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
萧素玄要去城外进行耕耤礼,提前两日开始斋戒,不过他本就几乎不沾荤腥,倒也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姜夙月知道耕耤礼,她听父亲说过,每年春耕时分,皇帝要祭祀农神,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先帝很久以前是乐意做这件事的,但后来迷恋上纪贵妃,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姜夙月打算跟着一起去。
她让橙冬去挑件端庄的华服,自己则去翻看一下过往的耕耤礼流程典籍。
第十二日
姜夙月看了许多关于耕耤礼的记载,终于明白它的由来,据说东齐国境曾经是一片穷山恶水,开国皇帝眼见百姓辛辛苦苦一整年却收不到几斤粮食,于农田中伏地痛哭,竟招来了天上的司农之神,农神有感于他的诚心,便施法将这里变成了适宜庄稼生长的地方,为纪念那一天,东齐皇室将之定为了祈福日。
耕种辛苦,祈福也非庆贺,那华服肯定不妥。
姜夙月又让橙冬去换了一件端庄素净的长裙。
第十三日
东齐耕耤礼需要皇帝晨间于城郊祭坛祭神,午后去农田摸一下耕犁,再洒一把种子,祈愿秋季能够丰收。
姜夙月一大早和素玄一起前往城郊,祭神礼节十分繁琐,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完流程,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午后,萧素玄去田间耕种。
姜夙月看看那个亲自拿着锄头扒拉泥土的人,再瞧瞧自己身上毫不结实的裙子,一时进退两难,“不是说随便做做样子就可以吗?”
礼部尚书张大人站在一旁,“最早是这样的,要亲力亲为,以示诚心,不过皇帝嘛,身份尊贵,慢慢地也就变成花架式了,陛下人比较实诚,想遵循古礼自己去耕田。”
“我,这……”姜夙月很懊恼,早知道带件简单点的衣服了。
张尚书看出了她的烦恼,安慰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反正有陛下在,相信农神会保佑我们东齐的。”
“但愿吧。”姜夙月勉强扯出笑容,重点不是农神,重点是她现在只能干瞪眼啊。
忽然,姜夙月看到田边有个老人家,衣着奇怪,神情也奇怪。
“张大人,那是谁?”
张尚书朝皇后所指方向看了看,没瞧见人,“什么谁?”
“就是那个灰衣服的。”
“没人啊,皇后娘娘您看错了吧。”
看错?姜夙月朝四周张望一番,发现还真没人注意到那位老人家,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姜夙月疑惑地打量着奇怪的老人,看着不像坏人,仔细一瞧,也挺慈眉善目的,难不成……她突发奇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司农之神吧?
土地公佝偻着身子站在田埂上,暗道自己命苦,当个土地都不安生。
这位新帝到底是谁啊,自从登位后东齐境内几方土地都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拼了老命才保住一方安宁,向地府问询来历的公文石沉大海,发往天庭的求助信也毫无回音,要不是后来出现几位修为高深的道长,这东齐真要亡国了。
嗯?谁在看我?
土地公顺着感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左右瞧瞧,没有其他东西,不会真是在看他吧,一个凡人,怎么会看得到他呢,土地公有点惊悚。
被盯得有些难受,土地公钻回了地里。
姜夙月刚眨了下眼就发现那个奇怪老人家不见了,心中一惊,是农神吗?还是……大白天见鬼了?
第十四日
姜夙月和萧素玄祭神回程,碰上一个平民告御状。
萧素玄并未恼怒,而是态度很好地接下了状纸,还保证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次日,萧素玄上早朝时特意提了这件事,表示一定要弄清楚真相,绝不可令任何一人蒙冤。
早朝结束后,姜夙月问他:“素玄,这个案子真能查清吗?”
“查不查得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查。”
“什么?”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结果,月儿,你知道对身处逆境中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当然是困难得到解决了。”
“除此之外,还有希望。”
“希望?”
“东齐国力微弱,百姓们衣食住行都比不上其余四国,我这个君主唯一能给他们的,就是即便遇到不靠谱的父母官,即便遇上不公事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的君上一直都记挂着百姓,不论眼下多么困顿,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只要有希望,就能熬下去是吗?”
“对。”
第十五日
耕耤礼虽只有短短一天,但萧素玄整个人似乎累坏了,腰酸,腿也疼。
虽然素玄一直在极力掩饰,但姜夙月最近对他寸步不离,哪能没发现?她觉得这家伙有点自讨苦吃。
“素玄,你……是想在百姓中博个好名声吗?”
“什么?”
姜夙月无法理解素玄的想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声名这两个字很合理,“你明明不用这么辛苦的,先帝可没种过地,其实中周那边也有类似的祭祀仪式,皇帝只要拿过一把水稻插田里就行,根本不用做其他的。”
萧素玄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摇摇头,道:“想要他们给的虚名,这点小恩小惠可不够。”
“啊?”
“百姓多愚昧,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个好皇帝,只要衣食无忧,便是龙椅上坐着一个骄奢淫逸之人,他们也能交口称颂,但若是生活艰难,甚至是亡国,再废寝忘食勤政爱民,那也不过是个昏君,挖点土种点粮食能赢得民心,未免太异想天开。”
“那你是为什么?”
“我这不是做给那些百姓看的,而是给那些朝廷官员看的。”
“官员?”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可见一国主君的喜恶好是多么重要。正所谓上行而下效,那些官吏知道我是个爱护百姓的,行事自然会有所顾忌,即便是做些表面功夫,也总比肆无忌惮地欺压强。”
是这样……吗?姜夙月若有所悟。
第十六日
“素玄,你每天这么废寝忘食的都不累吗?”
“挺累的呀。”
“人家皇帝都过得那么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你一点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我就觉得你责任心太重了。”
“权力与责任本就一体,虽然这权力非我所愿,但无论如何它也到了我的手上,既然拿了权利,那这责任,当然也该一并担着。”
姜夙月有个秘密,没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她从小就分得清别人的真言和假话。
素玄他……并未撒谎。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而是打心底里这样觉得。
姜夙月很难理解素玄的状况,别人拥有着权力,也享受着权力,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好,为什么他的权力是这样辛苦呢?
第十七日
付常昊的剿匪之行很顺利,但收编之行不大如意。
有些人落草为寇是不得已,有些人却是存了不劳而获的心思,做惯了自由自在想抢就抢的土匪,哪里还能去当规行矩步的士兵呢。
萧素玄对付常昊拖拖拉拉的行为很不满,勒令他速战速决,有不肯归降者,格杀勿论。
姜夙月看到了他的批复,“素玄,当个贼罪不至死吧,一点钱而已,我看上面说这黑风寨的土匪只劫财不害命,何必非要杀了他们。”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谋财等同于害命,没差。”
“根本不一样好不好,素玄,你怎么这么冷漠啊,不是都说为君为上要爱民如子吗,这些土匪也是你的民。”
“说说罢了,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萧素玄面色不改,“就像那些书生,拿着书本苦读的时候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不知道每天要说多少遍,可真等做了官,光是能守住清廉二字的人,一百个里面都找不出一个。老百姓?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姜夙月不满意他的回答,赌气道:“那你也是说说的?”
萧素玄却道:“我又没有孩子,如何能做到爱民如子?”说着他又牵起身边人的手,“若是月儿愿意为我生一个,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我就能懂了。”
浓烈的感情在眼中流转,姜夙月的心猛地一跳,然后逃似的跑走了,“我去看看御膳房今天做什么菜。”
素玄望着空空如也的手,一脸遗憾。
第十八日
禹州乐县来报,因当地茶商囤货居奇,致使茶叶价格高涨,去年很多农户改种茶树,今年卖的多过买的,茶叶已经不值钱,那些茶农入不敷出,呼天抢地,跑去茶商家中打砸,造成了很大混乱。
萧素玄让当地官员不必问罪,并诏令乐县隔壁县城的知府帮忙从水路运输茶叶,卖到别处去。
姜夙月不解道:“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萧素玄:“百姓本就是愚昧的,被人耍了,生气也很正常。”
“你不愿放过黑风寨的土匪却愿意宽恕他们?”
“受害者和加害者怎么能一样。”
“素玄,”姜夙月凑近了一些,“你的心此刻有点温柔呢。”
“人心哪里能看到。”萧素玄只当她在说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感觉到。”
“是吗。”萧素玄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月儿,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情意吗?”
夙月把手往回缩,“我在跟你谈正经事。”
萧素玄任由她收回手,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第十九日
有人密报,吏部尚书贪污受贿。
萧素玄一笑置之。
姜夙月不解,“素玄,你不处置他吗?”
“人心逐利,本就是天性。”萧素玄解释道,“水太清就没有鱼了,只要不踩我的底线,最后结果是国泰民安,何必计较太多。”
“你也不怕这事传出去引起朝野非议。”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收钱从几个差不多的人里选了一个,于大局无碍。那些平民百姓每日计较的是柴米油盐,世家贵族在乎的是人情得失,这点小事没谁会揪着不放的。”
姜夙月不能接受,“这对那些清官多不公平啊。”
“清廉的官当然有,但太少了,凤毛麟角,我不能指着那么点人替我治理这个国家。”萧素玄无奈道。
第二十日
定县近来天气冷暖无常,天师府算出即将有特大冰雹降下,国师忘尘子几日前便已出发前往。
岂料忘尘子半路遇上一只棘手的恶妖,晚一日抵达,定县被漫天的冰雹砸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萧素玄坐在御书房里,心情低落。
姜夙月安慰他,“素玄,所谓天灾本就是老天爷决定的,你尽力了,国师也尽力了,出现意外谁也不想的,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
“不,月儿,是我……都是因为我。”萧素玄内疚地抱住眼前人,心里装着千言万语不敢说出口。
姜夙月这回没有推拒,轻轻拍了拍素玄的背,“不是你的错,你有一整个东齐要管,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萧素玄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十一日
虽然出现了意外,但该做的还是要做,萧素玄着手赈灾事宜,派了不少人过去。
姜夙月在一旁观察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感觉这人突然变好看不少。
第二十二日
姜夙月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可究竟梦到了什么,她又记不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陪素玄看奏折的时候对他说:“素玄,如果痛苦避无可避,那就试着去接受它,太过在意,也会折磨自己的。”
萧素玄却回道:“我不这样想,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该好好利用。”
“利用?”
“我会让这一切挫折都变得有价值,每一分痛苦都是我锋利自身的磨刀石,是我博得别人同情与信任的投名状,不论任何事,不论好坏,都要成为我向上变强的养料!”
姜夙月听着这样的回答,心里翻江倒海,她好像……从未看清过素玄。
第二十三日
南楚城池接收一步步推进中,大多数毫无抵抗之意,小部分全力拒敌,有些已经归降的还会有顽固之人暗中挑事,萧素玄让王将军无需留情,该镇压就镇压,必要时可杀一儆百。
姜夙月看着边关奏报,道:“素玄,杀人不好吧。”
萧素玄却道:“老师常说,为君者,当有慈悲之怀,漠然之心,心慈手软是做不成大事的。”
“人性本善,你派人去好好劝说他们,肯定能成功的。”
“月儿,人性岂会本善呢,人性本恶才是,你长在相府,身边皆是善意,所以觉得世人都是好的,可母妃当初在冷宫生下我,见我不能帮她争宠,便想掐死我,她又怎么算?所有人生下来都有着自私的本性,我一直相信,国泰了才能民安,国家不稳,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的。”
第二十四日
御花园里,橙冬揪着花唉声叹气。
相府送进来的丫鬟小兰从远处走来,“橙冬姐姐你在这呀,叫我好找,我特意做了份老家的特色虾饺,快尝尝。”
橙冬转头,见是同乡小兰,摇摇头表示不想吃。
“你怎么了,有心事?”
橙冬不搭话。
小兰倒是热情,“说说看嘛,咱们同乡一场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后娘娘骂你了?”
橙冬道:“不是我自己,是小……皇后娘娘。”
“她不是一直陪着陛下吗,好好的没事呀。”
“小兰,你知不知道我们娘娘她看着陛下的时候,眼睛就像……就像珍珠一样,会发光的。”
“橙冬姐姐你胡说什么呀,人眼睛哪会发光,那不成妖怪了吗?”
“我,哎呀,跟你说不清楚。”橙冬满心烦恼,“我觉得陛下挺好的,小姐怎么就非要吊在宸王这一棵树上。”
“宸王?他都当中周皇帝去了,还有什么事?”
“今天早上娘娘又在看那只和宸王定情的丑荷包了,真是气人,我是娘娘出嫁前才被提成大丫鬟的,我是不知道她跟宸王究竟是有多么难忘的过去,也不懂那种有情饮水饱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我只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宸王再喜欢,护不住她又有什么用。”
小兰在相府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皇后娘娘和宸王的事,劝道:“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嘛,一时忘不掉也正常。”
橙冬很为小姐不值,“你是不知道那宸王有多讨厌,别人随便耍点争宠的手段,他就跟傻子一样全信了,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娘娘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不信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几次险死还生,连红芙姐姐都没了,他也只会叫娘娘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样吗?”这还是小兰入宫以来第一次知道娘娘在中周的事呢。
橙冬还在继续抱怨,“娘娘不过是稍稍反击一下,他就摆出一张不可置信的脸说你变了,娘娘在那边总是受伤总是生病,宸王能连着几天都见不着人影,我就不明白了,究竟有什么好惦记的!”
小兰也觉得橙冬的话有道理,出主意道:“橙冬姐姐,不如……你把那个荷包毁了吧。”
“毁?”
“对呀,万事总有意外,不小心打翻烛火烧光了,浣衣局见它太丑以为是宫女的东西随手丢掉了……这不都是办法吗?”
橙冬觉得可行,“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办。”
第二十五日
前往定县赈灾的官员中有一位刘大人私吞赈灾款,被主事官员发现,半路扭送回京。
萧素玄在早朝上大发雷霆,“朕清楚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现在居然连赈灾款都不放过了,你们的一年的俸禄有多少,吃穿用度又是什么样的,怎么还能从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灾民手里抢银子!”
一众官员纷纷表忠心,顺带斥责贪心的刘大人。
姜夙月难得听到素玄这么愤怒的声音,有些惊讶,不是不在乎小贪吗,仅是三百多两而已,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买不起。
第二十六日
萧素玄又病了,却还强撑着处理公务。
姜夙月劝他休息一下免得病情加重,他却根本听不进去。
第二十七日
萧素玄早上起床差点摔倒,病显然更重了,却还是强打精神去上早朝。
午间,姜夙月又劝他,“素玄,休息两天吧,国事不会因为你带着病苦撑就变好,那些老百姓也不会因为你为难自己就心存感激,你非要累垮自己图什么!”
萧素玄头疼欲裂,喃喃道:“他们是东齐之民,而我是东齐之主,我有责任给他们安宁的生活。”
第二十八日
萧素玄头昏昏沉沉的,偏这个时候张重靖还进宫找他吵架。
是为着前几日刘大人贪墨被抓,全家流放至定县的事。
“萧素玄!你知不知道刘大人刚一进定县就被……你知道不知道他们一家死状有多凄惨。”
“还没有奏折报上来,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大概也能猜到。”
“你果然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定县百姓有多恨他,还大张旗鼓地把他们一家子赶到那里,明面上饶他一命,可实际上却是送他上绝路,素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至于此!”
萧素玄眼里的张重靖带着虚影,他强撑着精神,“又不是朕让他贪钱的。”
张重靖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素玄的不对劲,“只是三百两而已,先帝在的时候户部的吴尚书贪了三万两,也不过是斩他一个人!”
“而已?”萧素玄怒极反笑,“前两年东齐灾情不断,顺城的县令给朕递了一份奏折,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是当地所有货物的价格。其中最便宜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人!一个手脚齐全面容无损的孩子只要一两银子,破了相但手脚齐全的只要十文钱。”
张重靖愣住。
“我残忍?你知道人命在银子面前有多轻贱吗,三百两,够买多少人,他把手伸向赈灾款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我……那你也不该牵连他的家人,他们可什么都没干。”
“他家人的那些吃穿难道跟他的贪没有任何关系?抄家的人上报说刘家女眷擦的胭脂,穿的绸缎都贵重异常,他寒门出身,难不成这些是用那一年五十两的俸禄买来的?”
“说不定只是亲戚间送的节礼,你何必把人往坏处想。”
“他但凡是个好人就不会把手伸到赈灾款上去,朕对他们很宽容,够宽容的了!”
“素玄!”
萧素玄摇摇欲坠,长忠心道不好赶紧出言劝张重靖离开。
张重靖一走,萧素玄整个人都倒了下来。
第二十九日
素玄昏睡一夜,早起又想勉强自己。
姜夙月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他起床了,“你现在病着应该好好休息。”
“不行,最近事情很多,我要是耽误了,会出乱子的。”
“素玄,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从有记忆开始,我一直都过得很辛苦,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素玄,你不是说百姓大多愚昧吗,那些愚昧的人不值得你这么拼命。”
“百姓……都是可怜人,无处学文才,无处习武艺,眼前只看得到身前一亩三分地,日复一日,最终成为一只愚昧迷惘的羔羊,任人宰割。”萧素玄双眼迷蒙,“笨一点,弱一点,也有生存的权利,上天不公,让这世道黑暗无边,那我造一方安全的天地,让他们即便看不清前路也能好好活下去。”
“素玄……”
“我不能倒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素玄,你听我说,今天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这一个月我看你处理政务也学到了很多,我可以帮你先分好,轻重缓急,我会替你斟酌的。”
“月儿……”
“我知道你看重的是什么,我会做好的。”
“我不能……”
“你相信我素玄,”姜夙月眼含热泪,“相信我!”
“月儿。”萧素玄抬手抚上那张脸,泪水滚落,好烫,他忽得平静下来,陷入了昏睡。
姜夙月安顿好素玄后便前往御书房替他处理奏折,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第三十日
萧素玄次日醒来,所有奏折已被分门别类放好,还写了一本总览的小册子,每本奏折所报之事被缩短成一句话,简洁地列在上面。
月儿,是在乎我的吧,萧素玄想。
姜夙月看了一天的奏折实在太累,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没有去御书房,姜夙月来到御花园荡秋千。
橙冬陪着姜夙月,见她一直不说话,问道:“小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呀。”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素玄……”
“陛下怎么了?”
“从前,他给我的感觉只有两种,有时候像微风一般和煦,有时候像细雨一样阴沉,可现在,我又发现了第三种。”
“什么?”
“太阳。”姜夙月抬起头,伸出手微微遮住日光,“如太阳一般,耀眼,又温暖,还有点……不能靠近。”
第三十一日。
男女情感不过是各自一人的选择而已,看似重要,其实比起生死悠关,比起加家国存亡,根本不值一提。
姜夙月终于下定决心,她要留在东齐,陪着素玄一起治理好这个国家。
正当姜夙月准备派人去天师府的时候,忘尘子居然先一步来找她。
“一月之期已到,不知皇后娘娘考虑得如何了?”
“我……”姜夙月正要回答。
忘尘子却笑眯眯地打断她:“且慢,在娘娘回答之前,贫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姜夙月看着国师的笑脸,心中无端生出一丝不妙感。
果然,忘尘子道:“昨日中周云瑶皇后查出了喜脉,周皇下令大赦天下。”
“喜,喜……”姜夙月如遭雷击,一时有些站不稳。
“皇后娘娘的答案呢。”忘尘子问。
夙月脑海一片空白,已经无法回答。
“看来皇后娘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贫道就先告退。”忘尘子也没多言,心情甚好地离开了。
姜夙月在原地怔愣好久才如梦初醒,颤抖地拉住身边人的手,激动道:“橙冬,云瑶有身孕了,他要做父亲了!”
“小姐……”橙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们才是夫妻,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忘尘子满面春风地走出皇宫,“今儿可真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