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落珠 第96章 强扭的瓜

萧木桪带着满腹仇怨走了，并没有给萧素玄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过萧素玄并不在意，还有三天，他等得起，时间拖得越久中周军营那边对这个皇上的不满就会越多，一个不慎哗变也是可能的。

苍狼见人离开，从远处过来，道：“陛下，刚刚中周军营那边飞出一只疾风鸟，往北去了。”

“疾风鸟？”

“是一种速度很快的飞鸟，比咱们的啸月鹰厉害些，一日可行千里。”

萧素玄皱起眉头，“难道有人传信？会是传给谁的呢？”

没等到第三日，第二日的傍晚萧素玄就知道这信是传给谁的了，因为那只疾风鸟飞来了他们这边。

——

大战在即，军营各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夕阳下，苍狼捏着一颗丹丸和一张纸，怔怔出神。

从武隆关出发前，国师从京城传信过来，说依他推算陛下的边境巡视之行恐有危险，故特意找出一颗丹药，此丹能令妖族短时间内力量与速度增强十倍，危急时刻可服下带人杀出重围，但持续一日后会陷入衰弱期无法动武，要谨慎使用。

原本是个挺正常的建议，但……范道长还给他私下传了另一封信。

信中说陛下前不久传信回去，问有没有什么符箓法宝可以助他于千军万马之中自行逃脱防身。修行者不可过分干预天命，抵御天灾是在救人，是功德，而以法术直接帮助凡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普通的丹药或者术法对陛下都是无用的。但身边护卫则不然，忘尘子已寻灵丹，而他范闻道也有秘法相赠。此法可燃烧精血提升妖力，将来他若修出妖丹，也可进行燃烧，修为能顷刻间增强百余倍，万夫难挡，然而一旦精血与妖丹全部燃尽，他的半妖之躯将无法承受妖力反噬而崩溃，相当于一命换一命，望他自行斟酌。

用他的命换陛下的，苍狼并不介意，只是范道长送这样跟国师截然不同的信来……

“吱——”一声短而清脆的叫声打断了苍狼的思绪。

一只疾风鸟从空中飞下，落在不远处。

苍狼走过去，从这鸟脚上取下一个竹筒，上面写着“齐皇亲启”。

怕有危险，苍狼先拆开瞧了瞧，里面只有一封信，“国书？”

苍狼把这封国书呈给了萧素玄。

萧素玄看完国书后，既高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他倒是好命，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苍狼一直都挺讨厌宸王这莫名的好运气，“云瑶皇后居然派人送姜小姐回东齐了，陛下那我们？”

“月儿既已回国，我们也走吧，这里毕竟是南楚境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去传令。”

“是。”

萧素玄领着二十万大军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而且行军很快，等南楚和中周那边收到探子回报，他们已经离去好远，两方都很惊异。

虽然不知道东齐这边又有什么名堂，不过离开总是好的，萧木桪也松了口气，他不用再纠结了。

南楚和中周再度开战。

不过由于贺炽翎连发皇命过来要求边军回去护驾，于将军左右为难，经过慎重考虑，他觉得若是皇上真的出事，整个楚国势必要陷入大乱，于是选择了退兵。

萧木桪乘胜追击，一连攻下好几座城池才被另一股驰援的军队给拦在了关口。

几座城可不算少，萧素玄对自己第一次出征就能获得这样的成就十分满意，高高兴兴地领兵返回中周皇城。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夙月被送回了东齐！

难怪萧素玄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他还以为是那人良心发现，却原来不过是阴谋得逞！

萧木桪为此跟纪云瑶大吵一架，但时间距姜夙月离开已经过去很久，她人早就进入东齐地界，木已成舟，再吵也没用了。

——

武隆关守将王将军在萧素玄赶往中周边境时就已出发前去南楚。

卫靖投靠东齐，楚皇弃城逃跑，这两件事对南楚群臣和百姓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那些被卫靖攻下的城池本就遭遇过一番战火，如今见东齐军队来也生不出多少抵抗的心思，反正当谁家的臣民不是当呢，日子还得照过。

中周边境一行顺利结束，萧素玄见卫靖的这二十万大军不曾有过什么怪异之举，也相信了他们是诚心归降，便将他们留在了武隆关。毕竟曾是南楚士兵，如果让他们反过来攻打母国，一来有违道义，二来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因此萧素玄并没有让他们参与南楚地盘接收的事。

安排好边境，萧素玄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城。

一进皇宫，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见他的心上人。

姜夙月被送回东齐，一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对她，不过既然是皇上亲口要回来的，又是丞相之女，便由方太傅做主，安置在了宫里的未央宫。

未央宫。

萧素玄步下生风跨进殿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这四年来魂牵梦萦的人。

她二十岁了，好像长开不少，变得更漂亮，也更惹人心动。

姜夙月见到萧素玄过来，先是一惊，继而快步上前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逼着木桪在我和大军之间做选择，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萧素玄不妨会听到这样的话，心顿时一凉，“月儿，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他，我生来就是要嫁他的。”

“你凭什么生来就要嫁他，你本来就该是我的，你都已经被当成一件礼物送回来了，还念着他吗？”

“是云瑶皇后，是她擅作主张趁着木桪不在把我送回来的，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木桪肯定不会愿意的。”

“你也知道人家是皇后，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妻子，你留在那边算什么！”

“要不是你抢走皇位把他逼到中周去，他也不会遇上云瑶，他也不会去娶云瑶，都是你，都是你……”

姜夙月眼含热泪，恼火地去推搡眼前人。

萧素玄冷不丁被一推，整个身体受不住向后倒去，姜夙月下意识地去抓他……

长忠慢了一步，手僵在半空，苍狼速度倒是快，刚刚却莫名被一股力量弹开，后退了一步，待看到陛下被拦腰抱住，人也有点僵。

萧素玄站稳了身子，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他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月儿，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姜夙月放开他，手尴尬得不知道往哪放，她这是怎么了？

见萧素玄眼中生出期待，姜夙月冷着脸道：“素玄，我明明都跟你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只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素玄，强扭的瓜不甜。”

“可我只想得到这个瓜，我不在乎它甜不甜！”

“素玄，你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不可能再放手了！”

萧素玄坚定的语气姜夙月无所适从，“素玄，东齐有那么多温柔贤淑的姑娘，你何必非要我这么一个残花败柳。”

“月儿，你不要这样说，求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好的！”萧素玄猛地一把抱住她，眼中盛满了愧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陛下，国师求见。”一个小太监突然来报。

“朕知道了。”萧素玄放开姜夙月，手臂往下滑拉住了她的手。

触摸到那双不似以往的手掌时，萧素玄顿了顿，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对她道：“月儿，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萧素玄疾步离去，而姜夙月，木愣愣看着门外。

姜夙月的陪嫁丫鬟橙冬见屋内没有了外人，道：“小姐，您干嘛要那么说，咱们跟着宸王离开京城，一开始他是……嫌弃您，后来到了中周，云瑶公主又看上王爷，总来找麻烦，更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您和他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

“男人不是都很介意这种事的吗？”姜夙月觉得很茫然，她都已经那么说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一副非她不可的架势，“为什么他不在乎呢？”

橙冬看着小姐憔悴的脸，想到这几年在中周的遭遇，劝道：“小姐，您不要这样，奴婢看陛下对您心意挺真的，您就接受他不好吗？”

“可我的心已经给了木桪啊。”

“小姐，值得吗，您为他远离故土，为他抛下爹娘，为他受尽委屈，连红芙姐姐都折在了中周，到头来他还是娶了别人，真的值得吗？”橙冬很想哭，这几年小姐过得实在是太苦，那宸王究竟有什么好，小姐非要这么死心塌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姜夙月觉得头很疼，明明不值得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可又该是什么样的……

第二日，萧素玄果然又来到未央宫。

姜夙月坐在凳子上，她的手被另一个人握在掌心，那人从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小瓷罐里挖出一点药膏，细心地涂在她手上。

“素玄，这玉容膏价值千金，用来涂冻疮，不值得。”

萧素玄满是心疼地为夙月上着药，动作不变，而是道：“十岁那年，我顺利离开冷宫，带着一身的伤，十三岁的时候，除了胎里带来的病，就只有手上的冻疮怎么也好不了，还是你给了我这玉容膏才痊愈的。既然不值得，为什么当初要浪费在我身上。”

“那是因为我当时只带着这一种药，没有别的选择而已。”

萧素玄闻言，手顿了顿，又继续擦药，“放心，这制作玉容膏的药材其实都很便宜，不过是那拥有秘方的韩家想囤货居奇，故意每次只做一点点，好哄抬价格罢了，我已经把方子买下，你用多少都没关系。”

姜夙月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不知为何，心好像被烫了一下，“素玄，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萧素玄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很喜欢。”

姜夙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慌，避开视线，“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放我离开，我只想回到木桪身边。”

萧素玄感觉心好像被刺了一下，又是木桪，他就真的这么好，哪怕受了这么多的罪也痴心不改。“月儿，你大概不知道对于一个行走于黑暗中多年的人来说，遇见一束温暖的阳光是多么可贵，又有多么的不愿放手。”

“素玄……”

“除了自由，我什么都能给你。”萧素玄上完药后便放开她的手，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橙冬站在一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姐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陛下多好啊，一见面就察觉小姐的手生了冻疮，还贴心地送来良药，宸王可从来都没发现过。

姜夙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乱得很。

——

夜晚，萧素玄又站在了皇宫的最高处。

“没有别的选择吗，那好，月儿，我就让你再没有其它路可选。”今晚的风有些大，萧素玄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一点点静下，“在这深宫之中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的，就得自己去争，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的。”

“长忠，明日召姜丞相入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