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思忖着,魏王如今雄踞一方,作为一个接连吞并江南国、长沙国和南月国的英明主君,手下又怎会没有用兵如神、骁勇善战的猛将,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听政,宗秀顿时就明白了——
“魏王之前降服长沙国,军中吸纳了大量长沙国的降兵。”宗秀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中,继续说了下去,“他将这些降兵,全部都拉到了豫州战场,几经死战留下的都是精锐,至于那些老弱残兵……”
宗闻道:“你且瞧着,这就是魏王的手段了。”
宗秀知晓内情,他的父亲曾经督领长沙国的军务,这死掉的多半都是宗闻的旧部。宗闻却只对他温柔笑笑:“如今优势不在我,比起魏王,我有致命的弱点,天色不早,猊奴早日安歇罢。”他向宗秀招了招手,宗秀会意,几步上前搂住了父亲的腰肢,将脸埋在父亲的怀里。
“过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你心里定要沉得住气。”宗秀听到父亲在他耳边低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宗闻在前线打仗,军粮调度多仰仗魏王,军队近期没有大的作战,宗秀常见督管军粮后勤的将军成天出入他父帅的营帐,也不知这粮草有何变故。
在粮草到达之前,宗闻就病倒了。
宗秀心里早有准备,他去探他父亲的脉,只瞧见宗闻左手手腕隐隐浮现出深红色的瘀痕,宗秀对众将道:“大将军的旧疾犯了。”又去轻轻摇着宗闻的身体,“大将军,您能听见我说的话吗?按您跟我所说,若是您犯了旧疾,便将军务交由郭将军做主?”
宗闻艰难地点了点头,众将都瞧见了,郭将军见他已应允,就上前取了治军铜符,众将方才退下。
帐中只余他们父子二人,宗闻浑身疼痛难当,似是有人在用尖刀将他浑身的皮肉骨缝都割开了,整日整夜的剧痛让他无法入眠,宗秀见他父亲这样饱受折磨,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军中主帅变动,是要写折子给魏王上报的,郭璧拟好了信函,来帅帐寻宗闻。据他所知,宗闻并不算身娇体弱的主,一下子没来头地病成这样,郭璧心里也纳闷得很。
明明已暂掌军务,可郭璧知道自己威望不如宗闻,豫州南部尽数收复,都是靠宗闻前番奇袭才有了现在的局面,那些长沙国的降兵,在他手里就能如臂指使,竟然对他如此俯首帖耳。
即使他与宗闻不对付,郭璧也不得不感慨,宗闻此人果然是治军有方。
他此刻到了宗闻帐外,亲兵仍然叫他站在外头,他们要进去向大将军汇报。没一会儿,才替郭璧掀了帐子:“大将军请您进去。”
郭璧心中想着,凭宗闻跟魏王那些不光彩的渊源,能做大将军,那就是大王念旧情没将他发落,至于以后……郭璧进了帅帐,才发现宗闻竟还躺在榻上。宗闻的儿子宗秀尚在军中,负责操练士卒,他有任务在身,不可能时时侍奉在侧,这帐中竟然只有宗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