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湛和徐静波这对外界盛传的CP自从进场后便互不相闻各忙各的。詹湛如同社交场上的宠儿穿梭于各色人等,犹如任蝶采蜜的鲜花。如同当年路菲在纽约时装周第一次见她嬉笑怒骂间将远近亲疏有所区别。
反倒徐静波略显木讷,理工科出身无论如何装不出文艺范。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他尽量避免与同行以外的人待在一起。对可能成为客户的企业,不敢说敬而远之至少不卑不亢。
现在为止,这两个人都不是通过聊天可以摸清状况的,路菲唯一能做的是用眼睛看。
结果太乏味了。
路菲扫过一眼新闻通稿。适合杂志使用的大概500字,操作范围内不出意外顶多发1200字。可以扩充的内容,早在活动进行前40分钟侧采完毕,余下时间都在等待大事件发生。可是直到结束都没有出现预期的彩蛋。按发稿流程当晚不得不交予编辑以便第二天精编排版。
晚上回去乏得很。路菲觉得有点伤风,简单吃了两颗药,确认无大碍,便和小早一起睡下。第二天早晨,小早发烧了。她才开始懊悔,昨晚不该冒险。心里顿时充满愧疚。
整晚和詹湛在一起,也没见她布置第二天任务,当下决定给詹湛发短信今天索性请假不去了。不过两分钟,詹湛直接把电话打过来,路菲犹豫一下才接,结果情况比预想更糟。
“赶快到社里来。立刻!马上!”詹湛声音明显带着崩溃的颤抖,既有怨怼,也有愤怒。没容她片刻喘息电话啪一下就挂断了。
印象中,詹湛从来不为了讨好谁故意装出温婉的态度,除非你非常有价值需要她全面维护,否则轻蔑和不屑永远挂在脸上丝毫不掩饰。纵使如此,今天这般歇斯底里的崩盘却不常发生。
所以,路菲不敢轻慢。一小时之内,赶到杂志社,来不及去部门报到,直接进了詹湛的独立办公室。
“门锁上!”见她进来詹湛发出命令一样的口吻。
路菲不是大惊小怪的人,此刻也难免犯嘀咕:“主任,是不是昨晚的报道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海归精英啊,表面上伪装得很好新闻稿滴水不漏,没想到背后小动作一样没少。”
“您什么意思?”
詹湛掏出手机将一段音频放出。里面的对话是她和另一个男人,对方是谁并不清楚,然而字字句句却将两个人关系表露无遗。
十分钟的音频,詹湛居然有耐心让路菲一字一句收进耳朵。一面听得心有余悸,一面不太明白,事先并不知情现在反而搅进来了。
听完录音,之前的怒不可遏似乎随着消下去一些。詹湛示意面前的坐椅让路菲坐下说话。
“让我听这段录音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说,之前从来没有听过,您会不会已经后悔了?”
路菲预感到一种不可知的危险。
“很简单,就是要让你知情。而且凭我的直觉,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你也一定与此事有关。”
“不管您怎么想,我必须要解释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她记得北卡大学选修危机公关课,有一位老师曾经讲,很多人认为面对突发事件无法解释最好的态度是保持缄默,事实上当你百口莫辩,深陷被误解的漩涡,仍然需要不停地解释。也许依旧无法让对方相信你,但是对方会因为你的诚意不将你放在绝对的对立。
詹湛笑笑,像轻蔑也像自嘲。故作优雅打开桌上的坤包,食指和拇指合力捏出一枚胸针,掉落的姿势坠入掌心,而后递到路菲的面前。
路菲下意识伸手,对方又迅速握成拳头将胸针收回来,低头把玩一会儿,再抬头时已是面无表情。
“昨晚远远的看见,以为只是一个普通饰品,近距离欣赏了一下,原来价值连城啊!”
原有几分坦荡,此刻看见胸针在詹湛手上没法淡定了。今早换了衣服匆匆出门,一时无力回想昨晚穿着的针织长裙是否完好。
昨晚活动过半,左伊派助理邀请路菲参与某个时段的直播,示意她可以邀请一位熟人作陪。话说到这份上她并没有很多选项,把自己领导推到前面换谁估计都会这样做。于公于私都需要快速和詹湛拉近距离。
席间,所有谈资不足为奇。左伊主导的话题方向基本是大套路,不涉及绯闻八卦之类敏感问题。快结束的时候詹湛聊得意犹未尽。不做网红许多年,想到可能面对曾经的粉丝,她假装不经意地提及本行,感慨此次活动有心了,拉到奔富酒庄的赞助,侧面褒扬了规格和档次。
路菲就是在那一刻绝望的。
原以为,这是最可能出大事件的环节,比如左伊用不易察觉的方式带出人们感兴趣的内幕和细节,而詹湛的现场反应很可能左右舆论的方向。想要不说错话又营造热点话题对左伊不算太难的事。结果所有程序平平无奇。
最倒霉的是,从直播间出来迎面撞上一位鲁莽的服务员,将一托盘红酒洒在她和詹湛身上。詹湛的深蓝色亮片礼服,完全看不出酒渍,加上当时心情不错,云淡风轻说了句“没关系”,想要一个人走掉。可能觉得刚刚联手直播,当着外人的面显得过河拆桥,又勉强客气一句:“你这白色的衣服要不要处理一下?”
自从几年前跟来凯出席聚会意外被酒泼湿衣服,之后每次出席这种场合路菲都会在包里准备一条丝巾。哪次也没用上,这次用上了。
可是酒泼得太狠了,几乎自上而下贯通到底,丝巾的遮挡范围显然不够。服务员吓坏了,连声陪着不是,顺便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女士,您看这样可以吗?这里有备用礼服暂时替换一下,我们简单处理后迅速烘干。如果不能完全处理干净,您再考虑用丝巾遮挡,效果肯定比现在好一些。实在非常抱歉啊,整件衣服我们会照价赔偿……”
同时承诺,将詹湛这件礼服的干洗费用全部承担下来。詹湛表示同意路菲也不好再拒绝。
一脱一换折腾了两趟,路菲感觉有点伤风,却完全没有注意戴在裙子上的胸针不翼而飞。
“放心,胸针完好无损,不过我找人查验内部结构发现了这个小东西。”说着,詹湛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纽扣状的物件,“这个东西应该不陌生吧,市面上买不到的专业微型录音机。”
“不知道这是什么……”路菲茫然。
“究竟你放进去的,还是别人替你放进去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必须做好暴露的准备。”
“那个男人是谁?”路菲破釜沉舟。
“很好,我喜欢和有胆色的人玩儿。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纺机协会的刘会长。”
“刘昌雄?”
“对,就是他。意外吗?”
“我以为孩子是我姐夫的。哦不,徐社长。”
“确切地说,你必须认为,孩子是我和徐静波的。”
“刘会长是有口皆碑的好男人典范,就因为他不会为了你离婚?”路菲豁出去了此时想退缩已经来不及。
“不是你该知道的。介绍你进来的人应该希望你待下去同时有更好的前途吧。那就管好你的嘴……”
所谓求生欲,一种是被动压制好奇心,另一种是主动解开谜团。
路菲静默了一会儿,确实被詹湛的气势吓到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想要搞清楚一些细节。
“这枚胸针是您捡到的?还是无意中发现的?或者什么人交给您的?”
“问得极好。包一直拎在我的手里,无意中发现这不太可能。随便什么人给我的,我也不会要。”
昨晚贵宾室只接待了她和詹湛两位客人。一个在服务员协助下烘干酒渍,一个在里间更换备用礼服。
协助更换备用礼服的服务员挺有意思。她热情招呼詹湛也进来挑一件。路菲提前换好不想干扰别人的审美便提前告辞出去工作了。
詹湛没有立刻拒绝,进来转一圈勉强试了几件,没有比自己身上更适合的最后还是放弃了,临走之前在整理台上看见这枚熠熠生光的胸针。
进直播间之前,收到刘昌雄的短信约她到楼梯间转角说话,于是贵宾室出来直接去了那里。
刘昌雄质问她:“为什么把那个新来的带到这种地方,万一被发现了什么破绽怎么办?”
詹湛不以为意:“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看出来?”
“小心为好毕竟离你太近了。”
谈话回来,满场找不见路菲。问了徐静波说她头疼先回去了。如果不是被刘昌雄提醒,收到音频却不怀疑胸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谈判陷入僵局,詹湛打破沉寂:“知道你看不惯徐静波连带我也不是好人。怎么说呢,你也是女人,也是孩子的妈妈,也是靠自己打拼的职场女性,有些感受我们都是一样的……也许你比我幸运暂时遇到并肩的男人,当然,也不排除有一天和我陷入同样的境地,介入不想介入的棋局,加入不想加入的游戏……”
“你被要挟了吗?”
“需要你知道的时候会告诉你,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怎么样?不相信又怎样?”
“相信我,就要忍受我的坏脾气。工作中在别人面前我还是一样对你不客气,甚至比对别人都要严厉……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羡慕嫉妒恨,他们因此同情你,你可能会有更好的人缘……不相信的话,我完全可以找个合理的理由,让你半年内从这里滚出去!”
“所以我可以出去工作了吗?”
“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着急离婚。集团内部选拔执行总编,重要的标准是家庭和睦,如果你刚好有这个野心,步子不要迈得太快。”
路菲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詹湛喊住她。捏在手里的麋鹿胸针再一次递到她面前,“物归原主,虽然有毒但确实迷人!”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
信任是相互的,如果詹湛对她继续充满戒心刚刚的谈话也只能止于威胁。至少她晓得了詹湛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介意眼前这位竞争者的突然闯入。
今天是时装周第二天,大家基本都出外勤,回到办公室只有路菲一个人,猛喝了一大杯水,觉得浑身开始滚烫,应该真的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