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引力 第4章 交付使用

三个月后，学习完全部“治疗协助”课程的许舟星被研究所移交到了乔钺手上，而他也成功拿到了订金，为林晚风补交了医疗费，并且开始摇号预约最新的治疗手术。

虽然这项新手术的失败率很高，但饱受病痛折磨的人们还是趋之若鹜，这让许舟星感到惊讶，一来惊讶竟然有这么多因为丧偶或离婚等各种缘故患上信息素缺失症的人，二来惊讶这世上竟然这么多有钱人。

那可是几千万呀，竟然有这么多病人愿意用几千万去赌一个未来。

这短短的几个月，让许舟星对于世界的认知有了小小的颠覆。

不过好歹是有了盼头，许舟星暂时还没有什么心思去细想这些微妙的不公，他只是很高兴，林晚风的病或许有救了。

但更让他觉得像做梦一样的是，他进入了乔钺所在的星环共和国羲和舰队，成为了乔钺的私人秘书官，以实践课的名义，正大光明地暂时停止了学校那边的课程，保留所有的学习进度和绩点分数，等“实践课”结束，他就能立刻重回正轨。

但现在许舟星已经不太在乎学校的分数了，他心里砰砰跳得厉害，感觉血液都有些发热。要知道，羲和舰队的外号又叫裁决者，隶属于人类星环共和国，是星环共和国最强的军队，只要是个军事学校的学生，没有不梦想将来进入羲和舰队的。

跟着羲和舰队出征可比在学校记笔记要让人热血澎湃得多！

“许先生，请录入生物信息。”管家机器人彬彬有礼地邀请许舟星录入虹膜、指纹和声音信息，“······请稍等，已为您开放权限。”

“请问我接下来要住在这里吗？”许舟星不安地悄悄打量着四下的环境，问管家机器人。

这里是在中央星的军区大院，寸土寸金的首都市中心。约摸四百平的大平层，对于许舟星来说非常奢华，但对于乔钺的身份来说，却显得有点寒酸。因此许舟星猜测这里应该不是乔钺真正的住处，只是他名下的房产其一，拿来给自己暂住。

“我有一个短暂的假期，”乔钺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客厅，自顾自地去岛台接了半杯乌龙茶，“我们需要暂时住在这里。”

“我们？”许舟星惊讶地眨眨眼，“您是说，您也······”

“如果能在假期结束之前完成治疗最好，爱吃甜的吗？”乔钺问。

“啊？还、还好，喜欢，但不喜欢太甜。”许舟星不知所措回答道。

乔钺自顾自地站在倒台边上自顾自地开始鼓捣那些不同的出水口，许舟星茫然地望着他，没一会儿，他看见乔钺鼓捣出了一杯——

奶和茶的奇怪混合物。

“放松点，不用称呼我为‘您’。”乔钺面无表情地将那杯奇怪的饮品递了过来，“资料里显示你是星际军事学校的学生。”

“是的。”许舟星赶紧双手接过瓷杯，发现捧在手心里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烫，又比温热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乔钺垂眼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过了成绩单，你很优秀。我比你大七届，你可以叫我师哥。”

许舟星有些受宠若惊地抬眼看向乔钺，那双蓝眼睛晃得他心神一颤。

大七届，也就是七岁左右，许舟星算了算，这才意识到原来乔钺也才二十八、九，还很年轻。

乔钺自九年前在噶尔星球的异形反击战中一战成名，并且在不到十年里迅速成为了羲和舰队的实际指挥者，让许舟星有一种不算错觉的错觉——

乔钺好像已经保护了星环共和国很久，也出名了很久，自己小时候就总在各种新闻里看见他。

但实际上，乔钺出名的那一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不过十九岁。

而那一年，许舟星才十二，还在因为某次文化史课的随堂测验成绩不够理想而苦恼。

他们的距离，比横跨太阳系还要远。

“你家里的困难，现在解决了吗？”乔钺又问他。

许舟星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在摇号中，等着做手术的人太多了。”

说完他怕乔钺觉得自己得寸进尺，赶忙又补充道：“不过已经报上名了，应该很快就能进行！”

“好。”乔钺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还是乔钺先开了口：“今天先休息，7691会带你去房间。”

7691是管家机器人，闻言立刻上前，接过许舟星手里的瓷杯，拖着行李领许舟星离开会客厅。

许舟星到了客房，等7691放好瓷杯后关上门离开，这才一头扎进被子里，用枕头蒙住了脑袋，试图让黑暗和轻微的压迫感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刚刚的独处，乔钺和他想象得很不一样，并没有高高在上瞧不起人，反而很有涵养，也十分平易近人。

另外，面对面站在眼前时，他才发现没有了那些帽檐和镜片头盔的遮挡，乔钺好看得有些让人窒息。

乔钺的一位父亲据说是星环共和国中央委员会的委员长，叫做乔勉，许舟星也在新闻里看见过，是个很漂亮的东方omega，也是人类历史上唯一的、最年轻的omega委员长；但乔钺的另一位父亲却身份不明，想来应该有欧罗巴人血统。

乔钺很显然挑着继承了两位父亲所有的优点，高大矫健的身姿，乌黑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皮肤很白，面容更像东方人，却又带着雕塑般鲜明有力的轮廓感。

而这样一个人，要和自己······

许舟星想想就觉得心跳加快了，尽管是协助治疗，可是这场交易怎么看，自己都赚翻了。

前些日子在研究所里接受培训时，那些伤春悲秋、为即将成为“商品”的自己哀悼的心情，在乔钺刚刚递过来温热饮品的一瞬间，早就消隐无踪。

毕竟那点小小的自尊，在这么一笔巨款和这么漂亮一张脸前面，根本不值一提。

许舟星在床上趴了一会，一个鹞子翻身扑腾起来，跑去客房内配套的浴室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怎么看都觉得乔钺有点亏。

自己这个“协助治疗师”的姿色实在是平平。

不过想想也合理，自己只是协助治疗师，做这行的人长得太漂亮也不合适。

想通了这一点，许舟星又心安理得地躺回床上，和林晚风打视频通讯。

林晚风目前在接受放射性治疗，抑制病灶的继续生长和转移，情况还算稳定，只是精神没有之前好。

得知儿子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去羲和舰队实践的机会，林晚风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舟舟，你学的不是机甲修理么，也要跟着舰队去前线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学生，不要太闷着头往前冲，遇事多长几个心眼，不要被装成机会的陷阱骗了。”

“没事的爸！”许舟星开始胡扯，“前线也需要随行的机甲修理师嘛，我不会去危险的地方的，要是开火了我就躲在基地不出来，你别担心！”

这话完全就是在哄林晚风了，许舟星作为乔钺的协助治疗师，几乎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乔钺，乔钺去哪他去哪，不可能躲在基地里头。

但林晚风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折，听许舟星这么保证，便也微微放下心来，又问：“那你有没有问过导师，这次实践结束之后，有没有转正的机会？”

这下倒把许舟星问住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哦，转正！

要是能在羲和舰队获得一个正式的职务，那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啊！

于是这天和乔钺共进晚餐的时候，许舟星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乔钺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放了下来，盯着许舟星沉默不言。

许舟星一开始还毫无所觉，只顾着吃饭，乔钺家的晚饭太好吃了，都是他平日里买不起的高级天然食材，他恨不得连碗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狼吞虎咽了一会儿，他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不对，这才停下来，梗着脖子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拿起果汁顺了顺，擦擦嘴，问：“您怎么了？”

乔钺似乎有些抱歉，说：“你没有仔细查看条例吗？治疗结束后，我们之间必须采取屏蔽措施。”

许舟星慢慢地眨眨眼睛，想起来了那几百条条款里确实有这么一条。

“我们必须保持物理上的距离，你的一切资料和个人信息将会对我严格加密，反之亦然，也就是说······”乔钺顿了顿，“你将来不可能留在羲和舰队，也永远不可能再次加入，除非我离开。”

许舟星这才缓缓想明白了这项条款的意思，他觉得有些无力，但又无法反驳什么。

原来他的未来，在签下合约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堵死了某些道路——某些他一直向往和憧憬的路。

只是当时他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人告诉他。

许舟星顿时有点想哭。

没关系、没关系。许舟星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爸爸的治疗费可以到手，自己将来去其他的军队、或者在民间开个修理厂也是出路。

或许自己本来就进不了羲和舰队呢，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羲和舰队里都是十分厉害的精英，就算没有这件事，自己也大概率选不上，许舟星这么想着，心情又很快好了起来。

好歹自己还捞着了羲和舰队一轮游，导游还是乔钺，赚了！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变幻得太波诡云谲，给乔钺看得也有点迷糊，最后乔钺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说：“吃饭吧。”

“好嘞。”许舟星应了一声，又开始哐哐吃菜。

好像小时候捡回家养的一条大白狗，没什么吃相，但吃得很香，好像吃慢点就会饿死。乔钺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晚饭后，两人一起前往影音室，乔钺让许舟星自己挑选喜欢的影片，许舟星选了半天，选了个古老的动画片。

“我一直想看这个。”许舟星颇为高兴，“说是九百多年前的，考古工作者从地下废墟里挖出来又还原的影片，真的很难得，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大战之后，竟然还能保存下来！但是影片价格太昂贵，我买不起。”

乔钺瞟了一眼投影光屏，猫在追老鼠。他又看了一眼许舟星，许舟星窝在记忆沙发里，抱着抱枕看得津津有味。

这家伙的适应力倒是很强，乔钺心想，只是好像有些忘记了任务。

他虽然给许舟星安排好了身份，但那只是未雨绸缪，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在假期结束后带着许舟星一起离开中央星去前线。

许舟星太年轻了，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战场上没人会分心照顾他，他很有可能会遇上危险。

许舟星若是遇险，自己可以换一个药引，但许舟星的父亲却无法换一个儿子，如果可以，乔钺希望尽量避免这样的悲剧。

因此他想要在这为期九天的假期里，迅速和许舟星完成治疗。

他咨询过周博士，易感期到来不仅受他自身精神状态和信息素水平的影响，也会受环境影响。多和协助治疗师相处接触，尤其是进行一些成年人的接触，可能会加速诱发易感期爆发。

但这个诱导的过程不能提前使用omega的信息素，患有信息素狂躁症的alpha领地意识很强，几乎分辨不清信息素的味道，如果在易感期到来前过早使用omega的信息素，可能会让他对自己伴侣的信息素产生抵触和厌恶。

所以他邀请许舟星饭后一起来影音室放松，希望接受过治疗师专业培训的许舟星能进行易感期诱导，但没想到许舟星要看卡通动画片。

卡通片轻快滑稽的音乐让乔钺认识到一个事实：许舟星才二十岁，甚至还没有过二十一岁生日。

虽然在中央星管辖范围内，性同意的年纪是十六岁，十八岁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但在星环共和国广义的概念中，所有太阳系公民真正成年、可以独立进行星际活动并承担一切法律责任的年纪，是二十一岁。

乔钺忽然有些犹豫，自己和许舟星的治疗合约是合法的，但他心理上却无法把许舟星完全当作成年人看待。

因为乔钺的家教既严格又开放，他内心里对于“性”的态度也十分矛盾。

别的青少年在刚分化、偷偷看**影片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看十分严肃的科学教育片，用让人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方式，向他科普爱情、性快感的产生途径，并且强调性行为应当基于爱情。

他的父亲告诉他可以使用手或者道具获得快感，但不允许他在成年之前、以及没有婚约的情况下，随意与omega探寻爱情以及尝试性生活。

他小时候曾经非常认真地听着父亲的话、学习并记住父亲教给他的一切，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撞破了一个秘密，他才意识到父亲告诉他的、和父亲自己实际做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理想中某个伟大形象的崩塌，让他患上了心理疾病，后来发展成了躯体上的疾病。

乔钺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向眼前的beta提出自己的需求，他甚至觉得有些反胃，在他不小心回想起少年时那些可怕的记忆之后。

动画片里的猫踩到了陷阱，传来叮啷咣啷的动静，乔钺心里有点厌烦，他头一回对自己不太自信——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假期里，对许舟星产生什么生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