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礼絮伸手,捞到沙发角落里的一件黑色吊带小黑裙,腰处两边镂空设计,原本是为了拍买手店准备的。
“出来吧!”沉礼絮手上一提,“我尘封许久的战袍!”
她侧身对着镜子比划了两下,摸了摸肚子,完辽,最近吃的有点多。
宴清屿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胳膊和膝盖,被药水涂的红红紫紫的。
他依次将棉签、跌打损伤油放回药箱里,“不行。”
沉礼絮比划的手顿住。
她扭头,“你去吗?”
“请给我一个报答你今天帮忙的机会。”沉礼絮换上甜甜笑容,“我打车护送你去。”
宴清屿提起小药箱,转头冲她笑,“晚安。”
温柔的话音落地,俊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门不轻不重地带上。
室内一片安安静静。
“……”
拉近邻里关系的再一次失败。
沉礼絮随手抛起战袍,向后瘫倒在沙发上。
她伸手摸到掉进沙发缝里的手机,调出和寻觅的聊天框,盯着关于粉红小妹说会调查,掌握充足证据再来挂她的言论看了一会。
盯着天花板,她长长地叹一口气。
过了毫无进展的几天,沉礼絮又一次迎来搭话的机会。
她拿着送错房号的破损快递,站在宴清屿的门口。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我的快递,不小心就先拆了。”
快递中掉出一封信,两人同时弯腰,沉礼絮先一步捡起看,掉落出来的一张装饰精美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一面写着:「死亡、告别、献给世界最后三个字。晚上好,世界。」
沉礼絮非常有礼貌地移开视线,宴清屿不愧是宴清屿,背地里中二起来都显得比一般人更有有中二感。
她礼节性地扬起笑容打招呼,“早上好,宴清屿。”
漂亮少年登时脸色铁青。
沉礼絮非常顺利地遭到美少年似笑非笑的关门待遇。
沉礼絮伸了个懒腰,快乐地回到自己房间里,让长得好看的人忍着怒意,还要扯出假笑的样子,多少是有点不太健康的成就感。
她拿起手机,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手机桌面时逐渐消失。
盯着甘特图上一动不动的进度,沉礼絮手上一滑,手机砸在脸上。
她痛苦地揉了揉额头,怎么就记不住自己到底是去干嘛的。
另一边的房内,宴清屿拍了张照,发消息:「死亡音乐会邀请函?」
胡萝卜和兔子:「不觉得超级酷嘛!回归周年的邀请卡片是不是设计的很棒!看起来是对世界的失望,实际上能让人在字里行间内重新感受到对生活的热情!」
宴清屿:……
半个小时后,他重新发了一版建议回归周年音乐会的邀请卡片文字。
很快,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胡萝卜和兔子:「你的方法超级好用啊,宴清屿说了一个月的不会帮忙,实际被我的垃圾作品刺激到,立刻写了一版,随手写的都吊打我花了三天琢磨出来的!下次来店里,请你喝酒!!」
两秒后,这条发错的消息火速撤回。
变成了仿佛无事发生的:「我还给你寄了礼品样盒,应该这几天也会到。」
以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心试探:「刚才的消息你没看到吧?」
被某些人带坏了啊。
宴清屿指尖轻点在桌面 ,习以为常地发消息:「不去了。」
顺便拉黑了B市的某位好友,在对方紧急打电话过来时,无情地直接关机。
-
过了几天,凌晨一点。
沉礼絮膝盖得伤好的差不多就出去慢跑,好久没出汗,回来洗漱后人如昏迷半躺倒在柔软大床上。
眼睛刚闭上,迷迷糊糊想起,有个快递在楼下一直没拿。是她买的闪电小熊手机壳,一闪一闪可好看了,她还等了好久。
沉礼絮挣扎着睁开眼,门口走廊黑漆漆的。
她焦灼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拿快递练练胆。
听见对面门开的动静,沉礼絮立刻开了门,果真是宴清屿。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看着像是刚睡醒,还很困倦。
帽檐向下压着黑色的刘海,底下充满倦意的一双漂亮眼眸。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她踩着小熊拖鞋跟上,“好巧呀,我下去拿快递。”
两人走在走廊上,气氛太安静了。
沉礼絮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她想到符合当下情景的精准台词。
“晚上好,宴清屿。”
宴清屿脚下一顿,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一眼。
沉礼絮镇定看回去,表情天真浪漫无公害。
对视片刻,宴清屿若有所思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沉礼絮登时僵直在原地。
宴清屿像是为了仔细看清什么而虚起美眸。
沉礼絮的声音微颤,“我后面没有什么吧?!”
“有。”宴清屿转身朝前走。
沉礼絮:!!!
宴清屿放慢了脚步等她,声音散漫,“有月光在跟着你。”
吓死她了!
沉礼絮松一口气,赶紧跟上去。
走廊的灯还很黑,宴清屿走在前头在沉礼絮跟上之前,一整条走廊的感应灯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点亮。
身形颀长的少年背着琴箱,白皙俊美的侧脸,在光线不足的走廊,也如同是高不可攀的贵族走在幽暗的古堡里,举手投足间充满神秘的气质,也莫名地让人安心。
快走到尽头时,沉礼絮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窗边是淡淡洒下的月光,窗口摆着一盆昙花,在地板上倒映出花盆的影子,莫名有几分温柔在里头。
她头一回觉得,长而暗的走廊,也不那么可怕。
转过头来,她瞧见在宴清屿垂在身侧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道斑驳的红痕。
算不上明亮的走廊灯映照着,沉礼絮还没看清,宴清屿先进了电梯。
他左手抬起摁住开门,沉礼絮低头跟着进了电梯,视线又不自觉瞟在他左手手腕上。
黑色的琴盒挡住大半,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多看两眼,电梯就已“叮咚”一声到达。
她在快递柜取了物件,抬头见宴清屿站在门口还没离开。
宴清屿语气听不出起伏:“我陪你上去。”
“不用啦。”没想到小心思就这样被人看穿,沉礼絮窘迫地摆手,“我早脱敏了,恐怖片很有用的。”
宴清屿像是赶时间,也没有多说地转身离开。
沉礼絮的视线紧跟着他的左手手腕。
应该是看错了吧,玩乐器的人应该很在乎自己的手才对。
她抱着快递快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四下无人的阴森森氛围感,夜风诡异地从门外吹进,沉礼絮忍不住包抱臂往电梯冲,低着头快速摁关门。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她自己。
过了几天再见到宴清屿时,他的左手上戴着黑色的护腕,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
互相点头打了招呼后,沉礼絮也没太在意,两人擦肩而过,她照例如快乐的小鸟去楼下阿婆家喝汤。
阿婆正在整理东西,桌上摆了许多的老物件,老式不锈钢保温杯、老式暗红色的巨大行李箱、还有本厚重的相册集,正摊开着。
一张黑白色的全家福,像是在阳台拍的,地上和桌上都摆着许多盆的花。
沉礼絮抬头看向阿婆窗台底下一盆盆避开阳光的花,“同一种花吗?”
阿婆端着煲汤,放在桌上,在相册上指给她看,“对,昙花。”看着相册,眼神逐渐柔和,像是陷入某种回忆里。
沉礼絮知道阿婆有一个哥哥,从小拉扯她长大,可惜去的早。阿婆多次会让她和宴清屿互相照顾,大概也有点这个意思吧。
沉礼絮识趣地没出声,安静盛出两碗汤。
桌子的右上角摆着一张纸,最顶端飘逸俊秀的“宴清屿”三个字,笔锋犀利,字如其人。
沉礼絮多看了两眼,应该是宴清屿入住时填的资料,大部分是空白,比如父母家庭那一栏。
“宴清屿这孩子,也很不容易的。”见她在看宴清屿的资料,阿婆补了一句,走到窗边,弯下腰打理昙花,又若有所思地又长叹一口气。
沉礼絮端汤的碗一抖,氛围越来越沉重。
阿婆抹了抹眼角,“你们呐,一定要互相帮助。”
沉礼絮应声,勺子都快拿不稳。
怀揣战战兢兢的心情,沉礼絮回了楼上,想起宴清屿受伤的左手。
经过门口,里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沉礼絮停下脚步。
身后的门打开,宴清屿提着一叠快递盒与黑色垃圾袋要去楼下,眉头微皱,很是无奈的样子。
沉礼絮从关门的间隙里窥见地上有一滩红色的……什么东西在地上?
她蓦然想起之前看见的中二到极点的纸条,脑海中有不太妙的猜测咕噜咕噜地往上冒泡。
不会吧……
宴清屿回到楼上,手里拿着杯咖啡,见沉礼絮还站在门口,问:“有事?”
沉礼絮回过神来,她“呃”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想问你借个东西。”
宴清屿推门,“要什么?”
“要……”沉礼絮大脑飞速运转,视线飘忽到他手上的咖啡,“我正在自制咖啡,少了个食材……你有鸡蛋吗?”
宴清屿开门的手一顿,扭头看她,神色怪异,“做咖啡要鸡蛋?”
“……”沉礼絮面不改色心不跳,“对,鸡蛋咖啡。”
“……”
邻居是个好邻居。
没有对她相对特殊的口味,进行更多的评头论足。
沉礼絮捧着成功顺来的一盒鸡蛋,关上了门。
她倚靠着门,有些为难地挠了挠眼下的皮肤。
另一边关上的门内,宴清屿躺倒在沙发上。
看一眼散乱在地上的红色花瓣,胃绞痛的感觉占30%,剩下70%都是气的。
一帮损友,故意给他送玫瑰来和解,给他在黑名单里呆一辈子吧。
胡萝卜与兔子:「那老板说想包养你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昨天喝到了差点拦不住,几个人差点和他们差点打起来。」
胡萝卜与兔子:「真的很影响生意,也很影响乐队,我求你晚上还是过来吧。」
胡萝卜与兔子:「过来我们一起把他打一顿:)」
回消息扯到手腕一阵痛,上次贴的纹身贴过敏了,他正要回复,敲门声响起。
宴清屿松开捂着胃的手,慢吞吞地起身。
打开门,少女神色紧张,“奶粉,有吗?”
沉礼絮清咳两声,“做咖啡都是要奶粉的。”
宴清屿:“鸡蛋拿铁?”
她坚定:“……对。”
宴清屿进了厨房,将买厨具送的一袋奶粉递给沉礼絮。
等敲门声又双叒响起的时候,宴清屿几乎快绷不住温柔微笑的假面。
他打开门。
蜡烛的火焰轻轻地跳了一下。
宴清屿微微愣住。
“生日快乐!”
“……”
沉礼絮想悄悄看一眼他的手,可惜挡在门后看不见。
“刚好看见了你的信息表,是今天吧?生日快乐。”她眼神飘忽地紧急记忆背过的话,“生日……快乐。”
“没什么过不去的啦。”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不是,世上还是有人爱你……嗯……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可以成为……世界首富。”
“……”
她就知道,背什么都得做小抄!
沉礼絮编不下去了,紧急以最朴素的祝福作为结束语,“生日快乐。”
宴清屿看着蛋糕上面写着的字。
第一排:「福禄寿」
第二排:「七十岁生日快乐」
“这是祝福来的。”沉礼絮清了清嗓子,“祝福你七十岁打底。”
沉礼絮偷瞄了好几眼,琢磨不出宴清屿的情绪,但这套说辞应该是混过去了吧,虽然不小心将十七写成七十,但最后她还是强行福禄寿上价值圆满了。
得亏是前段时间搬走的姐姐送了她一套烘焙工具,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虽然材料都是问邻居借的……沉礼絮忽地意识到,这不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宴清屿垂眸,看着简单朴素,像是蛋糕店被人催疯店主直接摆烂以最短时间挤出大字的蛋糕。
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入住时随意填的出生日期。
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脑内复盘一遍,宴清屿扫一眼左手护腕,大概是前几天被要求贴的纹身贴造成误会了。
他本想解释,可抬头,见沉礼絮扬起的元气笑容,又临时改了主意。
宴清屿接过蛋糕托盘,唇角微微上扬,“谢谢。”
沉礼絮被他忽然展开的笑颜拉住视线几秒。
她回过神来应了声好,脚下几步稍乱地回了房,手摁在门把上,并不温柔地关上了门。
“……”
总之,日行一善,神清气爽。
缓过劲来,沉礼絮快乐地下楼帮阿婆整理文件,前后不到十分钟,她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起伏。
她担忧地问阿婆,有没有注意到宴清屿不太对的地方,阿婆笑着提起是不是手腕上红红的,她也问了,是过敏。
沉礼絮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翻出宴清屿的填的入住表,和身份证复印件也对不上。
“他填的生日是假的?”
阿婆收起另一摞资料,“我让他随便填填,他就随便填填了吧。”
沉礼絮缄默片刻,点开点评软件,紧急搜索附近最近的神庙。
衰到这个份上,必须要去拜一拜。
-
晚上八点,宴清屿提着外送的胃药袋上楼,电梯口撞见正要出门的沉礼絮。
她捂着胃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宴清屿问:“胃痛?”
沉礼絮摆手,“饿的,准备下去买粥。”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沉礼絮脑内纠结一会,扯住宴清屿的袖口上方,在他停下脚步时很快松手,“不好意思啊,是我弄错了。”
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亮起,她揉着胃,接起妹妹的电话,听了一会,皱起眉头,“退什么学费?不继续跳舞了?”
“……我怎么可能替你交完学费就没钱,沦落到只能喝粥的地步。”
“我最讨厌喝粥了,我沉礼絮没钱饿死都不会喝粥。”
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是上演一场生离死别,沉礼絮有点扛不住攻击,“我的钱够用,你少玩手机,也少惹小姨生气,平常在家乖一点——”
没再多说几句,很快,扛不住魔法攻击的妹妹先行表示,她要去洗澡了。
沉礼絮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抬头看向宴清屿,她没忍住地又走神,他今天看起来更吸引目光。
或许是换了不同风格衣服的缘故。
一慵懒咖啡色的T恤,和锁骨的白皙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脖颈上挂着的银质项链抢眼,黑色发丝柔软贴着颈后,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丝沉静的味道。
又移回这张漂亮妖孽的脸上,宴清屿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沉礼絮刚通电似的想起没说完的话。
“……”
“哦,对。”
“今天不是你生日啊,但诚挚的祝福没变,就当拜个早年了!”
“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沉礼絮快速摁电梯键,“再见!”
她刚要进电梯,后衣领被人一提。
沉礼絮仰头看着宴清屿。
……他真的很喜欢借着身高优势提她衣领。
“战袍呢?”宴清屿问。
沉礼絮眼前忽然一黑,宴清屿揪起她的外套帽子盖上去,遮挡住她的视野。
她听见他淡淡开口,嗓音清冷好听,“带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