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络把自己弄病的事被慕容晖摆到明面上,乐宁长公主没法坐视不理,把云久也叫来,一并挨训。
流夏没有被扣三个月月钱,因为柒络说自己是偷偷出去的。但流夏办事不利,连同念春、云久一齐扣了一个月月钱。长公主让念春把柒络最近读的书拿来,念春拿了本文集。长公主罚柒络抄书,十日后要检查。
看到妹妹挨罚,慕容晖又犯浑去招惹柒络。兄妹俩拌起嘴来互相诋毁,结果慕容晖被长公主提着耳朵拎走了,柒络也喜提禁足。
柒络午睡时,丞相抽空过来看了一眼,摸着女儿的额头像是退热了,叮嘱两个大丫鬟几句,没等柒络睡醒就走了。日暮时分,安平公主和小将军带着餐盒来瞧柒络,陪她吃过饭才走。
柒络的高热反复了几次,到第三日才彻底不烧了,但仍是咳嗽。
这日柒络正在本本分分抄书,江天唯陪着她,拿着本书在读。慕容晖突然过来,说有事找江天唯,不由分说把人拽走了。柒络只是看着他们离开,情绪低落,并不阻拦,甚至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走到拐角时,江天唯瞥到一个华服少年进了柒络的院子。少年身后的随从拿着不少东西,江天唯心中疑惑:“是来探病的?为何要支走我?”
这位少年便是大皇子泽宇。大皇子柒络虚长一载,为人处世有时还不如柒络。
皇后除夕要办宴会,遍邀百官的夫人姑娘,请帖已经在陆续送去了。大皇子拦下给丞相府送请帖的宫人,要亲自送去丞相府。宫人不敢,大皇子退而求其次,跟着来了丞相府。
到府上大皇子才听闻柒络着了风寒,与乐宁长公主说了些客套话后,带着随从直奔柒络的院子。
江天唯走后,柒络接着抄书。她在自己院子里一向散漫,不施粉黛,长发随意挽起,低头抄书时发丝不时会垂到脸边,需得她挽到耳后。柒络生来貌美,平素最爱穿些俏皮颜色,如今病了,一袭素衣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媚态。
大皇子瞧见柒络不由得感慨:“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旋即他又有些消沉,她也更像长公主了。
柒络听到动静,一抬头和大皇子对视上,撂下笔,羞愤地捂住脸扭过头去:“表哥,你过来怎么不叫人通报!我这幅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她一急就忍不住咳嗽,流夏过去帮她顺气。
大皇子倏然一笑。她还是那个好面子的小妹妹。
“你嫌弃自己?还要不要别的贵女活了?”大皇子上前翻了翻柒络在抄的书,只看几眼就头疼,“病着也要抄书?”
柒络让流夏引大皇子落座,她趁机歇歇,伸伸胳膊,道:“我勤奋嘛。”
念春去小厨房端了点心,给大皇子斟了杯热茶。
大皇子摸着茶杯暖手,对柒络的话表示质疑:“我看你是惹姑母生气,被罚的吧?”
柒络嗔道:“知道还问!”
大皇子问:“记得皇祖母说,姑母小时也不爱读书,怎么对你这么严格?”
柒络扁扁嘴,张口胡诌道:“没读的书都留给我了呗。”
此话一出,兄妹两个都笑。
“不说这些了,看表哥给你带了什么?”对于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读书真是件烦闷、痛苦的事。大皇子回头吩咐随从:“东西拿来。”
随从将两块上好的蜀锦拿到柒络面前,一块水蓝、一块鹅黄,都是低调又活泼的颜色。
大皇子得意洋洋:“怎样?拿去做两身衣裳。都是你爱穿的颜色,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柒络上手摸了摸,布料柔软顺滑,都是素锦,很合柒络的心意,但她故作深沉道:“勉勉强强吧。”
看完了,随从将蜀锦交给念春。
她摸到蜀锦时欣喜的模样早落到大皇子眼里了。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嘴硬。今年过节想要什么?我去给你寻来。”
柒络幼时在孩子们中一呼百应。她心思活络,鬼点子多,跟她玩总是有很多乐趣,最主要的是,大家惹事她会担责。
她最捣蛋,嘴却是最甜的,故而长辈们都喜欢她。再加上她身体不好,长辈们对她难免多几分怜爱和宽容,是以她犯错都是高拿轻放。她挨几句骂,其他人也能免去责罚。如此往复,她在孩子们中越发有地位。
哪怕后来柒络鲜少在人前露面,她也免不了和皇子公主们打交道,大皇子依然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逢年过节都会送礼。
柒络沉思片刻,将屋里丫鬟都打发出去,神神秘秘道:“给我十两碎银吧。”
大皇子震惊:“什么?你要多少?”
柒络偷偷鄙夷大皇子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她又想,兴许是大皇子担心她拿钱出去惹事,回头找公主问责,便耐心答道:“十两。我犯错害我院里的人被罚了月钱,我想给他们补上,但我手里不够。”何止是不够,简直是一文钱都没有!
大皇子拿过随从递过来的荷包,抓出几片金叶子拍到她面前:“就要十两银子,你是多可怜?”
丞相府的孩子花钱大都节制有度,大皇子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月例不多。但是再怎么少也不至于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柒络伸手要大皇子装金叶子的荷包。大皇子问:“不够吗?”问是这样问,大皇子还是把荷包送了出去。
柒络拿过荷包,把金叶子塞回去:“我还不起。”
大皇子豪气道:“不用你还。”
“那我也不敢。让阿娘知道她要骂我的。”柒络把荷包还给大皇子,“况且我今日出手这样阔绰,此后又赏不起了。人家以为我吝啬,那我还怎么收买人心?”
她说这话就像小孩子笨拙地模仿长辈,只会叫人觉得她很可爱,而不是她心思深沉。毕竟应该没人像她这样,不要黄金,只要几两银子的。
不过是一点银子,大皇子对随从说:“给她块银子。”
随从拿出两块银锭。
柒络嫌弃:“太大了,我没法分。我就要碎银。”
大皇子气笑了:“找找你身上带了多少碎银。”
门外偷听的念春听着他们在屋里数碎银笑出声。
流夏满脸疑惑:“念春姐姐在笑什么?”
念春随口胡扯:“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姑娘有时很招人疼。”
流夏依旧不明所以,但也没接着问。
大皇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出手阔绰,随身带的银钱自然少不了。你跟他要黄金、要白银百两,他都拿得出来。你跟他要十两碎银,这反倒是难为他。
随从找了半天就拿出来两块碎银,这哪里够?大皇子面上无光,让随从把自己的家底掏出来,凑够十两银子就给随从一片金叶子。
随从找遍全身拿出来七两碎银和十几个铜板,这些不够,随从又从两只鞋里摸出来几块碎银,加起来差不多十两多些。
从鞋里拿银子的画面太过惊悚,柒络和大皇子竟都忘记阻止。随从乐呵呵地打算把最后几块碎银放到桌上,柒络一脸抗拒,慌忙拒绝:“别!不用了!”
大皇子捂着脸,摆摆手:“收起来,快收起来!”
随从还想为了金叶子再争取一下:“那就不够十两银子了。”
柒络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不够就不够吧……”
大皇子也不想随从拿着那几块带味道的银子来回挥舞,将说好的金叶子给了随从。
闹了这么一出,大皇子实在没脸接着待下去,简单寒暄几句,带着他那丢人的随从赶紧离开了。
柒络本想出门相送,大皇子念在她风寒未愈,没叫她起身。
大皇子出门前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随从想搀扶一下,被大皇子躲开了:“洗过手再碰本殿下!”
念春和流夏一直在门外侯着。大皇子瞧见后,好心提醒:“快进屋去看看你们家小姐吧。她真是疼你们,你们可要尽心侍奉才是。”
流夏答了:“是。”
念春轻哼一声,侧身进屋去了。
大皇子没空在意两个丫鬟是何反应,转眼间已经踏出院门了。
屋里的柒络正在摆弄从大皇子手里得来的碎银,那些铜板柒络也没要。念春才进屋,柒络欢喜地喊她:“姐姐快来,我给你们补上被罚的月钱。”
念春坐到柒络对面:“七两银子,你要怎么分?”
柒络将银子分成四份:“你二两,流夏二两,云久二两,剩下的一两拿去买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只需要几个铜板,一两银子能买几十根糖葫芦。念春笑她:“你是打算请咱们院子里的所有人吃糖葫芦吗?”
“嗯哼?”柒络将银子交到刚进屋的流夏手里,“我再考虑考虑,我记得城里有家店的梅花酥味道极好。”
念春道:“那一两银子就不够了。”
“嘿嘿,那就先收起来,等以后攒得多了再说吧。”柒络笑得娇憨,仿佛得了这七两银子占了天大的便宜。
念春不敢苟同:“这一两银子能在你手里留存十日就已是奇迹了。”
“哼,等着瞧吧。”柒络将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念春,“记得把云久的银子给他哦。”
与此同时,慕容晖将江天唯带离后,一时又找不出合理的借口,索性就着他与柒络二人说了起来。
慕容晖与江天唯坐在花园的亭子中。慕容晖率先开口:“天唯,阿娘可否与你说起,你与柒儿的婚事?”
“嗯。殿下说,假使我愿意,年后就会为我俩定下婚约。”江天唯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但殿下她,似乎仍有顾忌。”
慕容晖对于母亲的犹豫不置可否,他并不打算作答,反而抛出新的问题:“那柒儿可有与你说过,她想离开京城?”
江天唯的面上的疑惑更甚:“离开京城?为何?”
慕容晖轻笑一声,试图冲淡这沉重的氛围:“她没有说过啊,我以为她看见你会一股脑儿全抖出来。”
江天唯不知怎的也笑:“她又不是真的懵懂无知。”
慕容晖垂眸,低沉的嗓音蕴含着别样的情绪:“但她的那点小聪明还远远不够。阿娘时常对我们兄弟说,家里把柒儿宠得不像样子,以至于她成长得太慢。她的心计总会因为她的柔软显得格外稚嫩。倘若她无法长大,终有一日,她的温柔会将她拖下深渊。”
“为何要这样说?”大多数人都会讲究避谶,越是权贵越是顾忌。本以为柒络就已是口无忌言,没曾想连慕容晖也会说出这种话。
慕容晖其实不想这样伤感,每每想到此事总是情难自禁。他语气平静,双拳悄悄握紧:“因为陛下很中意她。假使她不反抗,她会踏入宫门。在宫墙内,温柔一文不值。可我们,只想她安稳度过余生。至少,我是这样希望的。”
“所以天唯……”慕容晖抬头,望着江天唯的眼睛,郑重道,“我更希望娶她的人是你。”
小剧场时间——给我十两银子(不严谨的现代版)
大皇子:要过年了,小柒想要什么礼物?
柒络:给我十块钱零花钱。
大皇子(掏出一沓红票票):十块钱能干啥,拿去花。
柒络(退回去):欠三个同学钱,我就要十块,要去还钱。
大皇子:行行行。(无奈拿出十元钞票)
柒络(嫌弃脸):你是想让我把十块钱撕开还给人家吗?!我要十张一块的。
于是大皇子搜遍全身给妹妹凑出来七张一块的,以及几个一毛、五毛硬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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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锁泪深宫多往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