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学长,张密那边出事了。”崔子饶电话那头语调还算冷静,但耳边风声簌簌可见情况不是很好。
柳清动作轻缓而不容拒绝地推掉旁边递来的项目申请书,“失陪。”,快步走到无人处才沉声到,“出什么事了,现在人情况怎么样?”
“张玄那边授意把人打了,抱歉我这边也是刚知道消息,现场叫人去处理了,人也被学研会的带走了,只是……”
“说。”
“只是越家那位正好也在场,场上没人劝得动他走,只能一起带走了,人现在还和张密在一起呢。”
柳清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没松下这一口气,毕竟越延的事他还没办完,两人现在最多只能算个口头盟友,半生不熟的还没什么利益牵连,这种人最不可信。
但张密是他现下计划里关键一环,决不能有什么别的闪失。
“越揽既然在,张密出不了事,去把人带到我办公室来,我亲自和他谈。”
“好。”崔子饶应下,听着柳清挂了电话才把手机装回口袋,大步向学生培训中心走去。
·
都快踱步转完一圈面前一群人还不消停。
越揽沿房间走完最后一步,事不关己地靠上雪白墙体刷新手机,手上机械划动着,看起来百无聊赖,实际脑子转得快要宕机,其中情绪之细腻就算是八十岁拥抱第二春的大爷也难以比拟。
看这根源啊,还是得怪柳清。
虽说他前几天主动答应要亲自带越揽,但显然他甩手麻烦货的经验比带人要多得多。自从那天分开后,越揽用尽手段也打听不到柳清的任何行踪,连发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不过也算是给他遇到柳清后一直拎不清的脑袋泼了盆冷水,能让他好好重新审视,哦不,是重新了解一下这位大学霸。
毕竟太神秘的人,通常也太危险。
比如从今天这事入手,越揽移目,又把注意投向房间角落的那个人——被人打的惨得要死的小可怜。
“你是......张密是吧?”越揽试图100%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诚友好,语气柔和态度耐心。
只是小可怜看起来并不是很需要被可怜的样子,张密对旁人的伪善向来敏感,闻言没有任何反应,熟练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后,才同样:“麻烦帮我叫一下崔子饶好吗?”
好高冷哦,越揽无所谓地笑笑,
不过......崔子饶?好耳熟的名字,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能在这种情况被提及,想必是靠山一类的角色,他十分自然地随便指挥了一个人去通知这位崔子饶——当然他也只是在赌崔子饶这个人在学校略有名气。
果然那人没有露出什么疑惑情态,应了一句就去叫人了。
“不过在这个学校得罪了柳清,什么靠山怕也不大好使吧,”越揽腹诽,"柳清这么好脾气的人也能惹火,这个家伙也就表面可怜点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越揽今天非要凑着脸来跟人跑一趟,他一向不是什么很善良嫉恶的人,看到一伙人打架更没心情观察是几v几,是不是欺凌弱小——这种事在这里太常见了,何况张密当时打得也不算太落下风。
越揽都走出他们滋事地方两三步了,这人却石破天惊喊出一句,“是不是柳清让你们来的!伪君子!他自己不恶心吗!”
不仅那伙人稍微楞了一下,越揽更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地一下倒退回去,扔下杨清淮几个人,笑眯眯地拍了拍闹事人的肩膀,“兄弟这是什么事啊?”
然后......没等他插科打诨地套点话出来,学研会的“同事们”就到了,一群人火速分开两边打架的人马,又马不停蹄地收拾了各种现场痕迹,最后不由分说地要把受害人带走——这怎么看都是在帮他们老大混尸灭迹好吧!
越揽脑海里滑过刚刚混乱现场中的种种迹象,看似阵营分明条理清晰,但......越揽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事情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无奈实在没有头绪,越揽只能锲而不舍地和张密搭话,试图从这个“有人罩”的人嘴里套出点什么。
“张密!”崔子饶脸色难看地推门进来,越揽一愣,这不就是前两天把他带到柳清跟前的人吗。
这是在玩什么?碟中谍??
崔子饶乍一见到这个二世祖表情也不大好看,自走进这个房间开始,面上就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但还没等他开口,越揽旁边的小可怜又毫无征兆地变成大炮仗吼道:“我要见柳清,现在!”
“你冷静一点,这个事情我们也是才知道,学长现在还有别的事,我带你去办公室等他好吗?”
张密身材偏瘦弱,此时一身青紫伤痕地靠在椅子一侧,甚至连气息都因情绪起伏过大而紊乱起来,完完全全被害者的模样,连崔子饶也只能轻声细语等他缓过这口气。
越揽这下反应奇快,收拾好情绪,在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抢先一步抒情:“张密同学!"
张密:......?
“同学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话想向我们社长倾诉,你知道的我们社长一向为人亲和爱猫爱狗,更关爱每一位有困难的同学,你受了这么多伤肯定很无助很孤独很彷徨吧,让你这样一个伤员独自等待在办公室实在太可怕了!我身为学研会的一员现在肯定不能临阵脱逃,不如让我一路护送你去社长办公室再保护你直到会长回来吧!”
众人:.......
崔子饶内心更是无限黑线,其实你非要去也没人拦啊,给自己加这么多戏的意义何在呢,凑字数吗?
“我没......”这种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且表演欲分外充裕的人诚然是张密生平仅见,一时把人噎住了。
越揽乘胜追击,对崔子饶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同学,带路吧。”
"啊.....好,好的。"
三人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被恭送去了社长办公室。
“张同学,我们都知道呢,这一般人见到柳清,他多多少少会对自己的原本要表达的需求感到难以启齿。所以啊这样,我有一个有点成熟的建议——你可以把需求和困难跟我说说嘛,我呢也算有一定的实力,我保证不管是什么问题我能帮一定帮而且啊不会向别人泄露半个字,怎么样?”
越揽笑容满面地推销自己,语气却很认真,张密一如刚刚在休息室里一样两耳不闻,只当自己耳聋眼瞎。不过越揽说这么多还真不是冲张密去的,在看到崔子饶在他抛出橄榄枝时投来的隐秘视线时,他的心里就如明镜一般了。
越揽嘴边的笑这下倒真挚很多,只是表面上看倒好像是对张密的一种鼓励——你大可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会帮你的。
可惜,张密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崔子饶心想。
·
崔子饶原本也是打算直接带张密进去等着。只是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个越揽,他也不敢自作主张破坏自己原本的人设,显得和柳清很亲近,只能带人先在这层空闲的会议室里呆着。
但自踏入这道门后,崔子饶罕见的感到一阵心慌,他微微皱眉,自己出生不好,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付出非常人可达的努力,更少不了天时地利和敏锐的直觉。
越揽敏锐地抬眼望向他,停下带上门的动作,“怎么了?”
“没事。”
越揽也只是象征性问问,闻言点点头,咔嚓一声将门带上了。
门外,杨清淮从楼梯间暗处缓步走出,看向越揽刚进的会议室,神情并不意外,只是近乎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直接推开了旁边的另一扇门——学研会会长办公室。
柳清正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来人既不惊讶更不热络,只淡淡道,“好久不见,杨同学。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杨清淮一愣,停下靠近的脚步,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了门与会客处的中间,有点艰涩地回应,“抱歉……下次注意。”
柳清不是没发觉他在原地的踌躇,但或许是因为最近事事不顺的迁怒,又或许是因为发现了杨清淮愚蠢的自作主张,总之,柳清也没继续发话,就让他这样站那了。
杨清淮也不再辩解什么,目光暗暗描摹面前的人。
闭眼捏了捏鼻根,整理好思绪,柳清恢复到以往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过来坐吧。”
“开学怎么不来跟我打个招呼。”这个开场白真是虚伪的可以。柳清却不是很在意,能用就行,没有直切目的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杨清淮没有回应,反而直视柳清,“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柳清这下话里倒是带上了点真实的笑意,“你能做的,越揽一样能做,甚至能做的更好,我凭什么要找你。”
“他什么都不懂,”杨清淮语速很快,“他确实有能力帮你,但他却没什么事需要你去帮的,你们利益压根没法绑在一起。就算你想从越延下手,但他们关系并不是外界……”
彭——!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大动静,杨清淮被迫打断,两人目光同时向门口看去。
“你先走,”柳清反应很快,几步迈到房间一角解锁暗门,又嘱咐,“下周曲家办宴,叫上杨总。”
“好。”应下后杨清淮也没多问,最后看了柳清一眼就趁外面没人离开了。
·
“现在把人带进来。”
是柳清的消息。
崔子饶收回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看向不远处小动作不断的人,又做了一遍心里建设才开口,“越哥,学长说他到了,我们去隔壁吧。”
这倒不是崔子饶非要攀关系管人叫哥,更不是两人相见恨晚兄弟相称。
几分钟前。
“别这么生疏嘛,这样你以后就管我叫哥好了,我一看你啊就特别亲切,你尽管放心我既然说了帮你好好沟通那几个人就绝对不会食言的。”越揽越来越像只笑面虎了,还是那种不管别人想不想看都非要把头凑你面前笑的虎中二百五。
张密简直不堪其扰,甩手他人,“你怎么不让崔子饶喊你哥。”
这一下可真是抓蛇抓七寸,打虎打脑袋了。
这崔子饶一看就是柳清身边的亲信,这人要是叫自己一声哥,那岂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和他们这群核心人员不一般的关系嘛,对柳清的事也不至于一直一无所知下去。
于是在越揽晓之以情动之以权,一番苦心劝导(威逼利诱)下,崔子饶终究没坚守住阵线,“............谢谢越哥。”
张密兀地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越?"
“越揽?!他怎么会和柳清搅和到一起?”张密心中一震,猛然起身。
彭——!
房间里另外两人马上看了过来。
黑色椅子被掀翻在地,张密一手撑桌低垂眼眸,叫人一时看不清神情。
“怎么了?”越揽率先询问。
“没事,没事,我没坐稳,头有点晕......”
“哎呀我就说这次伤得不轻该去好好检查检查吧,”越揽嘴边带笑透出些安抚意味,眼里怀疑探究的神情却不加掩饰。
但可能知道了从他这里套不到什么,越揽现在倒只是说了些没营养的场面话没再挖坑——张密如今有心透露点什么都没机会。
张密眼下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崔子饶偏偏还上前添火,“越哥,学长说他到了,我们去隔壁吧。”
话里每个字都让他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