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
艳阳高挂,炙烤着每一寸大地。
“哥,你放心吧,我在这边好着呢!”越延抬手向朋友们示意了一下,溜溜达达地走到球场旁的小树林,“你在国内才真是要小心呢,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和曲家合作,这赚得再多也不安稳啊。”
电话那头笑起来,态度随意,“得了,你别瞎想,这边有你哥呢还轮不到你操心。倒是你,外头比不得国内,少和人起冲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起啥冲突啊,再说了,国内的人都以为我是被放逐到这里来的,没人会想着对loser穷追猛打的。那个.......妈最近咋样?”
“真想关心就自己打电话去问行不行?”
“这不是怕她又啰嗦嘛,我也不想出国前还和她吵一架啊,还不都是.......唉算了,反正哥你记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啊,我过两天就打电话给她。”
越揽转身撑着窗台,“知道了,你记得好好说就行,妈不会不明白的。”
“行,那我先回去打球了。”
“嗯。”
挂断电话越揽却没立刻离开,视线自然下落在一楼,隐约看到灯下人影晃动。
大半夜的,谁在那?
一只手突然搭上肩头,越揽一凛。
“怎么在这,看什么呢?”柳清语气平淡,像是随便问问。
越揽下意识隐瞒,随便扯了句话,“哦,这窗口风景不错,你看这月亮,刚好被框在这了。”
柳清顺着话抬头望去,窗棂严肃刻板,从他这个角度看,确实正好把月亮框进去了。
看着一时失神的柳清,越揽越发觉得诡异,怎么有这么古怪的人,看起来满身秘密时刻警惕,有时候又能因为随口一句话出现这种.......怎么说,单纯的神态。
但也只是一瞬的事,柳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收拾好情绪,此时正带着探究刺探地打量越揽,这几乎让他觉得刚刚看到的对方的失神只是幻觉。
“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柳清难得不去追问这种谎言,同时收回不太友好的视线,转身离开。两人借着这个看月亮的荒唐理由,又一次遮掩住了自己的秘密。
看着柳清走后,越揽才独自去楼下简单查看了下刚刚那个人影呆过的地方。
果不其然——什么也没发现。
其实学校里几点有人都不大奇怪,只是越揽第六感作祟总觉得有哪里不正常,手上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
“术儿,帮我查查宝驹楼十二点到一点有哪些人出入,尽快。”
越揽又绕着绿化走了一圈,除了发现这小花开得挺好看外还是一无所获。
叮——
杨清淮:“还在外面吗,才开学没几天,明天早上课不上了?”
越揽和杨清淮认识好几年了,虽然比不得顾术那个发小,但关系也算很好,说话就比较放飞自我,“没我孤枕难眠了?别太粘人啊,男人需要有自己私人空间的懂不懂。”
“……”
对面杨清淮震耳欲聋的沉默简直是对越揽的最大肯定。
总算是一雪前耻了,越揽颇为得意地在一片凉意中往宿舍走去。
·
“姓杨的你有病啊!”
越揽在门外一边按门铃不停,一边用微信对门里那人狂轰滥炸。宿舍是两人寝,但这楼可不止他们两人,越揽实在不敢像雪姨一样拍门怒骂,又觉得发消息骂人实在窝囊——指不定对面早把屏蔽开着了,还是等进去了再决斗吧。
退出聊天界面,一个简笔月亮头像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账号中各位突兀。
越揽心有点痒痒。
“学长睡了吗?”几乎是发完就后悔了,自己这不跟有病似的吗,这么点小事还骚扰人家。
但也迟迟没撤回——是柳清自己说有事可以找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迟迟没反应,甚至连个“正在输入中”都没有!越揽莫名坐立不安起来,赶紧切了页面,连着怒骂了杨清淮几句转移注意力。
好几分钟后,柳清才弹了消息出来,“没,什么事。”
越揽心里一跳,这人还是挺说话算话的嘛,还真是有问必答啊
“我门卡忘带了,室友好像也不在???”
柳清这时候其实连宿舍楼都没走到,他一向很忙,最近又因为查到了点新消息需要打点人,可谓是忙上加乱。
对越揽这种没事找事的劲头也属实有点反感,只是想到两人正处在刚联盟的特殊时期,才出于感情维系,在百忙之中回了一下。
而第二个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柳清莫名笑了下,不知道是实在被蠢得无语还是被他这种孜孜不倦的精神所打动。
“楼下宿管有备用,教务打开给他看就行。”
“谢谢学长”
这下正常多了。
可能是柳清底线被刚刚三个表情包拉低了,一时倒也没了厌蠢的想法,反而有点……欣慰?总之不用伤害自己的眼睛就好。
越揽这边看君一席话更是如获至宝,连忙捧着自己崇拜的小心心冲到门口门卫室。
“没带卡?室友也不在?”
“对,室友回家去了——这次真是不注意,以后一定贴身带好。”越揽习惯性先秃噜了一嘴好话。
“行,你哪个寝的?在这登记一下啊。”
“还要登记啊?”
“对,要记晚归的嘛,一个月超过三次要扣学分的啊。”
正好第四次晚归的越揽:“?!”
“每次晚归都要登记?”
“肯定不是啊,但你超过十二点刷卡进门后台系统有记录的,这都知道的。哦,你们新生刚进来可能还不太了解。”
海大是出了名的难进难出,录取、毕业都卡智商卡情商卡家世卡勤奋,学分更是出了名的难挣。
越揽咳了声,利落签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杨清淮。
“卡要二十四小时内还!”
“诶、好。”
.
让人平白背上一学分的负债,越揽到底是难聚起刚刚的怒火了。
滴——
越揽好不容易装出了一副假装生气又隐忍不发最后息事宁人的形象,结果推开门,不见杨清淮人影,只听到浴室水声。
怎么现在洗澡?
越揽隐约感觉有点奇怪。
房间两张床干干净净没一点刚躺过人的样子,桌子上也没什么刚刚使用的痕迹,但他刚刚发消息的语气像是在寝室呆很久了啊……
水声停下。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没带门卡呢。”杨清淮一身水汽地出来。
越揽拉了个凳子坐下,心不在焉,“嗯,是没带,刚刚……”
越揽正准备说备用房卡的事,杨清淮正好捞起手机看了一眼,“哟,骂得挺脏,”搞清主旨内容后又调侃,“怎么,有房卡还非得我亲自给你开门不成?”
越揽这下倒是想起刚刚潇洒签下的三个字了,把门卫处的事硬憋了回去,扯开话题,“不说这了,你小时候不是在海市呆吗,跟柳清接触过没?”
很生硬的转弯,但不知道是越揽的心理作用影射还是怎么,杨清淮擦头发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
其实人陷入思考或回忆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通常都会缓慢下来或者猛一停顿,这没有什么好注意的。
而杨清淮怪就怪在——停顿的时间太短了,仿佛为了遮掩什么一样,强装镇定。
越揽面上不动声色,仍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杨清淮并没沉默多久,“我其实也就十一二岁的时候见过他一面,那时候曲柏刚当家,坐稳位置没没多久。柳清……他,当时处境不是很好,起码不如现在一呼百应的样子。”
越揽敏锐地察觉到,杨清淮这人说起这个过去经年的“一面之缘”时,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怀念和……可惜?
“晚宴后大家互相攀谈吹捧的时间我实在呆不住,就溜去了右院花园——那个地方当时是没让外客进的,但也没有刻意做什么看守,现在想来应该只是出于一种对私人领地的看护心理吧,并没有什么机密。”
太详细了,越揽想,这么早的事情还能这么事无巨细的描述,要么是假的,要么……这件是对他来说很重要,以至于时时回顾。
杨清淮似乎真的把这次好奇询问当成了一个倾诉机会,“我见到柳清的地方却并不是花园,当时我绕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什么很惊奇的花卉就想回去,但路上莫名把自己绕晕了,一时迷路,还没来得及着急,就听到有人说话。”
“我帮你回去。”这一声听起来比猫叫也大不了多少。
杨清淮顺着声音望去,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蹲在阳台靠围栏一侧,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精神气也没有同龄人蓬勃,但是眼睛反而亮亮圆圆的很讨喜。
杨清淮很少见到这种人,满心好奇,连回去都不急了,“你不舒服吗?你怎么住这里啊?”
据他所知,曲家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呀,佣人又住后院侧楼,这个小孩子到底是哪的人?
“我只是有点饿,我不住这里。”小男孩倒是很乖,问什么答什么。
“饿?”杨清淮更惊讶了,但也没能想太多,“那我赶快帮你拿点吃的吧!”
小男孩自然不会拒绝,一句一顿地说完了去厨房和大厅的路线。
杨清淮连连点头,正准备跑走取食,“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又补一句,“我只是想认识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好吗?”小男孩通过雕花栏杆望向他,“我保证……”
杨清淮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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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你食物送到了吗。”
杨清淮眼神下移,“送到了,他告诉我,他叫柳清。”
越揽微微皱眉,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杨清淮抵抗情绪太明显了,刚刚那个结局叙述的简洁程度和前面故事的情感导向也太不相符了吧。
“就这些了,他那时候可能受到曲家改朝换代的波及吧,看起来不是很好,但索性后面曲柏对他也算不错。”
越揽点点头,心里却没多少附和之意,“不早了,我去洗洗,你先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