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婉说罢去拿墓尘手里的经文,然而经文却被墓尘紧紧捏在手里,她用力往外拽了拽,拽不动,便疑惑道,“师弟,怎么了?”
墓尘一言不发,如此僵持几秒,张婉婉正要询问,解雨声进了佛堂,她见张婉婉和墓尘动也不动地站在一处,便问道,“经文都摆好了吗?”
二人回过神来,张婉婉松开手,快步走到解雨声跟前,埋怨道,“师弟不知怎么了,捏着经文不放。”
解雨声道,“什么经文?”
“大师兄抄的《大愿经》。”张婉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解雨声一头雾水,“怎么了?不是大师兄抄的吗?”
“是大师兄抄的,”张婉婉急道,“但这是抄给你的!”
“不是大师兄抄来供在佛前的吗?”
张婉婉喊道,“当然不是了!是你上次在饭堂,”她用手从胸口往上,捋到嘴前,作出从嘴里往外呕的姿势,“身体不适,大师兄特地抄来,祈求你早日康复的!”
社死的记忆涌上脑海,解雨声想起在饭堂呕了的场景,为此姜家给饭堂里的同门都定做了衣裳,姜家的哥哥们为了安抚她送来了吃食书画,张婉婉、程七七、吴常、墓尘几人还到姜府看过她,可谓是劳师动众。但她不记得吴常有送过什么经文啊!便问道,“何时送的?”
“你告假在家休息,我特意送去的,你忘了?”
这下解雨声彻底蒙圈了,“不是大师兄抄的吗,怎么是你送的?”
张婉婉凑到解雨声耳边,小声道,“我想让你早日康复,拜托大师兄抄的。”
解雨声完全不记得这茬,她瞧了瞧墓尘,也凑到张婉婉耳边,小声道,“大师兄和七七天生一对,以后别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了。”
“可是......”
解雨声拽过张婉婉的手,“我是认真的。”她拍了拍张婉婉的手背,“听话。”
正说话间,墓尘将经文递到解雨声面前,笑嘻嘻地道,“物归原主。”
解雨声接过经文,在二人的注视下将它放到供桌上,同其他经文摆在一起,双手合十,“既是祈福,还是放在这里的好。”
张婉婉不再多言,三人并排跪到佛前。张婉婉祈求功力精进,解雨声祈求事事顺遂,墓尘只定定地望着供桌,然后偏头去看解雨声,跟着她双手合十,俯身磕头。
走出佛堂,解雨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许是供奉了经文,今日的心情竟比以往更加舒畅。
三人一起往寺外走,墓尘抬头望天,“今天天气很好。”又朝四周看了看,“没什么风,但最近昼夜温差大,不宜穿的太薄。”
张婉婉敷衍地应了一句,赶紧换了话题,“师姐,该带我去看萝卜了吧?”
“这就去。”
张婉婉拍拍手,“太好啦!我早就想见见了。”
遭人埋伏时,那匹跪到解雨声跟前的马儿,解雨声因为觉得有灵性,从马夫手里买下来后,就养在姜家的马场里。姜家马场很大,养了许多马,还有专人照顾。此马第一天到马场,就吃完了整整一筐萝卜,因而得名。
萝卜确实很有灵性,解雨声有意学骑马,请了专门的师父教学,萝卜全程都十分配合,不仅每次都跪下让解雨声上马,还能听懂解雨声的命令,要走就走,要停就停,连缰绳也不用拉,只要轻轻夹夹马肚,便能控制速度。如此上了几节课后,解雨声便能骑着萝卜四处奔驰了。
萝卜听话,解雨声对它也很好。不仅给它设置了专门的场地,还单独配备两个马倌,照顾它的饮食起居。解雨声经常去看它,给它带好吃的,带它去山野奔跑,还给它洗过澡。
随着时间的推移,解雨声对萝卜越来越喜爱,常常忍不住在同门面前提起,墓尘自然也听过,便道,“好久没见了,师姐,也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解雨声面上同意,心里已经在后悔,有道是财不露白,真是一点也没错!就因为显摆,把墓尘都给招来了!往后说话之前,还得再掂量掂量。
到了马场以后,萝卜远远地看到解雨声,就朝她奔来,解雨声大喊一声,“萝卜!”
萝卜听到解雨声的声音,嘶鸣着回应,四蹄飞扬,疾驰而来。它通体雪白,鬃毛和尾巴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迎着风向后飘散,随着它奔跑的步伐上下浮动,跑的越近越显其高大健壮,身形俊美流畅,可谓是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立身停到围栏前,仰颈高嘶,给人一种豪迈的震撼。
萝卜甩甩头,背光而立,走近了看,毛发柔顺发亮,双眼炯炯,神气十足,张婉婉不禁叹道,“好一匹骏马!”
墓尘也赞道,“如此威风,我都认不出来了!”
两位马倌见到解雨声,急忙上前行了礼,打开围栏迎他们进去。
萝卜见到解雨声很是兴奋,摇头摆尾地往她身上蹭,解雨声拍拍它的脖子,扬起头,大笑道,“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张婉婉在萝卜身上摸了又摸,不住地道,“看这光泽,这毛色,这线条,好马,真是好马!”
解雨声道,“可惜萝卜认主,不然可以让你骑上跑两圈。”
“啊?”张婉婉大失所望,眼巴巴地望着萝卜,“真的吗?”
“真的。自从来了马场,除了我,再不让别人骑了。”解雨声无奈地道,“三哥四哥想骑,从马背上被甩下来,还好伤得不重,否则萝卜该受罚了。”
墓尘道,“马倌也骑不得吗?”
“骑不得。”解雨声朝马倌道,“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其中一位马倌应道,“小姐说得不错。三少爷只想在萝卜身上坐坐,捆着它也会拼命挣脱,将人从马背上甩下来。少爷们坐都坐不得,更别说让我们骑了。”
解雨声顺顺萝卜的鬃毛,话里话外带着心疼,“十个人也拉不住,麻神勒在身上,都勒出了血。”
说话间,萝卜一直往解雨声怀里蹭,解雨声笑着将它的头往外推。经过一番翻找,萝卜从解雨声怀里叼出一个纸包,放到她手上,然后用鼻子去蹭她的胳膊。解雨声笑起来,在萝卜额头轻点两下,“小馋马!”纸包里是两张饼,解雨声笑呵呵地喂起萝卜,张婉婉则趁机去摸萝卜头顶的毛,叹道,“这里也好顺滑!”
二人只顾着萝卜,全然忘记了一旁的墓尘。待两张银丝萝卜饼下了萝卜肚,她们才想起还有个人,解雨声望了一眼墓尘,笑道,“马场里还有不少马儿,一起跑两圈?”
墓尘本人倒没有一点被冷落的感觉,应道,“好啊!”他喜欢看解雨声开心快乐的样子,甚至觉得萝卜吃得太快,要不然他还能多看会儿。
张婉婉揉揉萝卜的鬃毛,笑道,“早就心痒痒了!”
解雨声着人牵来十多匹马,各个身高体壮,俊美不凡。张婉婉不由地兴奋起来,她冲到马堆里,摸摸这匹,拍拍那匹,高声道,“都能骑吗?”
解雨声大声笑起来,高声回道,“只要你骑得过来!”
张婉婉激动地拍拍手,“太好啦!”她朝萝卜扬扬下巴,“你不让我骑,我有的是马儿骑!”
萝卜闻言也扬起下巴,不屑地甩甩头。
马倌给萝卜套上缰绳马鞍,墓尘走上前去,笑道,“真不让骑吗?”说罢便去拉缰绳,谁知刚一握住,萝卜就警惕地仰颈挣脱,藏到解雨声身后,朝墓尘龇牙。
解雨声一边顺着萝卜的鬃毛安抚它,一边对墓尘道,“别逗它啦!”
墓尘叹了口气,“师姐,我是真想骑。”他有些委屈地道,“大师兄跟你一起骑过......”
解雨声知道墓尘嫉妒吴常,可没想到从这么小就开始了,竟连吴常骑过的马他都要骑,果然嫉妒使人变态!解雨声有些无语,“大师兄往后也骑不了了。”
“真的吗?”
“这还用说?”解雨声靠到萝卜身上,“除了我,没人能骑萝卜。”
“也不让大师兄骑吗?”
“大师兄有什么不同?”解雨声心想,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况且对于萝卜认主这事,她其实非常受用。自从穿书以来,她所得到的亲情、友情、同门师生情,都是从旁人身上转嫁而来,只有萝卜,是小余和姜碧云不曾有,完全属于她解雨声的。于是高高地昂起头,强调道,“萝卜是我的专属坐骑,任谁也别抱非分之想!”
“师姐说的是。”墓尘心情大好,同张婉婉一道挑起了马。
三人骑着马儿在草场上奔驰,一头栽进夕阳里,与晚风撞了个满怀,撞得人与马都兴奋起来。风儿在耳边呼啸,马蹄声疾,卷起断草尘土,人也不自觉地夹紧马肚,赶着马儿越跑越快。
解雨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整个人仿佛要飞将起来。忽而听到张婉婉的喊声,“师姐,等等我!”解雨声回过头,瞧见被她甩在身后的张婉婉和墓尘,竟没有一丝要等他们的意思,反而忍不住放声大笑,俯下身子,挥动缰绳,越跑越快。
绕着马场跑了几圈,出了身汗,三人都很兴奋。骑着马往回走,一路上说说笑笑。
张婉婉趴在马背上,畅快地道,“在门中练马时,哪能这般肆意潇洒!”
毕竟是在古代,马匹可是稀缺资源,即便是在无量门,马匹也很宝贵。作为武门弟子,骑马虽是必修课,却也不常组织训练,否则解雨声就不至于到要上马时才惊觉不会。
解雨声问道,“上次练马是什么时候?”
“年前了。”张婉婉叹了口气,“两三个月才能练一次,而且时间有限。”
解雨声问墓尘,“去远一些的地方出任务,也不骑马吗?”
墓尘笑道,“门里的马少,驿站的马贵。”
看来马在这里当真金贵,也许是地势使然,山脉相连,少平原,自然不适合养马。解雨声摸了摸萝卜,抬眼瞧了瞧马场,不由地感叹,姜家属实是富啊!而想到如今自己就是这姜家的大小姐,可谓是运气爆棚!她晃荡着两条腿,打趣道,“所以师弟的绝尘步是日益精进,炉火纯青了?”
张婉婉闻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又皱起眉头,苦着一张脸,哀怨地道,“绝尘步当真难学!”
解雨声点头应和,“难学,难学。”
墓尘道,“若是掌握了门路,也不难。”
解雨声同张婉婉齐声道,“什么门路?”
解雨声的两只眼里都闪闪发光,墓尘不敢多看,一瞥眼,正瞧见她荡起来却忘记放下去的两条腿,忍俊不禁,边笑边道,“往后练功,绝尘步有不会的,都可来问我。”
“真的?”张婉婉激动地拍拍手,“那真是太好了!”她望向解雨声,“是不是,师姐?”
解雨声点点头,而后恭恭敬敬地向墓尘道谢,“那便有劳师弟了。”无量门众多弟子中,就属墓尘绝尘步练得最好,有他指点,自然是很好的,虽然解雨声不太情愿,却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得附和着应下。
三人从马场离开,天也几乎黑了,于是各自打道回府。
因为玩得高兴,解雨声在府上摆了酒,同张婉婉二人小酌。朝霞晚霞为着解雨声的身体,总控着酒,一点点倒,她也只能慢慢饮。张婉婉喝的倒快,谁知刚过两盏,竟就醉了,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胡话,“师姐,既然摆酒,该叫上九师弟的。”
解雨声只得哄她,“是我考虑不周。”
“还有!”张婉婉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手中的筷子拍成了四节,“师姐不该,不该将大师兄......大师兄亲笔写的经文,放在庙里!不该,不该,真不该!”她歪到解雨声怀里,“师姐,云师姐!你该将它收起来,收好!”
“好好好,收起来,收起来。”
张婉婉闻言忽地坐将起来,“我去拿回来!然后......然后师姐.....师姐收好......”说罢起身就要走,却因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坐到地上,解雨声赶紧去扶,她却执意要走,解雨声拽她几次,竟越拽她越起劲,后来都动起了手。引得朝霞晚霞要喊人,解雨声连说不用,一把将张婉婉扣在怀里,哄道,“今日晚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取。”
张婉婉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在解雨声怀里又踢又闹,“不要明日,现在就去!”
解雨声也被闹起了酒劲,手脚发软,眼看要制不住张婉婉,只得妥协道,“去去去,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