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 第86章 熬得住，又熬不住

这一场病绵延半个多月。以往感冒发烧两顿药就好，这次伙同情绪因素病程不正常的长续了三次才消假。病愈之后她又申请一个长差，再回杂志社上班，已是一个月以后。

生病期间，朱莉打了无数电话，路菲都没有接。朱莉也知道她生气了，毕竟还涉及与杂志的关系，当即趁热打铁商讨接下来的合作。

之前不敢想的硬广，就这样轻而易举拿到手。60万体量的全年投入，仅次于TracyWong成为第二大客户，在时装周总营收中排名前三。

这下子，路菲想不成为明星员工都难。刚回来上班，第一个找她的是人力资源部姜主任。“五一前夕社区评选五好家庭，借这个时机咱们杂志也要推亲情主题，所以延续春节前的计划，对你们这些入选的已婚员工进行入户拍摄。这几天你回去准备准备……”

就这样又放了三天假。让她把家里彻底收拾一下，拍个简短的视频回来，再由社里邀请家居设计师微改造。费用全免也算是员工福利。

得罪路菲不是大事，侧面得罪另一个人是朱莉预料之中却也控制不了的。

听说路菲生病，廖红急得够呛，日日询问李重，每次都说没好利索，搞得他想亲自登门。

李重当然欢迎的不得了，最后拦住他的是朱莉。“程序还差几步走完了，到时候再见面，效果肯定比现在好，你再忍一忍不行吗？”虽是站在对方角度思考问题，朱莉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背着我做这些不合适吧？”

20年老同学，朱莉深知他的脾气，只能实话实说。三里屯泰餐厅为路菲庆生前一晚，朱莉提前拿到了胸针，内部结构是她找人连夜改装的。

朱莉的性格，不允许她在暗恋多年的男人面前花容失色，不代表内心不因竞争对手波澜不兴。她愿意帮廖红可不想帮他泡妞！

路菲早晚借着集团项目坐上杂志第二把交椅，而她在中间只是一个牵线搭桥推波助澜的配角，对于心智无疑是一种折磨。

“我承认这次跑的有点猛让你非常生气。可你至少要看到整件事正在快速接近目标吧……”

廖红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半晌，然后对朱莉一字一句说：“首先搞清楚，我们在帮你们的忙。”

“好啦好啦，知道了。不然你提个补救方案……”

“给薇安杂志投60万硬广！”

“疯了吧，老板一分钱不想投。”

“事情办不成我们退出！”

60万的功劳，主要记在了詹湛的部门业绩里。时装周总结会路菲没来社里接受集体表彰，詹湛人前人后也没有替她邀功的意思，如之前所料果然给路菲赚了一票好人缘。

赴正舟签合同期间，为了不得不捆绑的合作，朱莉自掏腰包买了几套大牌童装以及价值上万的进口玩具。

“何必这样破费。”路菲客气。

“唉，这次事情都怪我本来应该和你商量的，但是又想一切自然而然发生。你懂得……”

“音频也是你发的？”

“不是。音频是左伊发的，直播设备可以接远程录音……”

瞄见路菲惊惑的眼神，朱莉马上补充一句：“别担心，她不会乱说，我们有协议的。”

左伊和詹湛无冤无仇，仅在一件小事产生交集对她的野心有些见识。

两年前，詹湛从安德鲁那里拿到一大笔订单，靠流量转手出去一些，终究未能完全消化。后来变成了“买一赠一”：一个订单跟一个商业信息。

她和堂妹秦丽丽，将暗箱模式延续了一年直至被江沪集团引爆暗线。起因是发现了，她和两位少东家当中的一位存在非正常关系。

那段时间她和徐静波的绯闻刚刚平息，赚钱在心里排第一位。詹湛为了卖红酒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还是这位左家二少爷买她的账。

左慈负责集团物资供应，借此机会不仅为自家进行大宗采购，同时也在圈子里给她介绍不少下家。

左家两位姐妹，因为哥哥顶梁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却自视清贵从不示弱。尤其左伊脑子灵路子野，俩人没交往多久就被她发现了。

确切讲，一个酒吧工作的小姐妹发现后第一时间通报她，交换条件是她刚入的gucci限量手包。

“二哥，我要回集团！”左伊直截了当谈判。

“谁也没拦你呀，回来呗。我们随时欢迎你。”

左伊发现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说得更明确些：“我要当集团副总，同时负责北方销售和海外业务。”

“你是不是失恋了？”

左慈的眼里，这个妹妹恋爱脑，但凡有一点搞事业的心，也是治疗失恋的权宜之计。

左伊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装傻。索性更挑明些：“哥，有些事儿不方便让嫂子知道吧……”左慈顿时明白了九分，纵使他再贪玩花心，也晓得家族联姻这个雷轻易踩不得。

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接近她哥的女人多了去了。左伊对此见怪不怪，只是对这种女人多少有点不齿。詹湛因此拿了分手费，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持久关系，产生源源不断的输入。灭她气焰必须彻底。

自从跟李重鸳梦重温，左伊总觉得他们还有希望，私下约李重吃饭听他聊起路菲到新单位之后的处境，就想帮点忙讨好李重。

正舟和江沪是合作伙伴。左伊离开正舟之后没忘记这里的培育，一直和朱莉保持联系。按协议，她只需在活动现场主导直播而后将音频匿名发送指定邮箱起到警示作用即可。

这条线，在她们手上随时引爆，也可以永远不引爆。唯独没想到詹湛反应如此平静。

彭小秋心疼路菲病了那么长时间状态看上去不大好，接到收拾内务的通知擅作主张从档案家属栏找到来凯电话提前通知了拍摄计划。没等路菲找来凯约时间他主动把电话打过来了。

来凯现在识趣了。知道除了必要的摆拍两个人几乎不可能同框。只要不提离婚就跟消失一样。

俩人见面吃了一顿简餐，省略多余废话围绕拍摄商量选址竟然没有分歧。他们一致认为，刚结婚时单位分配的小屋代表烟火气，如果必须打理的话那里也是最值得回忆的。

临近结束时，来凯提了建设性意见：“老路，虽说离拍摄还有半个多月，但是社里派来的家居设计师马上要入户测试。来了发现没一样东西是你的，这恐怕不太好吧？”

路菲觉得有道理，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询问：“下周你不出差的话我找搬家公司把必需品运过去。”

“给你钥匙不就行了……”来凯有备而来从包里掏出了当年决裂时路菲还他的屋门钥匙。

她没拒绝。接过来跟他说：“用完了还你。”

“我再提个建议，行吗？”来凯胆子壮了起来。

“你说……”路菲招呼服务员结账心不在焉地回复。

“咱俩这个相处模式不知道以为离婚好多年了。演戏，演全套。最近的说话方式是不是可以适当调整一下？”

“没问题，我先走了。”路菲嘴里说着没问题，心态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语气还是生硬的。

“那行，我一定好好配合！”

貌似走向利于发挥的主场，路菲却无可救药感到了厌倦。开始厌倦饮食，甚至厌倦时尚。

姜主任让彭小秋把这次拍摄商家赞助的衣服送给路菲挑选，其中一件迪奥初夏格纹裙是她之前看中很久打算荷包放血的首选。此次备选品居然就有这件而她并不十分兴奋。

“姐，最近怎么没精打采的？”没外人的时候彭小秋忍不住问。

“前一阵太累了吧……”

本想时装周结束后把警察小哥调查的情况告诉路菲。可是看她最近状态彭小秋更不敢添堵了。

“不然，看看心理医生？”彭小秋想了想又觉这个说法不妥，“姐，别介意，我有个亲戚跟你症状差不多，看了心理医生才了解是中度抑郁症……”

倒给路菲提了个醒，转天她就去找高兰了。这段日子高兰和李重倒是进行得顺利，之前两个人想结婚又不敢，主要怕刺激了安德鲁。

高兰曾经向他提及，薇安杂志急需海外资金注入，当时安德鲁主动提出赞助八月的酒文化节并以此为开端设置长期连续版面，如此给即将合并的男装杂志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平台。薇安杂志作为回馈答应将他父亲经纪公司的设计师有序引入国内宣传推广全部免费。可是这位公子哥与老爸一向不睦，自掏腰包为老爸事业打前站还有点不情愿。

廖红不是没想绕过去直接接洽他老爸，无奈对方植入国内的意愿并不强烈，观念疏通依旧需要父子沟通。于是安德鲁的钱包成了不得不掏的唯一目标。高兰担心自己这时候一个决定，让海外资金关键一票流失掉。

高兰和安德鲁不能完全断，李重知道其中的原因。然而横亘于胸的妒意时不时跳出来折磨着他。与左伊形成踏错那一晚乃积蓄已久的爆发。

两个问心无愧的人，未必能相安无事。彼此愧疚的两个人，反而可以共同捧出绚烂的花。

高兰撒娇依偎着李重妈妈：“阿姨，我想把外面工作彻底了断回来之后无牵无挂的结婚，现在心里总是不安宁，可不可以再给我些时间？”

看两个孩子黏黏糊糊的感情没毛病，无非时间上拖延一些，不必要为这种小事伤和气，李重妈妈很痛快答应了于是他们赢得宝贵的时间。

心情大好的高兰眼下最担心路菲。小舅已做好随时见面的准备，可是路菲的状态看上去有点游离。知道她对小舅的感情经过许多事情的考验，这些年失散两地从未偏离，如今有情人相遇在即，渴盼的心情似乎大不如前。

那天路菲约高兰喝咖啡，有意无意带出最近一些状态。高兰当然看得明白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如实告诉李重让他问老板有没有办法。

即使不晓得路菲现在状态低迷，廖红也在加速进程想要提前结束这种放她一个人单飞的状态，无论什么都与她一起面对。这些年从旁观察，他了解路菲是有强烈事业心的女人。然而，这基于她对一份长久默契的情感的执念，而不是击败一切的控制欲。

熬得住，又熬不住。

廖红心里始终装着当初的承诺，暗中鼎力相助不能见面。可是所谓初心不可能永远不变。如果初心只是为了坚守自己，而不是为了解救想要保护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