哥呢。”

顺安王阴阳怪气,小垫步走到崇瑞王脸上去笑,教他娘舅林太保悄悄扯住了袍子,他才安生。

龙椅上,皇帝的脸早就黑成炭,顺安王蹦跶着唱的那两句山音,换做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宁德漳之女鸣冤告御状,老三就着急忙慌的把那宁家丫头跟老二的旧事翻扯出来。

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冯简。”皇帝点了御林卫统领上前,“既有冤屈,宣她上殿。若所言为实,朕自与她做主。”

铁卫银甲,入宫门,过十六桥,穿过长长的仪仗墩,宁婉在丹陛前跪下,珠翠团冠,青色翟衣下显得她身量越发瘦小,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在天下烁光生彩。

“寿光县宁婉叩见陛下。”

宁婉福身叩首,做足了谦卑姿态。

寿光县主乃陆皇后生前给她的封号,寿光富庶,地底下埋着用不尽的石漆,虽说只是个县主的封地,却独一份儿的食郡主禄。

陆皇后乃先帝正妻,后头陆家虽坏了事,先帝念着少时夫妻情分,并未追及,是以皇帝与众姊妹弟兄,仍尊陆皇后为中宫嫡母。

此时宁婉拿这个身份说事,顾及着陆皇后的尊贵与陆敬之的体面,皇帝也不得不让她三分,和颜悦色,将人叫进殿内。

“臣女状告崇瑞王府结党营私,与平江商贾牵绊勾缠,假借鬼神之说,在地方大肆敛财谋金,臣女之父宁德漳不肯为伍,便被打了反叛,屈顶了滇西粮饷的案子,臣女之父冤死,祖父急火攻心,也叫他们给活活气死了。”

宁婉的祖父宁鸿,乃前朝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国子监监正出身,桃李天下,后先帝点了他做太子太傅,授业宫中,给皇子公主们教学问,当今天子也唤过他老人家一声先生。

宁家落罪那会儿,又闻宁太傅身故的噩耗,陛下抬了手,将阖府抄斩改做了流放,留了嫡出的一支,给宁家留了后。

在场不少朝臣都受过宁太傅教诲,提起他老人家,不免沾衣垂泪,叹先生千古。

宁婉也伤心落泪,哽咽道:“而贼首一干,却不知悔改,于邵武、许昌、舞阳、梧州等地假借神女鬼怪,与地方乡绅联通一气,搜刮了民脂民膏,自贡他们享乐。”

“我父,我祖父,凭白得了冤屈,邵武、许昌的百姓也受他们迫害,哀嚎遍野、民不聊生,黎庶短见,不知明君受了蒙蔽,他们死了妻儿父母,丢了田产地业,想不来去怨恨那作孽的贼头子,只当是……”

宁婉咬唇痛心,冒大不韪道:“只当是朝廷少有作为,只知高堂之上,不知疾苦人间!”

她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金砖钝钝发出呜鸣,沉闷闷的声音敲进皇帝耳朵里,也敲在众朝臣的心尖子上。

“老伙计哎……”

林太保头一个哽咽着出声擦两滴眼泪,他与宁家老爷子是一届入的仕途,探花打马,与状元郎即是发小,同窗情谊,又一同记上金榜,才子双杰,更生出惺惺相惜的情分。

“呜……”

内阁王大人最是多愁善感,初入官场更受宁太傅点拨,林太保一声太息,眼泪也忍不住地抽搭起来。

同僚相劝,一时间竟都念起了宁太傅的好。

为宁家说话的人也有,看不过崇瑞王参奏的也有,热络之意,更比方才讨论魏家那会儿。

崇瑞王失口分辨,直言是宁氏诬告臆造,求皇上洞察其奸,还自己清白。

“是不是诬告,查明了才知道,这还没查呢,三哥就一定诬告的帽子给人小姑娘扣上了,原告还没急呢,被告倒先撒起法子了。”

皇帝将众人神情皆收眼底,忖了片刻,笑着道:“宁家丫头,你告崇瑞王结党营私、为祸一方,可有什么证据?”

宁婉既然来告,必不能无凭无据,皇帝人前要她拿凭据出来,不啻于拆崇瑞王的体面,案子还没审,先将被告按在了罚名有罪的上头。

“回陛下,现有魏陈氏献敬崇瑞王府银钱账簿在此,望陛下明鉴,为我父、我祖父,为天下受难黎庶平冤!”

宁婉掏出账簿,总管太监取了,呈于圣听。

原始账本子书卷似的厚厚一叠,皇帝翻看两页,似笑非笑,将其丢在龙案。

目光游弋在群臣之上,搓了搓手,点一人出来:“荆衡不是才从南边回来,人呢?”

“臣在。”

回话的是个武将,瘦高个子,偏生了个孩子气的圆乎脸,南边的太阳虎人,晒得黢黑,像块炭,模样倒是俊俏得很,剑眉星目,颇有英气。

皇帝点头,道:“你在交趾平乱有功,进京的奏疏里都纷纷大赞你的英勇。后生可畏,自堪大任。刚好大理寺有缺,老七是个五花打马沉不住的性子,叫他在大理寺憋屈了几个月,也真是熬不住了,朕今日点你为大理寺卿,即日走马上任。”

皇帝笑眼眯眯,点了点眼前示意。

荆衡武将气概,他不亏是临安郡主的夫婿,两口子一根筋,也不管什么王爷太傅的不好查办,有圣上口谕,他丝毫不怯地站出来叩首领旨。

皇帝笑着又夸他两句,钦点他为主理,协刑部,督察院共审,重查滇西粮饷贪墨的案子,更命他查清楚崇瑞王与地方上结党营私的案子。

荆衡领旨,自言必不负圣望所托。

朝会散去,皇帝摆驾回宫,林太保叫小太监将宁婉搀起,几位与她祖父素有往来的老臣们也近前垂泪。

“好孩子,你有这份忠义孝心,你祖父在天之灵,也……”林太保言至伤神,掐紧了顺安王的胳膊,再说不下去。

“舅舅,舅舅,疼!”顺安王咬兔子尾巴似地叫出声。

陆敬之也走过来,看着泪眼婆娑的某人,又望了望跟着黯然神伤的众人。

讥笑出声:“借了本王的势,状也告了,也该把偷用的衣裳还给本王了吧?”

此言一出,林太保等人面面相觑,有知情的,明白他们二人从前相熟,交换了眼神,纷纷离去。

林太保念着照拂故人之孙,又怕陆敬之这个肆意落拓的性子,再怪罪了她,叫小姑娘遭罪,拖沓着不肯走。

“舅舅!”顺安王连拖带拽,才把他娘舅带走。

没了旁人,偌大的殿内只剩这二人,洒扫的小太监堆在廊柱后头,淅淅索索不敢冒头。

陆敬之看着她哭,眼圈红的像是遭了天大的委屈,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厌烦。他轻啧一声,在袖子里掏了手帕出来,瞥一眼又塞回,伸手同跟着的小太监要。

“帕子。”

小太监忙从荷包袋子里拿干净帕子,递上前来。

陆敬之拿过,一把丢在宁婉怀里,谁知小姑娘哭的伤心,一时没顾着接住,帕子软绵,贴在衣裳,顺着瞿衣的大袖就滑了下去,飘忽忽落在脚边。

“没用的东西,这也能掉。”陆敬之又骂。

小太监慌忙要上前捡起。

谁知官靴阔步,陆敬之先一步走近,拾起了帕子,折另一面,亲自上手给她擦眼泪。

“又哭,你的眼泪就那么的不值钱?”陆敬之嘴上骂得严厉,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些,“你偷我的衣裳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就自个儿这么的伤心。”

“呜呜……”小姑娘眼皮儿都没带看他,微微侧了身子,不跟他对面。

“好了,快憋住。”陆敬之跟着她也挪半步。

站了一会儿才问,“你既做了贼,偷了本王的东西,可没有不赔的道理。”

“呜……你,你还想打我么?”宁婉哽咽难鸣,一时体力不支,虚虚扶了一下。

发现抓的是他的胳膊,又要抽手,却叫某人攥住了腕子,撑她一把气力,看她站稳了,那只大手才将将松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本王也听说了,你也忒好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敢拿了你的名头,那魏家就叫那老货洗劫一空,日后他们本家本主的人出来要银子,也叫你还不成?”

陆敬之虽是骂她不争气,意在为她摘干净的魏家的一摊麻烦。

看她可怜,摇头气道:“罢罢罢。就当是个猫儿狗儿呢,都知道本王心善,见不得你们这些窝囊的。”

他迈出两步,觉察后面人没跟上,厉嗔道:“猫儿似的身量也敢一个人穿着这么沉的衣裳出门,本来就是个小矮子,压塌了更长不高。”

又骂左右:“她不自量力,你们也是瞎的?”

“是。”小太监弓着身子要上前搀扶。

谁知这位又改了主意,“没一个中用的。”他粗鲁地拉过宁婉的手腕,脚步倒是放慢许多。

一个是亲王冠冕,一个是亲王妃揄翟,一个是端正正的红,一个是明艳艳的青。两个人一个沉着脸,面沉似水,一个红着眼,委屈难抑,就这么大喇喇地扯着手,一路从太和殿走出宫门。

天街口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宁家那个穿着怡亲王妃揄翟告御状的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怡亲王府的马车,更有怡亲王相伴左右,搀扶踩上春凳,好不妥帖。

小太监将这一幕报于圣听,皇帝吃一半的茶丢开,皮笑肉不笑的跟皇后道:“瞧瞧,瞧瞧。”

皇后素来端庄,一家子血脉骨肉,唯盼着多亲多近,何况太子正是笃学善思的年纪,与他二叔叔最是要好,整日里跟着他二叔在六部走动,多听多问,颇得赞誉。

就是为着儿子,皇后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说怡亲王的不是。

“不过是小孩子家贪嘴儿罢了,陛下是他亲哥哥,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性?”皇后起身,将溅出的茶水擦了,又叫人沏新茶来。

“我从前还在王府那会儿,老二有一阵而最喜欢狩猎往山里跑,什么獐皮鹿角的,母后笑他在林子里野了心,却不知是成益那孩子跟老裕亲王妃家的小孙子拌嘴,拍胸脯夸下豪言壮志,说他二叔除了书念得好也是狩猎的一把好手,定要叫他二叔亲自猎了上好的皮子,做一件大氅出来呢。”

“小孩子家的玩笑话,不是臣妾自谦,就是我这个当娘的知道了,十有**也要一笑了之,谁还能当真的去给他忙活呢?”

皇帝脸上颜色好了许多,皇后欠身坐下,不急不缓地继续道:“偏他二叔拿他做了大人,暑夏天儿的,人都晒黑了,还真给他猎出了一件氅子。他二叔是最守信知礼的了,姊妹弟兄里头,也是最重情义的。”

陆敬之连小孩子都不舍得哄骗,那么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又能有什么歪心思不成?不过是外头人编排的话,兄嫂这里,更应该信之任之。

皇帝点头,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成益那孩子最近差事办的不错。”太子初入朝堂,年前在吏部协办了考核,捉出几只硕鼠,清肃官场,倒是得了个好名声。

“老二就是那个性子,抱一为式,说不好听些,也过分的随遇而安了,行军打仗他能行,朝廷里缺了办差的人手,他也能弃武从文,安安静静作做事情。”

皇后笑吟吟说话,语气未变,话音却变了意思,“他是比不得三弟,老三就聪明许多,又有舞阳那丫头帮衬着,兄妹齐心,到底是比别人强些。”

“节里公主府的宴席上,那丫头还抱怨着内务府的银子批得少了,开席攒了筹捐的口子,又有老三媳妇给打圆场,连我也凑热闹舍了五万钱出去呢。”

皇帝脸色沉沉:“她秋风竟打到你这里?”

亲王公主,哪个不是有朝廷的俸禄养着?旁人都能过活,怎就她舞阳短了银子,要往宫里伸手讨秋风?

皇后像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道:“舞阳那丫头筹银子,也不算是为着自己……”

“不为自己又为什么?”皇帝拍案,“他们几个心眼子多的,朕是知道的,吃喝玩乐还算是好的,欺瞒霸横,为祸一方,仗着自己是黄天贵胄的体面,就拿人命不当人命,胡闹起来,又压派着,衙门口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皇后垂着脸,不好插言。

皇帝怒道:“他们当朕不知道,哼。朕不过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巴前儿的饶了他们。这一惯,还真惯出了个惊喜,人家拿着罪证都告上了朕的太和殿。你说说,你说说,就算是骨肉至亲,朕再纵着他们,又怎么给朕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皇后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她叹了口气,摇头无奈:“舞阳那丫头筹银子,也是为着盖佛塔,要是吃喝开销了,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自高祖始,张天师降妖伏魔,李道长石清观批天命一统,保我大秦千年盛世。而今,他们却拿着道家清誉去做那些子勾当,真真是……”

皇后点到为止。

皇帝怒极反笑:“也是该理一理了,老二也忒重情义些,他为宗正院首,皇室族亲,该为他约束管教,偏他又是那个性子。如今闹大了也好,荆衡是个耿直性子,一板一眼的是虎了些,好在天不怕地不怕,搅乱了一池清水,才知道底下藏了多大的鱼。”

“陛下圣明。”皇后笑着道。

外头太子来请安,一家三口说说笑笑,自是和睦景象。

再说宫门外的事情。

马车嗒嗒行在天街,车笭放下,外头的天光只影影绰绰打进来,照在宁婉低垂的脸上,掠过暖意斑驳。

陆敬之坐在侧首,见阳光照在她的眼睫,一滴晶莹的泪珠,就那么颤巍巍地随着她眼皮眨动,划出一扇弧度。

陆敬之指腹擦掉了那滴泪,勾起她的下巴,叫她看人。

“上次就哭,这次见了你还是在哭。”他左右打量一番,抿起嘴道,“母后不是把那颗泪痣给你点了么。”

“我是偷你衣裳的贼,我哭两声,为着叫你心软不是。”宁婉拂开他的手,又掉几滴眼泪。

“你这丫头,怎么还记仇呢?”陆敬之气笑,拿过她的帕子为她揾泪。

解释宫里的事情,“方才我人前话是说得重些,那么多眼睛瞧着呢,你狐假虎威的借我的势力,哄得爷的人哪个不开口帮你,他们为你出头,还是看着爷的面子,你倒好,用过了就丢,半点儿不记爷的恩情?”

那种情况下,已经安排了那么多人替她说话,替她开口。独他一个,不说话,却比开口帮腔得强。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亲兄弟,没有比他更知道的。

皇帝平庸善疑,捕风捉影的事情还要揣测个子丑寅某来,宁家的官司,他避嫌了也就罢了,真凑上去,宁家有理也要弱三分。

怡亲王这身份,贪恋一个孤女,传出去是风流韵事,可一旦与世族这些牵绊了,皇帝是头一个不容的。

宁婉也想到这一重,泪眼婆娑抬头,望着他道:“那……我谢你的好意还不成?”

陆敬之搭下眼皮,看一眼附上来的一双柔荑,微凉的指尖用力,卖几分紧张出来,她又逞强,面上还要别扭。

陆敬之揭开笭帘一角,望向马车外的街景,羊汤铺子前支着台子,外送的小二肩头搭了手板巾,打了马似的一溜小跑,巷子口玩闹的几个小孩儿一个手里举了花红柳绿的风车,眼下无风,撒了欢儿的小跑着比谁风车转得更快。

陆敬之回过脸,见她也看得目不转睛,笑着打趣儿道:“浓丫头看迷了眼,甫才生气,是恼爷没给你买个呼啦啦的大风车玩儿?”

宁婉破涕为笑,别过脸去:“谁要你的风车,我是猫儿狗儿,哪里配这些。”

放下帘子,陆敬之笑着呛她:“怎么还揪着不放呢?你又提这个,是等着爷来哄你?”

“奴,不敢。”宁婉翻一记白眼,笑着与他怼声,“我是跪了一夜才从主子爷手里求来的一件衣裳,熬了一宿,眼睛哭肿了,穿出去又叫人说是贼,我是奴才丫鬟的命,指着谁来哄我?不过是哀求讨告,求得主子爷饶我猫儿狗儿一条命。”

陆敬之扬眉,想说她伶牙俐齿,话到嘴边,又怕她心思重听进心里,别过脸也不再多言。

好在怡亲王府离宫门不远,出天街,拐一道路口,进了巷子便是怡亲王府的正门了。

掌事太监出声提醒。

陆敬之叩了叩车内的小几,木头发出咚咚声。

“还不下去,是等着主子爷抱你下去不成?”他甩袖子先一步走下马车。人进了府门,回头又看,见她有婆子们搀扶踩上春凳,陆敬之才嘴角微翘,大步流星,不再彳亍。

陆敬之没有开口,府里的总管太监想了一下,叫人将比邻上房的琴意阁收拾出来,拨了八个大丫鬟,四个婆子,另二十几个伺候洒扫的粗使丫鬟。

打水洗漱,又伺候宁婉沐浴,一应妥当,才道主子跟前回话。

“数你是机灵的狗儿,就知道爷的心思?谁叫你把她安排在跟前儿了?没得讨嫌。”陆敬之笑骂着将手里的橘子丢了出去。

那总管太监接住了,捧在手心儿,笑着道:“小的自作主张,爷就饶我这回吧。”

陆敬之再问:“请大夫了么?哭多了眼睛要坏,不必为爷省着,消肿去淤的方子开些,省的叫那记仇的私下里骂爷小气。”

“才叫人去请了张太医来。”

陆敬之蹙眉:“张太医不成,那就是个眼花糊涂的,他能看个什么病,叫刘院首来,爷跟前儿的,就是只猫儿狗儿,也值得当天下最好的。”

“是。”总管太监忙道,更为自己的聪慧暗喜。

宁婉这边梳洗好,用些吃食,午时天光明亮,照的屋里也暖暖的。

看外头树荫鹊啼,屋里的芍药花也见了日头,隔着透光的琉璃窗扉,红艳艳开得正盛,矮柜上还摆着一盆儿金桔巢盆,硕果累累,打理的竟比那芍药还要金贵。

宁婉捻下一枚,茶水里滚了来吃。

金灿灿的皮肉甜的人心里也高兴,她又摘下十几个来,装在盘子里,叫人端着给陆敬之送去。

“就说,是我孝敬主子爷的。谢他老人家收留赏饭之恩。”

《攥御状》——豫剧杨六郎告状的一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009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