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寂静,白禹川正在书房里看着史书,纵使原主是个好玩的,但也好学,自从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后,光想着玩了,什么都忘了,他真害怕时间一长成了废物了,假以时日万一登基了——
他将成为大瑶第一笑柄!
“这啥啊?”白禹川蹙眉,咬住竹子毛笔的竹头,结果溅了自己一脸黑墨水:“呸呸呸,平平救我啊啊啊!”
“殿下!怎么弄的一脸墨水。”汤平招呼其他人端热水,用帕子给白禹川擦脸,越擦越黑,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干净了?”白禹川知道自己脸上现在黑的可以媲美黑人牙膏上的小黑人了。
“等会儿殿下还是洗洗吧。”
“完了白禹川成黑禹川了。”白禹川顶着黑脸问:“平平,你可知道释国?为何我从没听说过?”
书上没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就连话本里都没听说过。
什么国家会如此神秘?无战不成国,无论哪个国家的战时多多少少也会有记载吧?哪怕是匆匆一笔呢?
“听过。”汤平说的时候特别坚定。
白禹川愣了一下,随即挑眉道:“你是如何听说的?”
玉竹端来了热水还有帕子,白禹川一笑:“放这就行,我自己擦。”
玉竹低着头退下去了,顺便还笑了一阵。
“你继续说罢。”白禹川洗了洗帕子擦去脸上的墨水,白色的手帕瞬间漆黑一片,他一脸嫌弃的放进水里又洗一遍,水墨香都是假的,臭死了。
“儿时臣同殿下读书习武时,陛下经常说起,后来就没提过了。”汤平以为他还记得呢,白禹川的记忆力比他好,前一段时间他还有些意外,现在他倒是习惯了,大抵是上次中毒影响了他的记忆力:“对了,此国的先皇还是陛下的好友。”
“是吗?”白禹川对这个国家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释国在何处啊?”
“西北。”汤平答:“陛下讲过,释国不过是小国,虽然曾与我国交好也是上一代国王在世之时了,国王离世后两国一直保持着不进不退的关系,西北环境恶劣很少有人去过,也就少有记载了。”
“是这样吗?”黑禹川再度变成白禹川,那未免少的可怜了吧?再小也是一国,怎么在存世的情况下“销声匿迹”呢?
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世上有不想与他国交好的帝王,但不存在不想扩大领土的帝王吧?一直这样沉默到底是为何啊?
如他满足于现状,国家不是一人之国,难道就不会有人去推翻他造反吗?臣子也都会满足吗?
释国也不是沿海沿江之国,也无法彻底的闭关锁国吧?这中间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了。
到底是为何呢?
“你后续可有再问过父皇有关释国之事?释国先皇又是何时崩世的?”白禹川捏住自己打湿的刘海搓去水。
“好像崩世已有十七余年吧。”
“和我们差不多大,难怪没听说过。”白禹川若有所思:“那也不对啊,短短十几年,不仅能销毁所有书籍还能堵住各国的悠悠众口,夸张了吧。”
汤平:“如果从来没有被记载过呢?”
白禹川:“那就更不可能了,朝代更替,时兴时衰,时盛时败,掌权者为何,运国者为何,勾心斗角者为何,护国者为何,权谋者又为何,都是历史遗迹,是瑰宝,是后世者的前车之鉴,也是现世的王者之证,莫说一国了,哪怕是省县也会讨论地方郡守的好坏吧?”
“平平你看,这本书。” 白禹川拿住两边书页,展开书皮:“你可见过?”
《瑶国史释》。
“从未。”汤平摇了摇头:“这书应是皇家独有的。”
“记载的全是大瑶的外交史以及战争史,瑶与释仅仅交好了五余年,在这之前两国从未有过一场战争,而后也一直保持缓和,关于释,就这么多,如何?”
“少到匆匆一眼就会忽略的程度。”汤平也不理解:“为何会记录的如此少?不该。”
“自然不该!”白禹川站起来用手指敲了一下汤平的脑袋,伸伸懒腰,跺跺脚:“父皇现下在何处?”
“应当是迎乐殿。”此时尚早,太阳还没转到最高处,算时间白志耀该批奏折了。
白禹川换了身衣服,穿着墨点的衣服去面圣多少不合适了,原主和他的审美统一,都爱穿浅色衣服,随便让汤平拿一套都意外的符合他的审美。
这是什么天大的缘分!?果然!缘!妙不可言!
东宫离迎乐殿不远,走路也就半刻钟而已,一路上最不缺的就是绿化带了,都是白禹川喊不出名字的植物,花卉也不少,但绝对不比华朝颜行宫的一分。
此处修建宏伟对称,就连两侧的花盆都是一致的。
“参见太子殿下。”
“劳烦奚公公向父皇通传一声。”
“是。”
白禹川提起长袍踏梯而入殿堂,白志耀披着厚毯子,一手撑头,一手执笔,白禹川跪下行完礼他也没抬一下头,只是淡淡道:“平身。”
“父皇,儿臣有事想向您请教。”白禹川起来后小步走去,自然的坐落在白志耀一旁拿起石墨替他研墨,半个钟头前他还被这东西袭击过,报复的机会来的太快,他狠狠地把黑墨条按进砚台里,用力研磨,案台都动了一动。
“你还会向朕请教问题?”白志耀撇了他一眼,又不敢不浪费一点时间,说话间就已经批好了一本并用玉玺盖好章印:“朕以为你一向骄傲。”
是了,他一向骄傲,能自己解决的绝不会过问他人,尤其是爱和他这个爹爹较劲,无论什么都非要挣个高低,除却身份,他的身份是白志耀给的,这一点他从来不去扯皮。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纵使儿臣再骄傲也须有前提,如若百事不解又何来骄傲之说?”白禹川一句话把白志耀哄好了,因为繁重的奏折压的他眉头紧锁,此时也明显舒展了几分。
“你倒是个聪明的,你且与朕说说罢。”他是用一个简单的头冠竖起的头发,只要不上朝白志耀就会摘掉明黄色的珠帘,平天冠上的珠子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只会当误他时间,从而导致工作效率下降,带子系住下颚勒的生疼,以至于他的下颚一直有一条淡粉色的勒痕。
“父皇可否再与儿臣讲讲释国。”白禹川诚实道:“历年已久,儿臣已经不记得了,史书上对此国记载甚少,今日无意看到,儿臣实在查不出,听汤平说,儿时您同我们讲过。”
“小平你怎会记得?”白志耀纵容不迫的表情显露出来一丝不可思议,显然是不相信的:“朕分明是趁着你们不记事时过的嘴瘾,你怎会记住?”
真有意思,可可爱爱的小皇帝,呸!可可爱爱的小父皇。
“微臣可能……记事早?”
白志耀暂时放下手中的奏折,先不理万机:“你们两个真是闲的了,好好的聊什么释国,是大瑶你们游遍了,对我国了如指掌了?正月过半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再不去就不要去了。”
“哎呀呀,亲爱的爹爹呀。”白禹川扑上去抱住白志耀的胳膊,黄色与白色交缠在一起,他的脸蹭了蹭那个黄色袖子的肩:“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他现在就像一条没能出门及时溜的狗,在家呆不得。
“没大没小的。”白志耀叹息也偏头靠在儿子头上,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靠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白禹川还是个小奶团子的时候,那时候他累了困了都会爬到白志耀身上。
白志耀也会在下早朝时,张开疲惫的双臂,奶团子也会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扭着屁股扑进他怀里,白志耀顺势就能把娃娃放自己肩膀上。
“不是朕不想让你们知道。”白志耀眼里泛着岁月沧桑,涣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朕答应了那个人不让……”
“可是释国的先皇?”
“不错。”
“那父皇可以告诉儿臣为什么吗?”
“去去去,少套朕的话,朕活了半辈子了还能被你骗了去?”白志耀嫌弃的甩胳膊,却被抱得更紧了,像颗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
白禹川哼哼唧唧的撒娇:“父皇~您就告诉儿臣吧,好奇嘛。”
“好奇什么?能说的话你根本就没机会来这给朕撒泼打滚,你自己早能查到了。”
“好吧!”白禹川突然弹起来绷直身子,还没崩一秒呢又泄气了,波浪线一般的瘫软在白志耀身上:“求您,看在我这么好学的份上。”
“你那是好学吗?死不讲理。”白志耀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你这番无理爱闹,以后让朕怎么放心把大瑶交付于你手上?以后成了家了谁还能……”
“嘘。”白禹川用手指封印他欲言迫止的嘴,眼皮轻垂下,黑长的睫毛弯曲上翘,像极了想要迫切上位的妓人,不同他人的是他的地位本身就很高:“别说了daddy,儿臣定找个性子温和的,可以让儿臣肆意的无理取闹的嫁了。”
汤平心道纯情男大果然就是不是断袖的意思。
“你什么身份还想着入赘?”白志耀以为是他追求姑娘被拒了,脱口而出的话也带有极其威严的威慑力:“哪家姑娘,朕给你二人下旨赐婚!”
“爹呀,豪娶强夺要不得啊。”白禹川安抚他爹的暴脾气,一下一下的给他拍背顺气。
“还有你啊小平。”
突然被cue到,汤平从容不迫的两手相握,低下头,使其高度过额,然后推出去到最远的距离,这是一个标准的拱手礼——“帝揖”。
“尤其是你,现在就给朕忘了!”
白禹川无语的扯扯嘴角,表情生硬极了,还说他呢,他这性子难道真的不是随他爹吗?这是什么说忘就忘的了的吗?让记性好的怎么活?抗旨吗?
“是。”
“日后不许再过问此事了。”
无法此事只能无果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