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勇的口供印证了当年案件的现场勘查。
赵权以赵罡弟弟的身份骗开了房间门,声称嫂子怀了他的孩子,跟他要个公道。宋卫平顾及妻儿还在楼上不敢大声声张,只在门口处小声回应,杨亮却看准时机先捂住他口鼻,宋卫平格挡之时赵权抽出随身带的刀在他腹部捅了两刀。几人配合很快,把瘫软的宋卫平拖拽回房间,并马上关上门。
廖勇负责把一层所有窗帘拉好,赵权逼问已近昏迷的宋卫平藏钱所在,然而不知是不是那两刀捅到了要害,宋卫平竟然很快就不动了。负责搜索宋卫平老婆的杨亮很快出声提醒几人,女人躲在房间里并上了锁。他们马上赶到二楼撞开了房间门,赵权揪着那女人的头发把她拉出房间,逼问她孩子在哪里,女人颤抖的回答昨天发烧送到外婆家还没回来。
赵权用刀威逼女人说出藏钱的地方,廖勇和杨亮则细细翻查每一处可能藏人或藏钱的地方,几人在书房里找到了那个放钱的行李箱,原本计划是找到钱杀了人就走,可赵权却对女人起了色心,说杀掉了可惜,让她死前也风流一回,于是拖着她走向卧室。
女人的惨叫声被赵权用被子蒙住,但一门之隔他们依然听得非常清楚,待卧室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廖勇瞥见女人浑身**的躺在大床上,赵权问他们俩要不要也去开个荤,杨亮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走进去关了门。廖勇一边回想着刚才一瞥之下女人的样子,一边迫不及待的等待,可当房门再次打开,杨亮心满意足的走出来时,廖勇满腔**却被吓得精光,只见女人身下的床垫殷红一片,显得整个身体格外惨白,而且还有血流不停自她身体流出,一股股的,像是不停呕吐的怪物的嘴。
廖勇还从没见过光着身体的女人,第一次竟碰上这种恐怖的画面,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努力了半天也没再硬起来,他怕门外的两人知道,于是在房间里摇着床脚磨蹭一阵,装出一副也逍遥过的样子出去与他们汇合。
杀宋卫平的人不是廖勇,他也没对女主人俞未实施暴行,他很清楚自己除了脚印没有其他东西留在现场,所以审讯中他才会笃定的说警方不会搜到关于他的任何证据。
但天网恢恢,廖勇没想到,那个在流血中死去的女人之所以只来得及锁上门而没用其他东西堵门,原因是她在藏自己的儿子,而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儿子最终成了找到自己的关键。
律师在与廖勇的沟通中一再说明他目前的状况,虽然他没有动手杀人也不是直接造成俞未死亡的人,但警方依然可以按故意杀人罪起诉他,最轻的恐怕也是无期。但如果廖勇肯积极配合警方,那么减刑和酌情轻判就有的商量了。
于是,在一次次的配合调查中,更多的信息慢慢流出。
杨亮和廖勇因为赌博欠了赵权很多钱,在赵权的威逼利诱下同意干票大的。行动之前他们只知道对方是一对有钱人夫妻,一起居住的只有个年纪不大的儿子。赵权嘴很严,既没有透露过哪来的消息,也没提过谁授意的,只说委托人有一个很大的把柄落在这家男人手里,除掉他是为了除去心头大患,其他的就再也不肯告诉他们,总说知道的太多不好,到时候拿了钱就完事。
至于赵罡是主谋,完全出于廖勇自己的猜测,赵权既然用“我嫂子怀了你的孩子”的理由骗开门,赵罡前妻与宋卫平之间的丑闻就不是什么秘密,于是让廖勇得出这样的结论。
基于廖勇的叙述,专案组判断主谋依然为长山高层,而当时还任职分公司小会计的赵罡并不是这个人,且妻子出轨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把柄。
经过几天的会议,专案组决定因证据不足同意赵罡律师提出的取保候审,并对外宣布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
赵权和杨亮虽然早就死亡,但他们的家人依然在世,专案组迅速搜查了两人的家,尤其是赵权,原本就是本地人,他死后房子基本没人动过,维持着二十多年前的样子,专案组从中搬走了多样证物。
赵罡离开看守所那天,夏琮玺早早就等在看守所门口,郭医生站在他身边,一边小声安慰一边陪伴。赵罡办完手续领回自己的东西,一出大门就看到红着鼻头的儿子。
“爸!”夏琮玺向他跑过来。
父子俩拥抱在一起,赵罡说不出话来,夏琮玺却已经哽咽。
赵罡轻拍着儿子的背脊,半晌开口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夏琮玺口鼻呼出的雾气氤氲在他脸侧,离开赵罡时,他眼睛虽红,脸上却带着笑意道,“爸,咱们吃饺子去!”
赵罡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问道,“他是?”
夏琮玺拉着赵罡走过去道,“爸,这是我朋友,他叫郭琦,是位宠物医生。我捡到一只生病的流浪猫,是他给治好的。今天是顺路送我过来。”
郭琦微笑着跟赵罡打招呼,又对夏琮玺道,“你们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开我的车回去吧。”说着递出了车钥匙。
夏琮玺没有拒绝,接过钥匙道谢后说,“我明天还你车。”
郭琦微笑摇头道,“我这几天都不用,不用急着还。”说着向两人道别离开。
“爸,你上车吧,我来开。”夏琮玺拉开身后白色越野车的副驾车门。
赵罡一边上车一边问,“他,你们在谈恋爱?”
夏琮玺从容的摇头,“真的只是朋友。”
赵罡释放那天,宋玦也到了看守所,他知道夏琮玺一定会来接赵罡的,他想见见夏琮玺,无论怎样,两人都应该好好谈谈。
可车还没停下,远远就看到两个身影站在看守所大门旁边,其中一个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夏琮玺。那另一个是谁?
宋玦干脆把车停在大门附近的车位上,并没下车,一直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短短几天,夏琮玺苍白了很多,显得精神不好,他跟那人一直并肩站立,偶尔会相互说话,并没有亲密的举动,直到赵罡出来,夏琮玺冲过去与父亲拥抱,另一人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后来夏琮玺拉着赵罡走到那人身前,看得出是在介绍,紧接着那人递给夏琮玺一串钥匙离开,随后夏琮玺用那串钥匙打开一辆车与赵罡离开。
宋玦猜测着那人跟夏琮玺的关系,很可能是认识不久的朋友,但关系应该不一般。宋玦心里突突地跳,难道他们会有下一步发展?!他下意识的远远缀在白色越野车后。
赵家目前依然被封,父子两人多年也没置备其他房产,夏琮玺只能带着父亲去了自己暂居的宾馆。
夏琮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并不高,工作这么多年,公司的单身宿舍他住过,出差时的大通铺他也住过,不是财务一把手,普通工作人员的条件一向没有多好。
那天从宠物医院出来,郭琦依然提出送他,他只得无奈的告诉他,自己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只需要在附近找一家快捷酒店就能打发。郭琦没有多问,载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停在一家连锁酒店的停车场,并对他说,“这里离我家很近,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在等待赵罡消息的几天里,夏琮玺一直待在这家酒店——一家普通的快捷酒店,普通的双人标间,每天费用200元以下。
赵罡跟着儿子进入房间,入眼只有两张床,一张被子稍乱,另一张铺得平平整整。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赵罡问。
“是啊,家里被察封了,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的。”夏琮玺回答,“这里是郭医生帮忙找的,离他家不远,我有时候会去看看那只小奶猫。”
赵罡看着儿子,“小玺,你跟宋玦……”赵罡没再问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夏琮玺明白。
“爸,自从你被带走那天,我再也没见过他。”夏琮玺陈述事实,声音波澜不惊,但却透着股悲凉。
赵罡长叹了一声开口道,“也许他一直是怀着目的接近你的,从一开始他就在骗你,我也看走了眼。”
夏琮玺很想跟赵罡说自己知道他父母早亡的事,但宋玦从没说过他父亲是谁,也从没提过宋卫平跟自己母亲的过往,赵罡说他一直骗自己,也算事实。
沉默半晌夏琮玺开口问道,“我妈,真的是跟宋玦他爸……”
赵罡点点头,“我从没问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开始的,你妈也从没说过。那段时间公司配合监察部门审核两个项目,又赶上年底大核算,我连续加了两个多月的班,连那天去给你爷爷过寿都是直接从公司赶过去的,席上你妈突然对着碗里的熏肉干呕,旁边的女眷们就纷纷对着我祝贺,还向你爷爷报喜,说是双喜临门……”赵罡哽住了话,平静了半天才说,“你妈脸色很难看,一直盯着我。我还是太年轻了,过于冲动,当时就摔了碗筷离席。”
夏琮玺也是第一次听到赵罡讲述这件事,情绪跟着赵罡的描述起伏。看到赵罡又说不下去,他起身烧水烫茶,直到茶香飘满了屋子,才递给赵罡一杯茶。
“爸,喝茶。”夏琮玺声音温柔的说。
赵罡接过茶杯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把这套茶具带出来。”
“警方不是不讲理,收拾东西给足了时间,是我嫌麻烦不愿大包小包,所以拿得东西不多。”夏琮玺指了指自己的小行李箱,“里面一半都是你的东西,如果我自己一个背包就够了。”他笑着看向父亲,语气里竟然充满了孩子似的撒娇埋怨。
“小玺,”赵罡看着儿子,“我嘴上从来不说,但一向以你为傲,你做事靠谱,也有担当,只在感情上一路坎坷。原本遇上宋玦我以为你能苦尽甘来,却没想到这次当你绊脚石的尽然是父辈的纠缠…… 是爸爸对不住你!”
“爸!”夏琮玺瞬间鼻子发酸,“你别这么说。不怪你。”
“你也别恨你妈,”赵罡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我从没问过你妈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自尊面子直接提出离婚,她是流着泪同意的,办好离婚不到一周她就申请外调出国了,以后再没回来过。后来想想,我应该问问她原因,我们结婚才几年,感情一直是很好的,她也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后来几次跟她通电话,我和她吵架的点多半也都在这里,我怪她出轨,她怨我甚至不曾问一声。这么多年过来,我们都老了,也都一直单身,似乎这个问题成了我和她都迈不过去的坎,人生里感情的那个部分就此停滞在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
赵罡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里含着浓浓的怜惜,“我们都没有给你树立正面榜样,你不要学我们,你的人生还长。”